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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脑
岩洞中生起火来,宁溯腿脚不便,于是席焕便成了那个出力的人。
不仅出力,还出奇的好说话,宁溯这才发现,席焕的脾气还不错,整日任劳任怨,让他心中不免多出些好笑来。
在岩洞中过了一阵野人般的生活,灰头土脸的,让宁溯再也忍受不了,等脚彻底好转后立马开车出山,找到附近的城镇落脚。
寒冬来的快,去的更快,走在半路时一场大雪就铺天盖地撒了下来,不仅封住了路,也给并未完全破败的城市盖上一件新衣,好像这样就能永远等到属于他的主人归来。
车子是没办法再走,宁溯身体再强,说到底也只是凡胎肉身,无法像席焕与布果一般对抗这股寒流,此刻他们身处北方地级市,在城市边缘收拾出一座房子,屋内早已落了灰,打扫费了一番功夫,唯一的好处就是这座房子中有煤炉。
这种东西在北方并不少见,虽然说地暖已经渐渐普及,但老一辈的人更倾向于自己烧煤取暖,后院中囤了约莫两顿煤,倒是方便了宁溯他们。
地暖失效后,相对原始的煤炉在此刻显得额外可贵,感受到体温渐渐回暖,宁溯才舒服的呼出一口热气。
在这方天地中,唯有煤炉散发着热量,吸引着同样冰冷的身躯。
将身体清洗干净,这才好受许多。席焕没有去烤火,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不时轻咳两声,却也并未多语。
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冰雪一直未消停,听着它们交杂落入房檐上的细微动静,扰的席焕心神不宁。
外面白茫茫一片,卡不真切,但就在宁溯想要出门在四周透风一下时却被席焕拦住了去路。
“有一批进化兽。”
他话音未落,宁溯也隐约听到一些东西踩着雪地中发出的“咯吱”声,与席焕互相对视一眼,上到高点,待风雪退去,就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进化兽或几只,或一群,迈着混乱的步伐,却一致向房屋靠近,分散之广、数量之多,使它们气势压人。
不过……宁溯视力极好,他仔细辨别了些,都是一些失败后的进化兽。
那些失败的进化兽皮肤均呈现灰白色,瞳孔保留兽形时的模样,四肢发育不全——或是未进化的臂膀蜷缩到一起,或是半兽半人的模样,却毫无生机地垂在体侧。相较于残缺的动物,更像是佝偻的老人。
它们行动迟缓,但目标明确。不过多时,基地的房屋外就汇聚了不少失败的进化兽,但未曾有下一步动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宁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越来越沉。他隐约能看得出来,这些失败的进化体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
“它们到这来,你怎么看?”
他抱有一丝期待看向席焕,后者沉思片刻开口:“或许……是逐热。”
“能让它们走吗?”宁溯饶有兴致地看着席焕,回想起这一路的经历,“看着膈应。”
可惜席焕只是摇摇头:“它们进化失败,和死并无两样。”
他看着那些进化兽,眼中似有惋惜滑过,低声道:“进化无情。”
宁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发现,在一些事物上,席焕似乎比他更加敏感。
“走吧,趁它们刚来,我们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在进化兽群刚刚靠近的那一刻,宁溯就感受到胸口珠子发热,宁溯便招呼着。他想,或许能从一两只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有席焕在身边,他们毫不费力地混入其中,有些进化兽种类特殊,眼前凸起更加明显,毫无生机的瞳孔中映着灰蒙天空与人影,宁溯看到了自己的模糊身影,却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将此看入眼中。
那些进化兽好像感觉不到他们,任由他们靠近,宁溯仔细辨别着这些进化兽,却和前世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到底在哪里…”
宁溯有些烦躁地看着四周,胸口温热感越来越明显,已经给出了谜题,却不知谜底在哪。
他将目光转向席焕。席焕垂着眸,站在一侧,不靠近那些进化兽,那些进化兽也不靠近他。
远处还有一些进化兽向这边赶来,目光呆滞,互相推搡间触碰到一旁的玫瑰丛。这个季节的玫瑰应该是凋零状态,但这丛玫瑰却生出了花苞。那些倒霉的进化兽碰到玫瑰丛时,立马被上面变异的尖刺贯穿身体,然后向丛内卷去,不多时竟又生出一朵新的花苞。
