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难过就哭吧
种岛修二和鸠山绫按例玩了三局黑白猜后,种岛突然说:“我明天要去参加比赛,要不要把明天的三局黑白猜提前玩了?”
“可以后天再玩。我习惯延迟满足。”
“好了不起的习惯!我就喜欢随心所欲,想到就做,”种岛笑容扩大,“所以,现在玩吧☆!”
于是,在种岛修二“剪刀石头布,看这边看那边”的轻快指令中,鸠山绫达成了单日内六连败的成就。
“种岛同学明天要去参加网球比赛吗?”鸠山绫问。
话音未落,一旁的入江奏多已经忍不住笑得肩膀微微发抖。
“嘛嘛,不是网球啦~”种岛竖起一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是去参加全国捞金鱼选手权大会的地区预选赛!我可是超会捞金鱼的哦☆!”
走过来找鸠山的樱田亚美闻言,忍不住笑道:“这种奇奇怪怪的比赛,听起来真的太适合种岛同学了!”
鸠山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响了,是鸠山智也的信息:
我亲爱的妹妹Aya,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兄妹情谊,但我还是想作为兄长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忠告,喜欢的一切都要藏好,不要被姓鸠山,或曾经姓鸠山的人发现。
没头没尾的警告,让鸠山绫生出不详的预感。
“鸠山同学。”班主任中村老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鸠山绫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老师身后站着的佐藤信彦,他脸上有一种混合着疲惫与严肃的紧绷感,让她觉得风雨欲来。
“绫小姐,”佐藤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请您现在同我回一趟东京。”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鸠山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桌面的文具和书本仔细收进书包,拉上拉链。她转向几位同学,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抱歉,我先走了。”
然后她跟着佐藤信彦和中村老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
安静的走廊里,脚步声渐远。
教室内的凝滞气氛这才被打破。
“啊……鸠山同学,果然是大小姐啊。”一个男生后知后觉地感慨。
“你从来不看新闻的吗?”他旁边的同学不解地问,“她是民主党鸠山进次郎的女儿。上次党内选举的时候,她父亲把她参加IMO的事迹,当成自己男女平等教育的成功案例到处宣讲呢。”
“我又不关心这些,我连现任首相是谁都搞不清楚。”男生撇撇嘴,“不过,讨厌的大人都一样!孩子表现得好就是自己教得好,孩子出问题了就全是孩子的错。我爸也这样子。”
“不知道首相是谁也太夸张了吧。”种岛修二插话,他双手枕在脑后,“不过,那些都无所谓啦。鸠山同学,就只是鸠山同学而已。”
樱田亚美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眉间带着担忧:“不知道绫酱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点担心她。”
“担心的话,直接发消息问她就好啦。”种岛看向樱田,“对她,直接一点的方式反而更好。”
樱田警惕地看着他,“你可真了解我们绫酱!”
种岛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樱田轻哼一声,回去了自己的座位。
一直旁观的入江奏多发出一声轻笑。
种岛不解:“奏多,你又在笑什么?”
“没什么。”入江推了推眼镜,温和的笑容无懈可击。
“嘿,别这样嘛,”种岛凑近他,语气里带着点不依不饶的追问,“告诉我吧☆!”
入江看着种岛,反问:“修二,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种岛与他对视了两秒,“我不知道啊,就像我不知道奏多你的网球真实实力☆!”
车厢内,佐藤信彦的声音带着刻意掩饰的疲惫:“智也少爷的男友……昨晚不幸去世了。少爷因此情绪崩溃,先是与议员先生爆发了激烈的争执,随后……他对议员先生动了手。现在局面非常混乱,议员先生受了伤,他和夫人都担心失去理智的智也少爷会迁怒于您,认为您暂时回东京避一避,是最稳妥的安排。等我们找到并安抚好少爷,您就可以返回京都了。”
真的是这样吗?
鸠山绫没有追问,更没有提鸠山智也发给她的信息。
回到东京的宅邸,她才得知所谓的动手,是鸠山智也用刀刺伤了父亲。因不敢声张,只能请信得过的私人医生秘密治疗。
鸠山绫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苍白虚弱的模样。
鸠山庆子坐在床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真是可怜啊!唯一的儿子疯了,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老公。”
鸠山进次郎无视了她,目光转向门口的鸠山绫:“小绫,我很庆幸……你不像你母亲那样愚蠢。”
“你当年娶我,不正是看中我愚蠢,好掌控吗?”庆子嗤笑一声,“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娘家能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政治献金。”
鸠山进次郎没有理会她的反唇相讥,再次无视她,只是看着女儿:“小绫,智也有联系过你吗?”
