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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
自那次与陆谨行短暂却如同惊雷般的会面后,沈墨感觉自己死水般的心湖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逃吧……你是自由的鸟……” 那句话,连同陆谨行指尖的温度和他眼中不容错辨的痛惜与鼓励,日夜在他脑海中盘旋,如同魔咒,点燃了他心底几乎快要熄灭的火种。
逃跑的念头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清晰、更加炽烈地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无法再忍受这种被标价、被陈列、未来一片漆黑的生活。
然而,理智的枷锁依然沉重——他若一走了之,家族震怒之下,首要的迁怒对象会是谁?必然是曾与他关系密切、并且收留了凯撒的陆谨行。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将那个刚刚才开始从过去走出来的医生,再次拖入深渊。
在巨大的挣扎中,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能提供一线庇护的人,只有哥哥。他利用极其有限的、未被完全监控的间隙,偷偷地用加密方式给远在国外的沈珩发送了一封极其简短的邮件,内容只有一行字:
“哥,请无论如何,保护好陆谨行医生。”
他没有解释原因,也无法解释。他相信,以哥哥的敏锐和对他的了解,收到这样没头没脑的求助,一定会意识到不寻常。
果然,身处异国的沈珩收到这封邮件时,眉头瞬间锁紧。
弟弟从未用如此郑重的语气,只为保护一个“外人”。他立刻联想到家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心头一沉。
难道他们连一个无关的医生都不放过,要用他来威胁小墨就范?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涌上心头。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动用手头最可靠的力量,下达了最高优先级的指令:派人暗中守在陆谨行所住的小区及其医院附近,确保其人身安全,并监控任何可疑接近者。他必须确保弟弟在意的人,不会因为家族的肮脏手段而受到任何伤害。
而沈墨这边,在发出那封邮件后,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哥哥的介入,至少能为陆谨行撑起一把保护伞。现在,他可以为自己的自由,搏一把了。
他并非毫无准备的莽夫。看似慵懒度日的这些年,他并非真的全然废柴,只是志不在此。他利用母亲留下的、早已被他转移到安全账户的资金,以及某些鲜为人知的网络途径,悄无声息地为自己打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经得起初步核查的假身份。他将母亲留下的那几件不算起眼却蕴含着他全部思念的首饰贴身藏好,那是他通往过去与未来的唯一信物。
时机选在一次被安排好的、“需要前往邻市参观某个艺术展以提升品味”的行程。
他表现得异常温顺配合,甚至在出发前,还对父亲和后妈礼节性地表达了“会认真观摩学习”的态度。他按照计划,在保镖的“陪同”下,登上了前往邻市的动车。一切都显得按部就班,风平浪静。
然而,在抵达邻市繁华喧闹的交通枢纽,利用转乘的间隙,沈墨像一尾游鱼,瞬间没入了庞大而拥挤的人流。他借助早已观察好的路线和人群的掩护,动作敏捷而隐蔽,几个快速的穿插和转向,便轻易地将那些在暗处监视、却显然低估了他决心与能力的保镖甩在了身后。
当保镖们惊慌失措地发现目标丢失,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车站内外疯狂搜寻时,沈墨已经用一个全新的身份,登上了另一趟截然不同方向的列车。
车窗外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站台上那片代表着束缚与监视的阴影被远远抛在身后。他靠在窗边,感受着列车加速时带来的轻微推背感,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第一次,为了自己而剧烈地、自由地跳动起来。他踏上的,是一条前途未卜、却完全属于自己的,通向自由的道路。
“沈墨失踪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首先在沈家内部炸响,随后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还在国外、刚刚部署完保护陆谨行事宜的沈珩耳中。
接到心腹越洋电话的瞬间,沈珩正在主持一个至关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当电话那头用最简洁精准的语言汇报完“小少爷在邻市车站脱控,目前下落不明”时,沈珩脸上的从容和冷静瞬间冰消瓦解。
“你说什么?!”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视频会议另一头的高管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
他甚至没有理会视频会议另一端惊愕的询问,直接切断了通讯。手中钢笔的笔尖被他硬生生按断,墨水溅脏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口,但他浑然不觉。
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们竟然把他的弟弟逼到了这一步!逼得不得不采用这种决绝的方式逃离!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对着电话那头厉声下令:“动用所有能动用的资源,用一切办法,给我找!优先确保他的人身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下一刻,他抓起外套,一边大步流星地向外走,一边对紧随其后的助理吼道:“立刻安排飞机,用最快的速度,我要回国!现在!马上!”
什么并购案,什么国际商务,在这一刻,都比不上他弟弟一根头发重要!
当沈珩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国内机场时,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前来接机的下属们大气都不敢喘。他没有回自己的住所,也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命司机将车开往了那座他无比厌恶的沈家老宅。
车子如同咆哮的野兽般冲入庄园,尚未停稳,沈珩便猛地推开车门,带着一身风尘和凛冽的寒意,径直闯入主宅大厅。
他的父亲和那位第三任妻子正坐在客厅里,脸色同样难看,显然正在为沈墨的失踪和如何向林家交代而焦头烂额。
看到沈珩突然出现,沈父先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带着惯有的威严呵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国外的项目……”
“项目?”沈珩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嘴角勾起一抹极具讽刺的弧度,“在我眼里,比不上小墨一根手指头。”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先是在那位眼神闪烁的后妈脸上冷冷扫过,最后定格在父亲脸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问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把他逼到非要逃跑不可的地步?!”
沈父被他如此直接且充满敌意的质问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放肆!你是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他自己不懂事,任性妄为,破坏了和林家的联姻,让家族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你不但不问责,反而来质问我们?!”
“问责?”沈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里却充满了悲愤和冰冷,“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没有直接把他绑了送到林家的床上?!”
“你!”沈父气得脸色发青。
后妈见状,连忙试图打圆场,声音带着假意的委屈和挑拨:“小珩,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们都是为了小墨好啊!林家条件那么优越,林小姐又那么喜欢他,这桩婚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为了他好?”沈珩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她,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虚伪面具,“为了他好,就是无视他的意愿,把他当成货物一样交易出去?为了他好,就是用他在乎的东西威胁他,逼他就范?为了他好,就是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宁可隐姓埋名、颠沛流离也不愿留在你们所谓的‘好’日子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了太久的怒火与心疼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客厅:
“我告诉你们!小墨他不是你们换取利益的筹码!他是我沈珩唯一的弟弟!如果他在外面受了半点委屈,有了任何闪失——”他顿了顿,目光森寒地掠过父亲和后妈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沈珩,就算拼尽所有,倾家荡产,也绝不会让你们,还有那个什么林家,好过!”
这番话,已经不是争执,而是赤裸裸的宣战。是与他身后这个冰冷、算计的家族,划清界限的宣言。
说完,他不再看那两张震惊而愤怒的脸,猛地转身,大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他大步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找到小墨,不惜一切代价。至于这个所谓的“家”,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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