宁溯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却在要挪开视线时突然顿住——周围的一切生物因为意识丧失对这一切毫无感知,独独有一只,经过此地时瑟缩了一下。
那动作快如错觉,却因为与周围格格不入,所以额外显眼,因此没逃过宁溯的眼睛。
“跟上我。”
宁溯多看了几眼,珠子似乎又火热几分,这也让他最终选择抬脚追去,席焕则紧跟在他身后。
那只进化兽就好像毫无察觉一般,依旧跟着大部队行走,直到宁溯挡住它,也没有任何反应。
宁溯率先挡在这只进化兽面前。它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张着嘴就想向前方闯。宁溯警惕地看着它的脸,判断它的行为。
那是一只山羊状的进化兽,头上的犄角只留一半,除了脸,其余部分均是明显的山羊形象。它没有看宁溯,如果不是刚刚那下意识的瑟缩,就真的与周围那些失败的进化兽无异了。
宁溯将珠子取出,带着些许热气放到山羊眼前,珠子内的蓝光闪烁,像是在确认什么,但山羊始终无动于衷。
席焕后脚赶到。在他接近山羊的那一刻,原本呆滞的山羊突然剧烈瑟缩起来,反应剧烈。它深深低下脑袋对着席焕,一言不发,但宁溯明显察觉到,它在害怕。
它在害怕席焕。这个意识一出来,便收不回去了。他抬眼望向席焕,后者看着山羊,目光中也有些不明所以。
察觉到不对劲,席焕也正经起来。他闭起眼,似乎在探查些什么。
山羊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别的举动,将脑袋埋到胸腔前,却从喉咙中发出“嗬—嗬”声。
不过一会,席焕睁开眼,看向山羊,一时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宁溯低声问。
“它只进化了大脑。”
席焕面色沉重。他感知了好久,也感知出这一点。这头山羊只有大脑进化成人类大脑的一半,有些许意识,却无法控制身体,知道自己被控制,却无能为力。
山羊又将头埋得更深,整个面部与胸腔贴合,让人看着喘不过气。
这完全是它看见席焕做出的下意识的行为。仅有的一半大脑让席焕有了探查的空间,却又不得不服从身体,对席焕下意识的敬畏与…听从。
席焕蹙起眉。这并不符合常理。高等的进化兽有自我意识,中等的进化体兽性未失,感受到他的气息后才会畏惧。而现在,一只失败的进化兽,在他没有主动散发气息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出,并惶恐的。
除非…除非是自己,主动控制了它。
“不是说不能沟通吗?这不挺顺利的。”宁溯无意间说出,却让席焕心中多出些许不安。
“或许…是因为它有进化后的大脑。”
席焕回答的心不在蔫,只有他知道,自己并未有过别的举动,在这只山羊莫名害怕他的事上,不得已对宁溯选择了隐瞒。
“那它看着这一切,却毫无办法?”出于好奇,宁溯问到。
“不全是。”席焕顿了顿,又继续说,“它无法看到这一切,那块大脑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传递危险。它也只能感知到有危险,却无法对危险感到恐惧以此躲避。”
“这很不好受。”宁溯有些同情的给出评价,“它连危险都不知道是什么,偏偏大脑还将这种感觉传递给它。”
“它一定也很矛盾。”
席焕摇摇头,有些可惜地回答:“它也不明白,矛盾是什么。”
这头山羊所做出的一切行为,对它自己而言都是空白。
宁溯叹了口气,“或许是我判断错误了,还以为这头山羊身上能有些线索…也是个可怜羊。”
席焕没有接话。看着山羊痛苦不自知的模样,思索了一瞬,走上前去,摁住山羊头顶。在宁溯诧异的目光中,这头山羊身形顿了一下,随后迟缓地抬起头,神游一般地走向别处。
“你做了什么?”
宁溯看着山羊走远,好奇席焕做了什么。
“我将它的大脑摧毁了。”席焕神色淡淡道,“留着只会让它更受折磨。”
宁溯内心小受震撼,却也明白,山羊这种情况,席焕的做法是对它的解脱。
他没有质疑。席焕看着自己的双手,反而问起他来。
“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如果是我先知道了这一切,我会选择帮它了结生命。”
宁溯耸耸肩,说起这话时毫无波澜。
“所以这次,你是对的。”
“对的吗…”
席焕盯着宁溯回答时的侧脸。后者察觉到视线,扭过头来,与他对视。两道视线在空中汇聚碰撞,谁也不知道这两道视线中包含了怎样的情感。
席焕一侧嘴角突然上扬,露出那颗虎牙,宁溯有些恍惚,就好像回到刚重生,回到学校的那一天一样。
“那好,你也是对的。”
回去路上,珠子已经不再发烫,线索在山羊身上中断,已知线索都是关于进化后的,却没有任何关联。
但宁溯确信,一切将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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