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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助阿也
没过两日,阿也来上工时眼睛红肿,神色恍惚,连和面时都失了往日的利落。
时桉看在眼里,趁休息时将她拉到角落柔声询问。阿也起初还咬牙硬撑,时桉轻轻握住她布满薄茧的手,温声说:“有事别一个人扛着。”阿也才终于崩溃,眼泪决堤般涌出。
原来,阿也的弟弟要说亲,对方是镇上一户殷实人家,开口便要五百两银子的聘礼,还要置办体面的婚宴。
阿也父母掏空家底也凑不齐,但阿也弟弟铁了心非那女子不娶。天底下父母哪能受得了宝贝儿子说这样的话呢,他们竟听了媒婆蛊惑,答应将阿也卖给城西那个年过半百、性情暴戾、接连克死三任妻子的刘姓绸缎商做填房,后日便要抬人过门。
“爹娘说……女儿家终究是别家的人,能用我换回老王家的香火,是……是我的本分……”阿也声音破碎,满是绝望。
时桉听得心头发紧,怒火中烧。她稳住情绪,轻轻拍着阿也的背:“别怕,有我。带我去见你爹娘,我们好好说。”
到了阿也家那处低矮的院落,时桉压下心头火气,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王伯父,王伯母。”
阿也父亲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着旱烟,母亲则局促地搓着手。
时桉语气尽量平和:“伯父伯母,阿也在醉仙居做得很好,东家也看重她。她有一身力气和好手艺,假以时日,定能靠自己过上好日子,也能奉养双亲。何苦……何苦要将她往那火坑里推?那刘掌柜的为人,想必二位也有所耳闻。”
王母闻言,眼泪就落了下来:“时姑娘,我们……我们也是没法子啊!就这么一个儿子,娶不上媳妇,我们死了都没脸见祖宗……阿也她是姐姐,帮衬弟弟是应当的。再说,刘家……刘家总是个富户……”
“帮衬弟弟自然应当,可断送自己一生去填无底洞,这也是应当的吗?”时桉语气依旧温和,目光却坚定,“伯母,阿也是您的亲骨肉,您就真忍心看她跳进火坑,日后日夜以泪洗面?”
王父猛地磕了磕烟袋锅,闷声道:“道理谁都懂!可五百两银子!我们这等人家,去哪里寻?!”
时桉看着一旁阿也灰败的脸色,知道这家人已是铁了心。她深吸一口气,明白道理讲不通了。
“既然如此,”时桉站直身体,声音清晰起来,“我们换个方式。你们无非是需要五百两银子。这钱,我出。”
王父王母皆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但我有个条件,”时桉目光扫过他们,一字一句道,“钱,我给你们。阿也,我带走。从今往后,她与你们家,嫁娶自由,生死祸福,各不相干!你们需立字为据!”
阿也父母面面相觑,最终,对儿子的偏心压倒了一切。他们咬咬牙,答应了。
时桉身上自然没有五百两巨款。她立刻返回醉仙居,寻到长渊,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难掩气愤与焦急。
长渊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看向时桉时又化为温和的赞赏。“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但你为朋友仗义执言,这份心意难得。”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示意账房取钱,又将一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银票放在时桉手中,“这钱,便从你往后三年的分红里扣,可好?”他既帮了她,又周全了她的自尊。
时桉紧紧握着银票,眼眶微热:“好!谢谢长渊公子!”这份信任与支持,让她心头暖融融的。
拿着银票回到王家,时桉请了里正和几位邻居作见证,将银票放在桌上,换回了阿也的卖身契,并让王父王母当场按了手印,立下断绝关系的文书。
阿也看着那纸文书,泪水无声滑落,却也有一种沉重的枷锁被打破的解脱。她转身,对着时桉便要跪下,却被时桉死死托住。
“时姑娘!您的大恩,阿也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求您让我跟着您,伺候您!”阿也声音哽咽,带着决绝。
“快别这么说!”时桉用力扶住她,语气真诚而坚定,“阿也,我帮你,是因为你值得。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你的品性,你的能力。从今天起,你是自由身,我们是姐妹,是朋友,绝不是什么主仆!你记住了!”
阿也望着时桉清澈坚定的眼眸,泪水流得更凶,却重重地点了头,将这份再造之恩刻入骨髓。
眼下最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阿也住哪里?时桉自己还寄居在顺天府。带阿也回去……想到林与之那张冷峻的脸,时桉就有点发怵。
但为了阿也,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时桉特意精心烤制了一炉酥皮层层分明、蛋黄油润咸香的蛋黄酥,用食盒装好,深吸一口气,走向林与之的书房。
“大人,”她在门口探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新做了点心,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林与之正批阅公文,闻声抬头,目光掠过她手中精巧的食盒,淡淡道:“进来。”
时桉将点心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看他没有立刻拒绝,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有件事……想求您帮忙。”她将阿也的遭遇和自己的处理方式简要说明,末了,硬着头皮道:“……她现在无处可去,能不能……暂时也收留她在府里?就住我旁边那间空房就好!她什么活都能干,绝不会白住的!我、我可以担保!”
林与之放下笔,抬眼看着她,眼神没什么温度:“顺天府非是客栈,收留你已属破例。此事不必再提。”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时桉心一沉,却不甘心放弃。她绕到书案旁,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大人,求您了,就通融这一次嘛!阿也她真的很可怜,而且她力气大,身手好像也不错,留在府里,说不定还能帮忙看看院子,防防小贼呢?”她试图找出一点“实用价值”。
林与之不为所动,甚至重新拿起了笔,显然不欲多谈。
时桉咬咬唇,把心一横,决定使出“杀手锏”。她微微倾身,靠近他一些,眨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拉长了语调,声音又软又糯:“与之…哥哥~~~”(不是说男孩子最喜欢被人叫哥哥吗?欧巴欧巴~)
“……”林与之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一点墨迹在宣纸上悄然晕开。他抬起眼,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和点心温热的气息萦绕过来,那双眼睛里带着明显的讨好和一丝狡黠的光。
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但喉结似乎微动了一下,耳根处泛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他移开视线,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冷硬:“……胡闹。站好说话。”
时桉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松动,心中暗喜,趁机又扯住他一点点袖角,轻轻晃了晃,嘟囔道:“人家哪有胡闹……大人,您就行行好嘛!就多一个人,我保证她比我还能干,绝对不吵您!您要是答应,我……我天天给您研究新点心!保证不让您吃重样的!”
她这般软语央求,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配上那副灵动又带着点小无赖的模样,让林与之着实有些难以招架。他沉默了片刻,书房里只听得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就在时桉以为彻底没希望时,他终于淡淡开口,目光仍落在公文上,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仅此一次。若生事端,连同你,一并逐出。”
时桉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笑容瞬间绽开:“谢谢大人!谢谢哥哥!您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人!”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连忙行礼,“那我这就去告诉阿也!点心您趁热吃!”说完,像只欢快的雀儿,转身就轻盈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林与之才缓缓放下笔,目光落在那碟金黄诱人的蛋黄酥上。他伸手取过一个,优雅地咬了一小口,酥香满口,甜咸适中。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模样,仿佛那瞬间的柔和从未存在过。
而时桉一路小跑回西厢,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也。两个姑娘在小小的房间里,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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