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正值下午，日轮高高挂在山头，毫不吝啬地向海洋绽放璀璨光芒。海面的回馈是端起一方剔透明镜，镜中云影流动，艳阳高照，这份光辉被原封不动地还回天际，海天日轮遥遥相对。

　　距离人鱼卷浪表演还有一段时间，程陌迟疑再三，最后抠搜地充值了150，把尤溯他们赶到人鱼岛上最便宜的旅店住宿。

　　“反正也不是为了休息，对付一晚就行。”程陌为自己的吝啬找理由。

　　两头鲛人都没意见，尤溯是以程陌为天、绝对服从程陌的安排，白瑞森则是认为怎么样都没区别，他只管给溃烂流脓的腹鳍上药。

　　“缩小剂时效只有2个小时，现在过去了半个小时，距离表演还有半小时，你们争取在1小时内解决完所有事情。”程陌拖动人鱼岛的全景地图，发现游客已经往海滩方向集中，“这里应该就是表演的地点，你们一会儿过去，尤溯，你把隐形相机贴到最显眼的地方，我会在这边开启视频投放。”

　　程陌这两天专注鼠标M11里的游戏，抽不出时间优化黑格子数据，这会儿才得到空闲，留了个小窗时不时看一眼尤溯二人，随即切进黑格子修改剧情。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放心两条鱼，尤其是两条智力低下的鱼。
　　如同尤溯开遥控车滑铁卢的情景再现，程陌再次把目光投入鼠标M11时，尤溯和白瑞森已经捅出了篓子。

　　原因出在嘴馋。

　　塞壬庆典没有煽情的致辞，也没有拖泥带水的介绍，时间一到，七位上身戴着抹胸、腰部以下拖着鱼尾的女孩由相应的工作人员一对一扶上来。

　　不同于市面上卖的塑料假鱼尾，女孩们的鱼尾流畅顺滑，像是与身体融为一体，细密紧致的鱼鳞顺着尾鳍的弧度自然排布，牢牢贴合着肌理，尾巴尖还在微微颤动。
　　她们的相貌也如故事书里的描述，美得不可方物。肤色如水中梨花，清透而素白，不施一点粉黛，两颊泛着气血充足的桃粉。
　　女孩们两耳之间生长着贝壳状的鳞片，纤白手掌挽住工作人员的胳膊，尾鳍一弹一弹，仿佛要时刻把“美人鱼”这个角色扮演到位。

　　围观人群自然围成一个圈，女孩们被簇拥其中，理所当然地成为全场焦点。
　　在哗然声下，一位青年男人拿起麦克风走来，声音字正腔圆：“现在我们的人鱼小姐上场完毕，来到塞壬庆典的第一个环节，送鲈鱼！人鱼小姐们会分别抛出一箩筐的鲈鱼，请大家踊跃参与！”

　　本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理，观众们蓄势待发。
　　尤溯与白瑞森两位肚子扁平的鲛人蠢蠢欲动。

　　“噗——”
　　人鱼小姐翻转箩筐，把鲈鱼往前一抛，靠前的观众抄起网兜和麻袋去接。

　　然而鱼还没捞着，一道身影如龙卷风似的窜过，所过之处鲈鱼自动跟随！

　　尤溯不甘示弱，较劲般弹跳上前，张开饕餮巨口，鱼鳞覆盖的鱼鳃一鼓，鲈鱼被吸附到口中，牙齿嚼得咔嚓响。

　　靠后的观众连鱼影都还没看清，就听前边的人高喊：“鱼没了！”

　　“鱼哪去了？”人群躁动。
　　“啪嗒。”白瑞森没牙的嘴漏风，吞咽动作又急切，鲈鱼半截血淋淋的身体从他嘴里掉落。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头脑统一宕机。
　　片刻后，一个大汉指向白瑞森，粗着嗓门大喊：“这里有海妖！它在生吃鲈鱼！啊！它为什么长得这么丑？！”

　　被冒犯的白瑞森只是弯下腰，捡起鱼继续塞进嘴里。

　　程陌嘴角抽搐，气笑了。
　　还知道节约粮食的传统美德是吧？

　　尤溯与白瑞森代替人鱼表演者成为新的焦点，人群如退潮的浪花，一排一排地向后退，却默契地把两头真正的鲛人围在中间，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现场彻底乱成一锅粥。
　　程陌开始反思自己：他是苛待两条鱼了吗？怎么能饿成这样？

