这帐篷隔音不好

　　接生？！

　　林驰野愣在原地，羊圈里的羊拱了他一下他才飞快的收回手。

　　这个词语对他来说确实太小众了！

　　他连小猫小狗都没接生过，更别说那个站起来比人高的马，他本身对马就有些抵触心理，更别说什么接生了。

　　“我不会！”

　　“你过来！”

　　林驰野有些不情愿，但现场就他们四个人，那俩一个六七岁，哥哥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好像让他俩帮忙接生更离谱一些。

　　林驰野磨蹭过去，段怀川已经在交代那个哥哥了，“把白云拴住，一会你们一起按着它，别让它挣扎的太厉害。”

　　“我怎么帮？我什么也不会，我还不如他俩，人家好歹草原长大的，段怀川，川哥，我能不能，能不能说不，我对陌生的马有阴影啊哥哥。”

　　段怀川查看完白云的情况，小马驹两只蹄子已经出来了。

　　他转头看着林驰野，有些不知所措，情况确实紧急，急到他似乎忘记了，那件事之后，林驰野再也没有碰过马了。

　　“那你，那你一边守着。”

　　“哎成！川哥你简直了！太善解人意了！”

　　林驰野退到一边，看见段怀川脱了外头的牛仔外套，穿着白短袖带上了那双粉色的胶皮手套。

　　正当林驰野感叹这么一身还挺有人夫那味呢就看见段怀川把带着胶皮手套的一双手塞进了白云的身体里……

　　林驰野当即瞪大了眼睛。

　　身体里有异物，白云开始挣扎，要不是方磊提前把它栓在了拴马桩上，估计两个小孩都按不住。

　　林驰野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在帮与不帮上艰难跳跃，他是真的对陌生马有阴影，但那三个人现在好像接生的很困难。

　　就在林驰野疯狂挣扎的时候，就看见段怀川从白云体内拉着两条腿使劲儿的往出拽。

　　林驰野在他身后站着，看不清段怀川脸上的表情，他在远方跟着段怀川一块使劲。

　　接生的段怀川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吐了出来，实践的第一课差点也要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简直出师不利啊。

　　白云的身体正铆足了劲儿在跟他往出拽小马驹的劲儿做着对抗，本来就不好拉扯，这下阻力更大了。

　　他还不敢使太大劲儿，害怕把小马驹的腿给拉折了。

　　腹腔里的温度非常的高，又加上各种组织液滑不溜秋，气味诡异，段怀川要崩溃了，但如果他这会放弃小马驹可能也就窒息了，怎么说都是一条生命。

　　林驰野挣扎半天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这个场面对他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不敢上前。

　　他来不及感叹生命是这样的坚韧又神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母体生产的场面过于惨烈和血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糊了他满脸。

　　林驰野忽然有些想他妈妈了，那个坚韧又伟大的妈妈，他用袖子把眼泪抹干，掏出手机给他妈妈刘佳楠女士打了个视频。

　　已经九点多了，刘女士却正在收拾打扮，马上就到了她的广场舞时间，收到林驰野打来的视频刘女士是又开心又有点委屈，“林驰野你还知道你有个妈呢！”

　　“妈，我想你了，这么晚了怎么打扮这么好看。”

　　刘女士嫌弃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你今天说话咋这么怪？你是不是我儿子？林驰野？你眼睛怎么红红的？你碰上啥事了？你是不是遇见危险了？需要妈帮你报警吗？”

　　林驰野揉了揉眼睛，“我是你儿子，你真真的儿子，没事，这边有沙尘暴，我眼睛遭了点罪，我没危险不用报警，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你晚上干什么去？”

　　刘佳楠往镜头前凑了凑，“你真没事？那些阿姨们非要叫我去跳广场舞，今天跳蒙古舞，你看妈妈这身衣服怎么样？”

　　林驰野噗的笑了一声，“跳蒙古舞，你穿一身维吾尔族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啊。”

　　“新疆的吗？新疆的就新疆的吧，好看就行，你这会在哪呢？我怎么听见有羊叫呢？你那个基地给你们烤羊？条件变得这么好了吗？活羊现烤？”

　　林驰野把视频镜头换了，“说烤羊就不礼貌了，我在内蒙，今刚从民勤过来，现在在牧民家蒙古包外头呢。”

　　林驰野的镜头带到了段怀川，刘佳楠咦了一声，“我说儿子你不是吧，人家小段不就是揍了你，你追着人家报复啊，你不要欺负人家小段，小段他哥哥前段时间刚刚过世，小段心里正难受呢，你那张嘴有时候有点损了你别说不该说的知道了没。”

　　段怀川哥哥去世了？

　　林驰野愣了一下，“没有，怎么会，我俩一路，拼车呢，妈，他哥哥不是才比我大个几岁吗？怎么就……去世了？”

　　“唉，小段他哥哥这么多年也难的很，省吃俭用，对象也不谈，好不容易把他弟弟拉扯大，大学也毕业了，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结果出了事故，没救过来，世事无常啊哎。”

　　刘佳楠女士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林驰野有点慌了，“妈，怎么哭了，不是要去跳舞吗？”

　　“没事，妈就是觉得小川他哥哥太可怜了，小川干啥呢？”

　　“给，牧民家的牲畜……接生。”

