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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小玉安全感十足,扶住她的肩,宽慰道:“奴婢可以准备。”
“也是。”看她沉稳的神情,佟惜雨轻轻一笑。
说来惭愧,明娘在的时候,她反而是沉稳的那一个。但是跟小玉在一起,她却是被照顾的那一个,情绪都外放娇纵不少。
雪连下几日,以至于除夕那天极其寒冷。
早早晨起,佟惜雨和小玉一同打扫了庭院。
打扫之前,庭院本不脏。但佟惜雨散步出神时,被小玉砸过来的扫帚激醒,两人照旧切磋,斗得混着冰雪的尘土飞扬,院里一片狼藉。
活动完筋骨,她们筋疲力尽地躺在空地,缓了半天才收拾残局。佟惜雨又亲自更换了大门两侧的桃符,用于辟邪驱鬼,扫除晦气。
跟小玉把府中所有的取暖工具都搬出来,跑去西厢房中的炕床收拾好,佟惜雨准备迎接洛元义他们。
宋蕴盈扛了几匹上好的丝绸,和带了崭新笔墨的洛元义等在酒肆旁,柳司弘则夹了几卷经书姗姗来迟。
“这是我的妹妹,颖玉。”佟惜雨将小玉介绍给他们,“佟颖玉。”
小玉本是孤儿,名字是第一任雇主起的。
如今小玉既然成为是她的人,无论真心假意,自然冠她的姓,名字也由她取。
其他三人没有多问,十分客气地朝她行礼。
颖玉神情淡定,从他们手中接过礼品,很自觉轻松地拿在手里。
刚进府门,宋蕴盈就大开了眼界:“早听说你的家人给你留了宅子,没想到是这么好的府邸。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地界,一亩抵万金,你还考什么功名,在院子里种点菜和粮食,便可自给自足。”
“是个好思路。”佟惜雨没有反驳,也没提自己的难言之隐,“建功立业累了,我就回来过半隐居生活。”
颖玉先行一步,将东西放好,递给宋蕴盈他们一人一手炉,领他们在中堂里烤火喝茶。
柳司弘难得不再看书,闲不住地在门前徘徊,看庭前落雪的松柏,啧啧称赞:“‘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孔夫子诚不我欺。”
看他掉书袋,佟惜雨、宋蕴盈和洛元义挤在炉火旁,痴痴地笑。
市井间,有很多关于走棋、仍骰子的游戏可玩。四个人边聊边玩,时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厨房的食物飘香,不知不觉传来。
“你这妹妹,”柳司弘竖了大拇指,“厨艺了得。”
“当然,”佟惜雨一脸骄傲,随即晃了晃食指,半开玩笑道,“她是我的人,不要打她的主意。”
柳司弘老脸一红:“怎么会?既是你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
“理应护着。”
宋蕴盈赞同附和。
佟惜雨在正厅设了宴,几人端坐在一桌,看颖玉一点点上菜。
“胶牙饧?”洛元义看到颖玉端的一盘琥珀色的块块状麦芽糖,惊讶道,“你这吃饭还挺隆重。”
“过年一定要吃胶牙饧,”柳司弘煞有其事道,“灶神吃了张不开嘴,新的一年苦尽甘来,日子甜蜜。”
宋蕴盈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道观中人。”
“这个很难吃。”
颖玉上了一道全是辛辣蔬菜的五辛盘,洛元义脸都绿了,看起来阴影不小:“说的是发散五脏之气,迎新纳福,实际上索命得很。”
“呸呸呸。”宋蕴盈忙打断他,“大过年的,再难吃也不能说这种话。”
菜已上齐,在佟惜雨的要求下,颖玉落座。众人端起一杯屠苏酒,说着过年的吉祥话,一饮而尽。
酒酣饭饱之际,佟惜雨起身于中堂设案,帮着忙碌的颖玉摆上另一套丰盛的酒食、菜蔬、肉类、果品和米饭,点燃香烛,领着颖玉在牌位前焚香祷告。
室内温暖如春,其余几个人喝大,全醉醺醺趴在桌上,一片寂静。
佟惜雨向父母明娘默念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并祈求保佑,保佑她心想事成、大仇得报。
午后静谧,佟惜雨将他们扶起去厢房休憩,和颖玉去准备晚上的饭食。
佟惜雨本不会做饭,明娘在的时候她也是糊弄着饥一顿饱一顿。自从有了颖玉,她几乎没有为吃发过愁。冯砚修的人皆是神通广大,总会找到方法。
这次她跟着颖玉学,确实手忙脚乱。
天不知不觉暗下来,屋外又飘起雪。
醒来的洛元义伸伸懒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再好不过。
佟惜雨本就在这上面很笨拙,来了个救星她毫不客气地薅住不放:“今天吃不吃得了守岁宴,全看洛兄你。”
“小菜一碟。”
洛元义粗略扫视灶台上准备好的食物,把颖玉也赶了下来,非常利落地剁菜下锅放调料,动作一气呵成,仿若民间的高手大厨。
“贫穷限制你我思维想象,”凑热闹的柳司弘站在佟惜雨一旁感叹,“去岁在一贫如洗的洛元义宅中,他连个咸菜都不舍得多拿一些,在你这里却是大展风头。”
“是有做名厨的料。”
佟惜雨似懂非懂地总结。
“治世如烹饪,需掌握火候。”宋蕴盈也走进来,学着柳司弘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
“看来没有白白备考。”
洛元义做菜的时候,对他们这边的谈话也了如指掌。
柳司弘难得说冷笑话,一句“主要是受了我的点拨”,结结实实受了宋蕴盈狠辣一掌,踉跄几步。
这样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正在发生,佟惜雨处在其中,美好到她不敢再出声打扰。
晌午用食过多,本以为大家食欲有所退减,但洛元义厨艺太好,好几样菜依旧见底,被一抢而空。
“去巡游,看傩戏。”
下雪挡不住宋蕴盈爱看热闹的性子,兴奋提议。
他们都背井离乡,准备制举考试想要大展宏图,久久不曾歇息,如今有了放松的正当理由,怎么会不答应。
瑞雪兆丰年。
街上游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撑伞,挤在一起想要一睹观礼台当今圣上的尊容。
人头攒动,佟惜雨被挤出圈,旁观拥挤的人们不断向前跌跌撞撞地走,神情自若。
傩戏精彩,百姓赞喝。
隔着热闹,佟惜雨想到从前,开始发呆。
不知怎的,游戏散乱的目光触到对面的一锦衣公子,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冯砚修?