鸠山绫下意识想否认,但一瞬间她意识到通讯记录对父亲而言唾手可得。于是,她点了点头:“他发了一条很奇怪的信息,警告我,把喜欢的一切都藏好,不要被姓鸠山,或曾经姓鸠山的人发现。”
“乖孩子,”鸠山进次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知道你一向最听话。去休息吧。”
鸠山绫顺从地点头,回到了自己房间。
傍晚时分,她收到了樱田亚美的信息,关切地询问她是否安好,并安慰她不要太过难过。
鸠山绫感到困惑,直到她点开新闻推送。
《鸠山议员拟提案提高性同意年龄,遭反对派袭击》
《鸠山议员与其子遇袭》
《鸠山父子一死一伤》
《鸠山进次郎:智也之死,坚定了我提案的决心!》
《鸠山进次郎:我不只是为了我的孩子,是为了霓虹千千万万的女孩们!》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鸠山绫忍不住想,如果之前她选择了否认,如果她不是父亲眼中的“乖孩子”,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智也的男友为什么突然离世?智也为什么发出那样的警告?他为什么要刺杀父亲?智也究竟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无人可问。
她没有回复樱田,既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也不知道能回复什么。
佣人敲了敲她的房门:“绫小姐,夫人请您去用餐。”
餐厅里,鸠山庆子独自坐在长桌尽头,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轻松神色:“快来吃饭。”
鸠山绫站在餐厅门口,向她确认,“智也死了?”
“对,他死了。”庆子唇边带着喜悦的笑意,“现在,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了。开心吗?真值得庆祝一下啊。”
鸠山绫凝视着母亲,缓缓开口:“以前我被安元葵欺负的时候,妈妈总能理解对方,却无法共情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因为你们,根本是同一种人。”
庆子猛地将餐具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说什么疯话?是不是也想学智也那样……”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鸠山绫听懂了那未尽的威胁。
鸠山绫不想说刻薄的话,可她控制不住,“我要是也死了,在外人眼里,妈妈可就成了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可怜虫。在户籍上,智也也是你的孩子。就算是演戏,也请装得难过一点吧。”
“你在京都,”庆子盯着她,语气冰冷,“真是学坏了。”
“回东京上学吧。”鸠山进次郎的声音突然从鸠山绫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不知何时,他已站在餐厅门口。
鸠山绫缓缓转身,平静地迎上父亲的视线:“父亲不继续接受采访了吗?”
“正如你所说,得难过一点。”进次郎缓步走到餐桌旁坐下,尽管脸色仍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常,“一个悲痛的父亲,哪有心力接受那么多采访?”
他目光深沉:"小绫,我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在数学领域的天赋,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性别叙事。我希望你能继续打破更多桎梏。”
“霓虹还没有女性党首,你不想成为第一个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具煽动性:“回东京来。这里有你未来的盟友,你该学会如何与他们相处了。”
鸠山绫很想问,您当年是不是用类似话术把智也从神奈川带回了东京?但她咽了回去。
她微微垂下眼帘,“父亲,您正当年,虽然近年来保守主义抬头,左翼势力被压缩,但下届选举未必没有机会……我愿意成为您的‘平权’符号、也愿意做母亲的社交装饰,我只想要一点点的自在。”
鸠山绫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在意的一切,都藏好,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京都人排外,认为除了京都以外的地方都是乡下,除了京都人都是乡下人,我不喜欢社交,这种环境下的疏离与孤独,让我感到舒适。”
庆子冷笑一声,“在东京没人理你,你说是霸凌、欺负,在京都没人理你,你倒觉得舒适了?”
“京都人比东京人更体面。”鸠山绫说,“妈妈也可以去京都生活一段时间,可能心情会变好。”
“小绫,你本来就是我的立场符号,我为什么要为你本就应该做的事情让步?”
“必须回东京的话,我可能会抑郁。也许……会在公开场合做出让父亲为难的举动。”
鸠山进次郎的眼神骤然锐利:“你在威胁我?”
“不,”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我是在谈判。虽然,我除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任何筹码。”
庆子紧张地看着父女两人,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鸠山进次郎审视着女儿,他一直嫌弃脆弱的女儿。片刻后,他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很好。看来你记住了智也的警告,不过也算终于有点鸠山家孩子的样子了。”
他向前倾身,尽管伤势让他动作迟缓,但那股压迫感却分毫未减:“留在京都可以。但你要记住,自由是有代价的。另外,和舞子坂那些男生保持距离,我正在推动提高性同意年龄和女性结婚年龄的提案,如果你在这个时候闹出早恋的丑闻,我会非常麻烦。”
“我会全力配合您。”鸠山绫虽然不关注平权运动,但她知道提高这两个年龄对霓虹的大多数女孩而言是好事。
进次郎点点头,“智也葬礼结束的第二周再回去上学。”
“我知道了。”
鸠山绫呆在房间里,不想出去半步,同学们接连发来信息慰问,连北村俊介都难得地发来“节哀”二字,甚至主动提出实验可以暂停几天。
种岛修二的信息最特别。没有节哀,没有你还好吗,他发来一句:“宇宙中的原子不会消失。”
本来鸠山绫觉得头很疼,身心俱疲,没有心力回复任何信息,看见这句话,她下意识回了一个:“?”
种岛修二秒回:“本来想用你的思维方式安慰你,好像不太成功。总之,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了。”
鸠山绫录入了一大段:你是想说智也会原子重组?我和他关系一点也不好,我也没有难过,我更不会想哭。
她边输入,边觉得喉咙发紧,眼前毫无征兆地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鼻子也开始堵塞难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录入内容全部删掉。
她明明和智也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会哭……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