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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
“谁?”
“你是何人?”
门被踹开的瞬间,八个婆子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僵愣愣的眼神同时射向了来人,齐声问道。
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一急一缓,先后走了进来。
“周兄,你没事吧?”
阴影随着少女不安的询问逐渐褪去,周诀看清来人,敲散了指尖聚集的灵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你醒得可真早啊。”
“这个……”
云桃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转头向素长天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素长天刚刚环视完屋内的情形,闻声往前走两步,不期然被八个身影挡在了前面。
八个婆子凶神恶煞盯着素长天,像一面厚重的墙拦在素长天和周诀之间。
看上去她们得不到答案就不会罢休。
素长天沉默片刻,转头问这里唯一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你觉得我是谁比较合适?”
被问到的云桃满脸菜色,疯狂在记忆中回溯这段灰色的往事,感觉哪个角色都不适合自己温柔强大的师傅。
何况哪个角色能在新婚之夜入洞房啊……嗯?等等。
这不巧了吗,眼下正好有个空缺。
云桃眼前一亮,果断道:“您是钱老爷啊!钱老爷,您今日在前院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周诀:“?”
八个婆子:“……”
素长天:“?”
她这个小徒弟还真是……不同凡响。
素长天无言以对,和周诀隔着一排婆子面面相觑。
这一出显然和原本的记忆出入很大,婆子们呆愣片刻,片刻后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她是钱老爷,那床上那个是谁?”
云桃面不改色的扯谎:“是毛贼,趁着钱老爷和朋友们应酬进来偷东西的。”
婆子们悄声讨论了一会,像是认可了这个答案,但仍然怀疑地看着素长天:“似乎钱老爷没这么高。”
云桃眼睛一眨就是个新点子:“今日礼单中有一丸断骨增高丸,效果很不错。”
婆子们又质疑道:“可钱老爷是男的,她明显是个女人。”
云桃义正言辞:“这你们就错了!我跟在钱老爷身边这么多年,深知他素爱美色,为了更好地获得新娇娘的青睐什么都做的出来。因此,你们眼前的钱老爷虽然看上去是女儿身,其实是服用了药物改变性别的男人啊!”
这番诡辩连婆子们都呆住了,噎了半晌才道:“那她是钱老爷,你是谁?你怎么一直跟在她身边?”
云桃道:“哦,我是钱老爷的贴身婢女。”
“钱老爷什么时候有贴身婢女了?他身边全是小厮!”
云桃淡定道:“我被钱老爷为爱冲锋的魄力所打动,决定跟随老爷的步伐也吃了改变性别的药物。所以,我虽然过去是小厮,实则现在是婢女。”
“……”
婆子们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幻境似乎在云桃的唇枪舌剑间发生了改变,床上的无脸人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婆子们似乎也承认了云桃编造出来的新身份,转过头对素长天恭敬作揖:“恭贺钱老爷花烛之喜——”
被迫更改了自己性别的素长天长叹一口气,穿过人墙走到周诀身边,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周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边八个婆子催促着:“良辰美景易逝,请二位新人早入帐,切莫辜负好时光!”
“请二位新人早入帐,切莫辜负好时光!”
“切莫辜负好时光!”
催促之声愈尖,那八个婆子步步紧逼,围在素长天和周诀身边,恨不得直接伸手把两人扛到床上。
已不必多说,素长天环视四周,猜出这个场景大概需要两个人进行配合,才能让幻境不至于崩溃。
但……眼下这屋里有三个活人。
蛇妖垂着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剑修目光微移,往后看向自己同性别的小徒弟。
云桃的脑袋顿时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开什么玩笑,周兄看过来的视线都能直接把她捅成筛子了!
她又是讨饶又是假哭,看上去当真不情愿极了。素长天无奈转过头,看着眼前装乖的周诀低声笑道:“委屈你和我做一场戏,嗯?”
压低的尾音像是一把刷子刷得周诀心头一颤,低着头没吭声。
和素长天做戏,做什么戏?老爷娶亲的戏份吗?
他茫茫然睁着眼睛,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似乎有谁遣散了周遭的奴仆,牵着他的手坐到了床边。
屋内不知为何又烧起了红烛,艳艳蜡烛高照,在视野里留下大片带着暖意的红光。周诀只感觉脚下连踩着的土地都是软绵绵的,脑子里的思绪变成一团白雾,前尘往事像是隔了一层纱一样模糊。
红纱,喜被,玉如意……
心脏跳得好快,头也有点发晕。
是很喜庆的陈设,让他几乎不能压抑从胸口翻涌而上的喜悦,夹杂着惶惶不安的情绪坠了下去。
连梦中都不敢妄想的一幕现在就发生在他眼前。
是幻觉吗?他又在做梦了吗?