佟惜雨一震,他不应该在观礼台吗?
晃神的间隙,佟惜雨跟宋蕴盈他们彻底走散。颖玉在家中收拾,只她一人在这里徘徊。
那熟悉的身影逆着人群往外走,不一会儿也消失在她眼前。佟惜雨循着他的路线往外走,再一回神已经走进一条静寂灰暗的小巷。
“跟来作甚?”
骨相极佳的冯砚修正倚在墙根醒酒,见她跟来,不自觉轻蹙了眉,语气十足的隐忍克制。
“走错了路。”
佟惜雨没想到真见到了他,心里突突跳,转身就要走。
下一刻,身子却被冯砚修一把拽住,佟惜雨被压制在墙面,对上冯砚修近在咫尺的英气脸庞,闻着彼此身上相似的酒香,有些恍惚。
“准你走了?”
零星飘落的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冯砚修目光灼热,声音沙沙的,低沉却又多情。
“没有。”
佟惜雨心虚,先忍为上。
“佟校书最近府上,好生热闹。”见她乖顺,冯砚修得寸进尺,“可有什么话跟本相说?”
“对不住。”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佟惜雨暗叹一声,张嘴就来,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相遇。
“对不住什么?”
冯砚修盯着她映了烟火的眼神,穷追不舍。
瞧见他菲薄的桃花唇微抿,想起她中毒那晚下唇的疼痛,佟惜雨莫名红了脸。
缓了几缓,心下一计,她踮脚攀上他的臂膀,顺着对嘴的线路,在唇齿相接的一瞬错开,贴着他耳旁轻轻道:“相爷醉了,不妨改日清醒了再说。”
说完,趁他愣神,她动作敏捷得从他留下的两人空间里钻出去,招呼也不打便走出小巷。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守岁的兴头,当佟惜雨晃晃荡荡回了家,正厅里洛元义他们正下棋讨论得不亦乐乎。
颖玉加入其中,眼里亮晶晶的,与之前对她不屑一顾的模样截然不同。
佟惜雨从小碟中捏了些点心干果放手中,一边吃一边看他们笑闹,仿佛刚刚小巷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求冯砚修清醒过后,放她一条小命。
子时降临,佟惜雨将鞭炮在庭院点燃。全城的烟花爆竹同时响起,混着屋内的笑闹将除夕守夜进行到底。
等到全城逐渐安静下来,正厅里也有快要打盹的颖玉。
“我来。”
佟惜雨下午虽没休息,但也没出太多力气,让昏昏欲睡的颖玉提前休息,自己大杀四方。
年关过去,便是制举考试。
即使是去街头购置生活用品,佟惜雨都能感受到那不自觉的紧绷氛围。
那日,天微亮,像极了除夕夜他们玩闹到意兴阑珊的时候。
佟惜雨穿着整洁的衣袍,跟在柳司弘他们身后,神色肃穆地等待开宫门。
制举考试,定在皇宫。
礼部的官员和金吾卫候在门口,待时辰到,考生揣着告身配合他们核验,宫内宫外依旧一片寂静。
因寒冬还未过去,殿内设了多个火炉。佟惜雨找到挂有自己编号的木牌,对号入座。
她的位置在大殿的最右侧,即使圣上临轩,她也不能一睹她的风采。
但此刻前面坐着的是太女冯憬陌、冯砚修和常御史,其中冯砚修正对着她那一列,她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股掌之间。
那晚之后,冯砚修没找过她。
佟惜雨心中有鬼,不敢看他,垂头看着书案走神。
时辰到,钟鼓齐鸣,礼部侍郎站在考官之前,高声宣读制举策问。
“礼经有训:男主外,女主内。然古有兰昭从军,保家卫国;今或有才媛,明达吏事。若使内外无别,男可主内,女亦可主外,量力度德,授之以台阁要务……”
第一条策问是历年各种大考的热门,女子到底能不能做官?是否违背先训?
虽这条策问多少与之前有出入,但主题一致,关乎女性职场。这种策问也在传递一个信号,帝王优柔多疑,答不好是能掉脑袋的。
佟惜雨早有准备,于她而言是送分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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