　　尤溯也意识到自己因贪嘴打乱了程陌的计划，抽了抽鼻子，捂住自己鼓囊囊的腹鳍，推卸责任：“对不起陌哥，我不是故意的，都怪白瑞森先张嘴吃鱼，是他诱惑了我。我不吃的话就一点都不剩了，我好饿。”

　　程陌铁面无私地问：“都圆润一圈了，还装可怜呢？”
　　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毫无信服力好吗？

　　尤溯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
　　有人把手机怼到了他脸上拍摄，还打开了闪光灯。

　　闪光灯晃眼睛，尤溯似乎回想起手术室里被一群研究员包围在中间、以各种带有恶意的方式操作身体的场景，肩膀瑟缩了一下，眼圈泛红。
　　“陌哥，我没有装可怜。”他嘴唇哆嗦，弯下腰不住地道歉，“对不起陌哥，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陌哥的话。现在他们围着我，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可我不是怪物。”
　　说到最后，他的声带仿佛被撕裂，沙哑得可怜，“陌哥，我好害怕。”

　　程陌眼睛一瞪，顿时没脾气了。
　　他迅速思考对策，心想既然尤溯他们已经站在人群中心了，不如将计就计，现在就播放视频。
　　“尤溯，直接把相机贴脑门上。”程陌操控鼠标点入背包，指尖还没摁下，人群再度骚乱。

　　美人鱼扮演者里，一位紫发少女手拿的箩筐毫无预兆地脱手，她使劲摁着太阳穴，冷汗从额角淌下，嘴唇发白。
　　“阿紫！”负责搀扶她的工作人员晃了晃她肩膀，阿紫眼皮阖上，倒在了工作人员怀中。

　　“小紫晕过去了？”主持人拿着话筒问了一句，又神色慌张地关闭话筒，压低声音问，“她怎么样了？七条人鱼一条都不能少，表演还能继续吗？”
　　“能的。”工作人员扶着阿紫走出海滩，走到建在沙滩之后的红色小房子里，走前留下一句，“你请示一下族长。”

　　阿紫被工作人员送走后，生吞鲈鱼的尤溯与白瑞森又成了众矢之的，这时主持人拿话筒宣布：“请各位稍安勿躁！表演没有结束，各位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马上回来！”

　　“搞什么啊？鱼都没了，谁还稀罕看表演？”
　　“一场庆典怎么能搞出这么大差池？还有那两只像海妖一样的东西到底是谁啊？”
　　一时间怨声载道。

　　主持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围观群众的情绪，继而灵活地挤开人群，径直朝尤溯二人走来，“十分钟后，我们的七条人鱼小姐姐会再次送出鲈鱼，刚才的鲈鱼消失术是不是令大家震惊？其实这也只是一场由我们设计的表演。”

　　“嚯，又进入到新剧情了。”程陌松开鼠标，改用手背支着脸颊，饶有兴味。

　　主持人走到了尤溯面前，牵起他的手，“好了，你们的工作结束了，跟我回工作间吧。”

　　尤溯一个应激把对方的手甩开，微微龇牙，倒刺般尖锐的牙齿极具威胁性地露出。
　　主持人丝毫不惧，反而朝两条鱼挤眉弄眼，靠到尤溯耳廓说：“我是来帮你们的，我相信你们也不想太招摇吧？”

　　尤溯继续龇牙。
　　“尤溯，答应他。”程陌指挥。
　　话音一落，尤溯闭上嘴，朝主持人扬起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脸。
　　“跟我来。”主持人没介意他的失礼，自然地一手拉起尤溯，一个拉起白瑞森，带着两人往红房子走，“我叫朱华茂，二位怎么称呼？”

　　缄默。
　　朱华茂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你们的打扮很吸睛，人群中能一眼捕捉。哦，我是不是偏题了，言归正传，我想请二位帮个忙。”
　　“我们很吸睛？”尤溯终于回应。
　　“是啊。”朱华茂笑得像狐狸精，“在我眼里看很吸睛。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你长得像人精。”尤溯说。

　　“咕噜。”白瑞森鱼尾有节奏地拍打地板，像在附和。
　　程陌忍不住牵起唇角笑了。
　　笨鱼挺会怼人，跟谁学的？

　　朱华茂笑容一僵，但很快又笑得从容得体，他放开尤溯与白瑞森，先行一步推开红房子的门，“请进。”