　　“接生？小川还会这个呢？好像是听小山说他弟弟学的什么兽医是吧，行吧那你们忙？吴阿姨给我来电话了，妈妈要出门跳舞了，记住别乱说话，也别欺负小川。”

　　“知道，去吧，我这次早点回去，妈你们也别跳太晚，音响声音别放太大，扰民。”

　　“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了拜拜儿子。”

　　挂了视频，林驰野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段怀川的哥哥不在了，如果他哥不在了，那跟他哥哥相依为命的段怀川就是真的没有家了。

　　林驰野眼前闪现出了在民勤基地那一晚，段怀川好像是说过他没有家了，那时候林驰野没有在意这句话，在他看来，小孩这么说无非是跟家里闹矛盾说的气话罢了。

　　可现在看，那时候的段怀川，应该是觉得没所谓了吧，自己的铁拳相向无所谓，刘哥的经营没所谓，活不活着也都没所谓了。

　　这么说起来他用段怀山的名字报名种树就说得通了，他打包了所有行李离开西安也就说的通了。

　　不过乱七八糟的情绪被段怀川那边的动静打断，段怀川就在他打电话的这两三分钟里，终于把白云生了一天都生不出来的小马驹从肚子里给拉扯出来了。

　　白云那一刻像是脱力了一样，终于不在挣扎的躺在了地上，那地上一团被段怀川拖出来的小马驹，身上还裹着一层膜。

　　林驰野不敢过去，远远的看着段怀川把那层膜扯开，里头的小马驹终于算是度过了这一劫，四肢在乱动，看样子挣扎着要站起来，应该能活吧。

　　方磊跟方梅一个抱着白云哭，一个过来查看小马驹的情况。

　　段怀川退到后边稍微干净一点的草皮上，他脱了手套扔到一边，直接躺到了地上，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看样子小段医生刚刚也受到了惊吓。

　　林驰野绕过了白云，他跑过去蹲到段怀川头顶，这一片都被一股腥味给攻陷了，林驰野秉着气，“你没事吧？你还好吗？你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的空气都是刚刚生产过的味道。”

　　段怀川还是大口喘息着，他嘴角弯弯的，“我什么也闻不见了，不过我刚才差点吐了，能帮我去车上拿瓶水吗？”

　　林驰野轻轻拍了拍段怀川的脸，“能，你等等。”

　　林驰野跑到车上拿水，刚跑到车跟前，就看见几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应该是那兄妹两个的家人吧。

　　内蒙的家人朋友们居然不是骑马当交通工具的，林驰野为自己惯性思维的刻板印象觉得好笑。

　　越野车上先下来了一个女人，她看着林驰野有些局促，然后下来了一个男的，跟方磊长得很像，不过更加粗犷，肌肉也更大块，皮肤是古铜色，穿着看上去是简易版的蒙古袍子。

　　“你好，你们是方磊和梅梅的爸爸妈妈吧？我是帮白云接生的大夫的……助理，里边刚接生完，应该是母子平安。”

　　毕竟他们两个未经允许闯入了人家的家里，车下下来的几个男人看起来都很能打的样子，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林驰野说话的态度很好。

　　后边车上也下来了几个男人，被林驰野这句母子平安给逗笑了。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方磊爸爸跟林驰野道谢，妈妈在后边双手合十表示着感谢，她的普通话不标准，“进家里，坐，家里坐。”

　　“好好。”

　　林驰野拿了水，跟着他们往里走，他们很是热情，林驰野根本没办法思考段怀川和他哥哥的事。

　　妈妈用蒙语叫方磊方梅兄妹两个，方梅哭着扑到妈妈怀里，说了一串蒙语还指了指白云那个方向。

　　后边的一个哥们给林驰野当翻译，“她在说还好有这两个哥哥，不然白云就要死掉了，你看起来不是我们这的，你是过来旅游的吗？”

　　“对，我们过来旅游，路上看见方梅一个人在公路上跑，我们怕出事，就带着她回来了，正好我朋友是学兽医方向的，还能帮点忙。”

　　“你们就是打电话的那个人吧，谢谢你们，现在天色也晚了，你们晚上在家里吃饭，我们明天正好要举办赛马礼，你们可以玩一下。”

　　“赛马礼？”

　　“算是我们草原小孩子的成人礼，挺热闹的，好多人专门为了看我们这个赛马礼跑到内蒙来旅游，不过这跟那达慕不一样，是随机的，要看运气，你们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感受一下我们的风土人情。”

　　“好！”

　　林驰野答应了下来，替段怀川也答应了，人一直低落会沉浸在让自己陷入低落的情境里无法自拔。

　　自己能做的就是让他参加一些热闹的活动，将他从令人喘不过气的湖底拉上来。

　　林驰野远远的把水扔给段怀川，段怀川伸手接住，方磊的爸爸正在跟段怀川说话，爸爸很热情，段怀川很局促，疯狂的摆手。

　　“别拒绝了，咱们过来，正好有这个机会就留下一起感受一下，我刚都答应那个哥了。”

　　林驰野揽着段怀川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段怀川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偏头看一眼林驰野，表情有些为难。

　　林驰野捏了一把他的肩，“这次听我的，下次在有事，听你的。”

　　下次？

　　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这话说的仿佛他俩还会有下次一样。

　　哪还有下次。

　　“走，跟我拿帐篷，咱俩今晚住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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