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6
周一的早晨,冬日的阳光稀薄地透过教室窗户,在黑板上投下一片浅淡的光斑。
姚初嫣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教室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课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某种郑重。
“同学们,”姚老师的声音清晰而平静,“期末考试安排出来了,下周三、四、五,三天考完所有科目。”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
姚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考试科目和时间安排,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写完后,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全班:“这是你们高中第一次正式的期末考试,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从今天开始,所有副科暂停,全部改为自习或主科老师串讲。”
她拿起一支红色粉笔,在黑板的右上角画下一个方框,在里面写下“倒计时7天”。那鲜红的数字像一记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七天,是你们查漏补缺的黄金时间。”姚老师的语气缓和了些,“合理规划,提高效率,不懂就问。我希望看到每个人的进步。”
下课铃响,姚老师离开后,教室里的讨论声才渐渐响起,带着明显的焦虑。
“这么快就期末了……”
“我物理还有三章没复习完……”
“历史要背的也太多了吧……”
顾时溪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心里也有些发紧。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各科的重点和难点。
文科她不太担心,但数学和物理……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旁边座位。
江见川正低着头整理课本,侧脸平静。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他转头,两人目光相遇。
“课间开会。”季淮压低声音凑过来,指了指后排角落。
六人组默契地聚集到教室后方的储物柜旁,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同志们,”季淮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形势严峻啊。”
南向晚愁眉苦脸:“我数学还有好多题型没弄懂……”
裴淼小声说:“我的化学方程式总是记混……”
“所以,”季淮拍板,“恢复‘图书馆自习室小组学习’模式!每天放学后,老地方,不见不散!”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
“我需要物理和数学的重点梳理。”顾时溪看向江见川。
他点头:“午休时间我给你讲。”
“我数学……”南向晚看向谢斯南。
谢斯南:“嗯。”
“我化学……”裴淼看向季淮。
季淮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虽然我化学也就那样……但我们可以一起研究!”
就这样,期末复习周的战役正式打响。
午休铃响,同学们大多冲向食堂或趴在桌上补觉。顾时溪和江见川却留在了教室,摊开了物理笔记本。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江见川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力学分析图,线条干净利落。
“这一章的核心是牛顿第二定律的应用,”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讲解时特有的清晰节奏,“重点在于受力分析。你看这个斜面问题……”
顾时溪专注地看着他笔尖的移动。
他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标准,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安神的白噪音。
“这里,摩擦力方向容易判断错,”江见川圈出一个关键点,“要记住,摩擦力的方向总是与物体相对运动或相对运动趋势的方向相反。”
他讲得很细,每一个容易出错的点都会停下来确认:“这里明白了吗?”
顾时溪点头,低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重点。她的字迹工整清秀,和江见川干净利落的笔迹形成有趣的对比。
偶尔抬头时,她会发现江见川也在看她,不是看她的笔记,而是看着她的侧脸,眼神专注而柔和。
当她转过去时,他又会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讲解。
那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感,在安静的教室里静静流淌。
下午放学后,六人组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这个小隔间已经成为他们专属的领地,管理员阿姨都认识他们了。
“又来啦?”阿姨笑眯眯地说,“今天学到几点?”
“可能晚一点,”季淮笑嘻嘻地说,“期末了嘛。”
“好好学,但也别太晚。”阿姨叮嘱一句,帮他们开了门。
自习室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轻微嗡鸣和翻书页的声音。六个人很快进入状态,各自摊开书本和习题册。
顾时溪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眉头紧锁。
这道题综合了奇偶性、单调性和最值问题,像一团乱麻。她尝试了几种方法,都卡在某个步骤。
一只手指轻轻点在她的草稿纸上。
“这里,”江见川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你用错公式了。这个函数的奇偶性判断应该是这样……”
他拿起铅笔,在她的草稿纸上写下正确的推导过程。他的字迹清晰,逻辑严密,一步步拆解那道难题。
顾时溪跟着他的思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总在这里出错。”
“这个题型我整理过,”江见川从自己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这里有五种常见变式,你今晚把这几种都做一遍,以后就不会错了。”
那纸上是他手写的例题和解析,重点还用红笔标出。顾时溪接过,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江见川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看他的化学笔记。
另一边,南向晚正在和历史时间轴搏斗。她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事件和年代,看得人眼晕。
“辛亥革命是1911年……五四运动是1919年……不对,五四运动是1919年吗?”她抓了抓头发,一脸崩溃。
一张纸条从旁边推过来。
南向晚转头,谢斯南正低着头看自己的书,仿佛那张纸条不是他递的。
她拿起纸条,上面用简洁的字迹写着一个简易时间轴,只列了最重要的十几个事件,还贴心地标出了她总记混的几个点。
纸条最下面有一行小字:“先记这些,其他的考前一天再背。”
南向晚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悄悄在桌下踢了踢谢斯南的椅子,等他看过来时,用口型说:“谢谢。”