　　红房子果然是一个工作间，演出道具摆放得井然有序，里侧靠墙处放着一张床，床上赫然躺着阿紫。
　　阿紫在这时候也没脱下鱼尾装，她被平放在床上，上身盖着薄毯，过长的鱼尾吊下床，尾鳍下的血管清晰可见，面容病恹恹的。

　　程陌心中涌出一个猜测，点开她的面板。

　　【人物：阿紫】
　　【身份：鲛人】
　　【技能：天女撒花】
　　【攻击力：43】
　　【智力：68】

　　“果然是鲛人。”程陌拖动视角，放大到阿紫的鱼尾，“她非常不适应在陆地上行走，而且鱼尾的色泽与鳞片都与鱼尾装不是一个层次，连肌理都展现出来了，这就是真鱼。”

　　系统在屏幕绽放烟花：【玩家大人真聪明！恭喜解锁新角色——阿紫。玩家触发支线剧情，人鱼岛的秘密。玩家需要调查清楚人鱼岛塞壬庆典隐藏的真相，剧情完成将奖励一串价值九十万的水晶项链！】

　　本是慵懒靠着椅背的程陌闻言弹了起来，连续看了太久电脑而产生的疲倦荡然无存，精神饱满起来。
　　钻石，九十万。
　　这个坑人不带眨眼的破游戏终于肯下血本了！
　　他问出最在意的问题：“能折现不？”

　　电子音：【完全可以！后续关卡由角色尤溯赚取到的财富也将一并折成人民币转入您的账下，24小时内到账，玩家注意查收就好～】
　　程陌见钱眼开，立即把黑格子的页面叉掉，点入鼠标M11，全神贯注地走剧情。

　　“话说，同样是鲛人，怎么阿紫的智商比尤溯高这么多？”程陌随口问。
　　【玩家大人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程陌：“废话，角色的智商高低是影响游戏胜败的关键。”
　　电子音表示理解，随即答非所问，并开始了新一轮的推销：【鼠标M11是一款养成系游戏，玩家想要角色迅速成长起来，推荐购买提高智力的智慧胶囊哦，只要600元一颗，一颗能在原基础上增加3％的智力哦】

　　程陌：“尤溯现在的智力值是4。”
　　电子音：【嗯呢】
　　“加3%，然后卖我600？”
　　【嗯呢】
　　“滚。”程陌干脆利落。
　　系统滚得也相当利落。

　　等尤溯与白瑞森进到屋子，朱华茂谨慎地锁上房门，笑吟吟道：“二位，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我就一个叫小蓝，一个叫小白了，没问题吧？”
　　尤溯表现得反感朱华茂，倨傲地与朱华茂拉出一段距离，用鼻腔喷出一个“嗯”。

　　程陌还记得在人群混乱时，朱华茂摸了一下藏在头发后的耳垂，嘴唇在动。程陌猜想耳垂里挂着连接“族长”的通讯设备，他会突然帮两条鱼解围并邀请他们来到工作间，大概也是“族长”的授意。

　　不同于贼眉鼠眼一眼小喽啰的定位，朱华茂能在塞壬庆典这个如此重要的场合做主持人，可见在当地有一定说话分量。

　　果不其然，程陌一点开面板，朱华茂人鱼岛祭司的身份就跳到眼前。

　　立在阿紫床前的是先前扶她进屋的工作人员，朱华茂轻声问：“还没醒吗？”
　　“没醒。”燕兰的手覆盖在阿紫的手背上，眼底暗藏担忧，“我给她检查了一遍身体，没出什么状况，也没有出现伤口。排除常规疾病，只能是第三方陷害。”
　　说完，她眼底的担忧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审视人的凌厉，目光着重落在尤溯与白瑞森这两位外来者身上。

　　朱华茂凑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嬉皮笑脸地说：“噢，燕兰，别这样看我的客人，我请他们过来是有求于人的。”
　　“你想让他们代替阿紫上场？”燕兰一瞬间明了朱华茂的意图，柳眉一蹙，“他们是男人，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不合适。”

　　原来是找替补啊。
　　程陌的兴致越发盎然。

　　“燕兰，你怎么提前把我想说的话说了？”朱华茂似嗔怪地看了燕兰一眼，而后转身面向尤溯二人，开门见山道，“那我就把话挑明说了，我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扮演女性人鱼，代替小紫完成后面的表演。”
　　不等尤溯二人反应，朱华茂又嘴快道，“我相信你们不会拒绝吧？毕竟，”他刻意停顿，眼里涌动着算计的光芒，“鲛人帮助鲛人，很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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