还是心魔?是那个魔头又在蛊惑他了吗?
周诀如坠云雾,任由身边人攥着自己的手掌搭在了膝上,听见一声调笑进入耳中。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一个人进屋被吓着了?”
心跳声如擂鼓班掩盖了这声询问,他循着声线抬了下眼眸,身侧人温和的笑意就撞进了他的眼底,让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迷糊,下意识回答道:“我一直很听话。”
剑修又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没什么可信度。”
素长天的话直白又扎心,周诀想起自己下山后作为,睫毛颤了颤。
红泪低垂,烛影微晃。翠金鸳鸯浮锦在眼底荡开重重涟漪,把心中那点不知名的急切重新勾了起来,让他反手抓住了将要离去的手掌,急道:“我会很听话的,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从屋外传来的铜锣声进入了内院,周诀整个人宛如被一把大锤敲醒了,浑身后背发凉。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周诀不清楚失神时暴露出了多少的情态,又被素长天看到了多少,有些难堪地别过脸去。
失落和后怕交缠着锁住了他的咽喉,周诀慢慢放开素长天的手腕,垂头不言。
素长天没等到下文:“我什么?”
周诀几乎能听到心底的阴魂反复在耳边倾诉,诱哄着他把一切不甘和渴求都诉诸于口。但他强硬地把一切都压了下去,把有些颤抖的指尖藏在袖口之下:“……没什么,我以为我还在梦里。”
素长天笑了一下:“这么说倒也没错,你我二人现在正在云桃的梦中。”
幻境依托的是云桃的记忆,尽管有幕后之人兴风作浪,但只要云桃神智清明,某些时候她也可以对幻境稍加修饰。
正如刚刚她和婆子们漏洞百出的争论一样。
“你徒弟呢?”
四下无人,那八个婆子和素长天能言善辩的小弟子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竟然只剩下他和素长天两人。
明明钱老爷进来的时候,这间房子小得不像话,但是身边坐着的是素长天,他就只觉得现在太空旷,总感觉下一秒急促的心跳就会暴露在剑修的感知下。
素长天无奈道:“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婆子们把她带出去了。钱老爷的新婚之夜没有小厮的角色,她趁机出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的线索。”
周诀听到“新婚之夜”心头又跳了两下,喉结滚动,片刻后道:“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素长天道:“当然是做夜晚该做的事情了。”
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
一股渴意漫上心头,疑心自己听错。
但周诀很快意识到剑修可能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问道:“你指的是?”
素长天眨眨眼:“我入定,你睡觉。”
果然如此。
周诀说不清自己是惋惜还是松了口气,半晌恨恨咬牙:“你们剑修都是块木头。”
“?”素长天不懂自己怎么又收到了来自周诀的恨意,“你先前用燃血术导致神魂不稳,神魂伤势养,我扣你半个神魂也是因为这个。你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入定只会雪上加霜,不若闭目养神,先养养精神。”
“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个……算了。”
周诀叹了口气,往后一倒,把自己摔在床铺上,抬眼看着素长天,举起胳膊掌心向上。
这姿势很眼熟。
素长天想了一会,拒绝道:“岁寒不能借给你。”
周诀抿唇,把手缩了回去:“可你上次……”
素长天的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感觉有些好笑:“你上次用我佩剑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再说就现在这种情况,岁寒一脱离我的掌控立刻就能和你打起来,信不信?”
周诀脸色唰一下红了,也想起之前的胡闹,捞过一旁的被褥盖在自己脸上,过一会又默默露出一双黑瞳,瓮声瓮气:“你不借给我,我睡不着。”
竟不知周诀如今连睡眠都是个问题了。
素长天的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随后无奈道:“那我就在这儿入定行了吧,比起岁寒是不是更让你安心?”
枯荣剑主比一切东西都令他感到心安,想来他今夜不会再陷于魑魅困境之中。
被子下的脑袋上下动了动,随后安静了。
春宵苦短,良夜倏忽而逝。
等周诀从酣眠中挣扎清醒时,正听见云桃又怂又怕地拍着屋外的房门。
她捏着嗓子,欲哭无泪喊着。
“周兄,周兄你醒了没啊?”
“今日要去给大娘子奉茶请安,你醒醒啊周兄——”
周诀:?
他要给谁干什么?
木门顿时被拉开了,周诀阴着脸,脸上还残留着一道睡痕,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你再说一遍?”
“我要去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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