谢斯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耳根微微泛红。
季淮和裴淼则组成了“文理互助小组”。季淮的数学几何题总是找不到辅助线,裴淼就用她画画的功底,帮他画立体图形的展开图。
“你看,如果从这里切一刀,”裴淼用铅笔在图上画了一条虚线,“这个三棱锥就变成了两个你熟悉的四面体……”
季淮盯着图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懂了!淼淼你太厉害了!”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得其他人都看过来。季淮赶紧捂住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裴淼抿嘴笑了,小声说:“你只是不习惯空间想象,多练习就好了。”
“那以后你都这样教我?”季淮眼睛发亮。
裴淼点点头:“好。”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照在每个人的书本和专注的脸上。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偶尔翻书的轻响、压低的讨论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复习周特有的背景音。
晚上七点,江见川看了看表,起身离开自习室。十几分钟后他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休息一下,”他把袋子放在桌上,“吃点东西。”
袋子里是热牛奶、小面包和几盒水果切。顾时溪注意到,给她的那盒热牛奶是巧克力味的——她最喜欢的口味。
“川哥威武!”季淮欢呼一声,拿起一个面包就往嘴里塞。
南向晚接过谢斯南递过来的牛奶,发现瓶盖已经拧松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正低头喝自己的水,仿佛什么都没做。
顾时溪捧着温热的巧克力牛奶,小口啜饮着。
浓郁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温暖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她偷偷看了江见川一眼,他正在看一道物理题,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江见川。”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他转过头。
“谢谢你。”她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牛奶。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休息时间,大家放松地聊起天来。
“你们说,期末考完最想干什么?”季淮问。
“睡觉!”南向晚毫不犹豫,“我要睡它个三天三夜!”
“我想去海边,”裴淼轻声说,“冬天的海应该很安静。”
“打游戏,”谢斯南言简意赅,“新赛季要开了。”
顾时溪想了想:“我想把《百年孤独》再看一遍,上次看得太匆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见川。
“我?”江见川顿了顿,“可能会学做几道新菜。”
季淮立刻起哄:“学会了做给我们吃啊!”
“看情况。”江见川淡淡地说,但目光扫过顾时溪时,眼里有笑意。
休息结束,大家重新投入学习。
窗外的冬夜完全黑了,图书馆的窗户像一面面镜子,映出他们埋头苦读的身影。
晚上九点半,季淮第一个撑不住了。他趴在桌上,眼皮打架,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无意义的线条。
“季淮,”裴淼轻轻推了推他,“要睡回家睡,这里冷。”
季淮迷迷糊糊地抬头:“我没睡……我在思考……”
话没说完,他又趴了回去。裴淼无奈地笑了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条薄围巾,轻轻盖在他肩膀上。
这个小动作被顾时溪看在眼里,她心里一动,看向裴淼。裴淼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南向晚在背政治,背到一半卡壳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要背的……”
一张纸条又递了过来。
这次上面写的是几个关键词记忆法,把冗长的概念简化成了几个容易记的词组。
南向晚如获至宝,照着纸条上的方法背,果然顺畅多了。她转头看向谢斯南,他正低头写字,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有那么一瞬间,南向晚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晚上十点,图书馆要闭馆了。大家开始收拾东西。
顾时溪整理书本时,发现江见川的那份物理笔记里夹着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明天讲电学部分,今晚可以先预习第三章。”
字迹是他一贯的干净利落。顾时溪小心地把便签纸夹回笔记本,心里暖暖的。
走出图书馆,冬夜的寒风扑面而来,大家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路灯在寒夜中散发着昏黄的光,街道上行人稀少。
“好冷啊……”南向晚跺了跺脚。
谢斯南看了一眼她的围巾:“戴好。”
南向晚乖乖把围巾裹紧了些。
六个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眼中都有一种充实的亮光。
“明天继续?”季淮问。
“继续。”大家异口同声。
走到分岔路口,大家互相道别。江见川照例送顾时溪回家。
夜很静,能听到脚步声在空旷街道上的回响。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又迅速消散。
“累吗?”江见川问。
顾时溪摇摇头:“还好。很充实。”
“嗯。”
沉默地走了一段,顾时溪忽然说:“江见川。”
“嗯?”
“有你在,好像什么困难都不怕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但江见川听到了。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进他眼里,像洒进了细碎的星光。
“我也是。”他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顾时溪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看着他,看着他在冬夜灯光下格外清晰的眉眼,看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
“走吧,”江见川说,“很晚了。”
“嗯。”
他们继续往前走,肩并着肩。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但某种无声的默契在冬夜里静静生长,像深埋地下的种子,等待春天破土而出。
到家楼下时,顾时溪转身说:“明天见。”
“明天见。”江见川点头。
她跑进楼道,在楼梯拐角处停下来,从窗户往下看。江见川还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着她的方向。看到她回头,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顾时溪靠在墙上,感受着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手腕上,那条星星手链在楼道灯光下微微发亮。
她想起自习室的灯光,想起热牛奶的温度,想起他讲题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说“我也是”时的眼神。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