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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徒
凌晨时分，天色刚蒙蒙亮，南安门营房外便出现两个青色的人影，在淡淡的晨雾里格外显眼。大门口的守卫打着哈气拦住她们，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守卫清醒过来，一人小跑着进去了。
不多时，营门打开，青色的人影消失了，仍留在原地的守卫搓了搓手，感叹道，“可算有点线索了。”
她又靠着墙眯眼睡了，心里暗忖：终于不用替申都邮去大海捞针了。
“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
两人相视一眼，丁浒眼里有浮躁的恨意，牛蜻有点担心她控制不住自己，好在已经去了丁浒的短剑，不然更危险。
她环顾一周，发觉此地建筑有点眼熟，屋脊上蹲着一排排栩栩如生的镇兽，廊下挂着鸟笼，畜养着看着就不便宜的长尾巴翠色鸟儿，还有门帘都是编制着璎珞串珠的样式，不像什么军营的营房，倒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对了，就像是申府的房屋布置一样，牛蜻挑了挑眉，冥冥中似有所感——也许她们直达天听了。
日光穿过屋脊上的小兽，在它们身上勾勒一条金边，而后又投照在等候的两人身上，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舒展、目赛寒星，似乎还隐约带着笑意：只要能见到李勇李校尉，那么她们的计划也就成了大半。
“进来吧，”屋里穿来中年女人威严的声音。
天光已明，众目睽睽，她们抬步走了进去。
……
稍早，黎明破晓之前，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一袭不速之客闯入了素书所在的药铺。
“啊！”素书举着一块未来及安回去的门板惊叫着，他惊吓之余恨不得缩到门板后面谁都看不见的地方。
只是，他的期待终究是要落空了。
随从们将他抓出来按倒在地上，素书膝盖撞得咚一声响，可却没感觉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垂落的锦缎，缎光如水，无论怎么搓揉都是一般的珍珠光彩，价值堪比寻常珍珠，这便是二少君的气派。
他抬头的动作十分缓慢，简直像某种长寿的动物了，慢得姚绍阳轻笑出声，她隔着衣袖捏住少男的下巴，带着些玩味与惊奇地端详着。
“果然是你，我还道看错了，”她明明那么配温润的玉冠，可声音却是冰雪般寒凉。
素书垂着眼睑，心沉到了谷底。
怎就这么巧，在他想过另一种日子的时候，却意外撞上了姚府少君？
姚绍阳乍一见到素书的装扮便明了了——姚玉原来是让这个小仆做他替身的，替他被人抓、被人辱，再替他去死，最好死得悄无声息，一点也不会影响他‘玉貌仙郎、冰清玉洁’的美名。
可偏偏这小仆没死，还被她撞见了，那既然如此，她便做个好姐姐，物归原主吧。
她有点期待姚玉看到素书的神情了，会怎么处置呢？
“带回去，毕竟是我们姚家的虏仆，流落在这种地方，也怪叫人不忍的，”她松开手，理了理衣袖。
素书跪着，鼻尖仍萦绕着淡淡的药香，是他此前为女子熬制药膏时沾上的。他很想哭，他常常哭，可此刻眼内却干涩地发疼。
“二少君，我……我不……”不愿回去。
喉头生涩，痛得塞住了纤细的喉管，隐隐疼痛。他答应了等她回来的，她回来时不见了他可会有多担心？
她可会疑心是他要丢下她走的？
“背主逃仆！”姚绍阳居高临下，看着素书的发顶，声音快结成冰，“你既是侍候少郎的虏仆，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少郎和姚家的颜面，岂能容你久不归府？还是你与哪个□□私会，才舍不得走了！”
“不，不，我不是！她……”
素书的反应正中姚绍阳下怀，她斩钉截铁道，“果然是有□□引诱！好好的少郎都叫你们引带坏了，我须得带你到娘亲跟前处置！”
素书眼前一黑，娘君何等爱重少郎，怎会留他性命！他刚想辩驳，可二少君面前又哪里能容他辩驳，自有随从将他手脚绑住、口中塞布。
素书浑身皆不自由，什么东西也来不及留下，便被带走了。
路程颠簸，晃得他头晕目眩，一时辨不清现实还是梦乡，素书忽然意识到，他甚至还不知那人的姓名。
她就好似他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
多么残酷的一场美梦啊，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素书的眼角，默默地低落，顷刻被土地吸收得一干二净，了无痕迹。
他的心好像自此破了一个洞，寒风吹得他痛不欲生……
风吹得血珠斜飞，顺着剑璎落入姚邵阳袖口，她皱皱眉，眼中带着三分嫌恶，踹开尸体的力道重了些，扑通一声。
见自家少君不快，一个圆脸的侍从忙挡在姚邵阳之前，快刀斩乱麻地收拾了另两个巡逻兵。
“存义，下次不必顾及动静大小，快些回去要紧。”
圆脸的侍从先应诺，而后一脸疑惑。
“你是觉得我出尔反尔？”姚邵阳笑着摇了摇头，为手下人解惑，“先前叫你们低声是因我们在南安门地界，军中还有谁比李勇的耳朵更灵敏？至于柴轲嘛，不足多虑，算算时日，老人家也快了，哪还能管得过来？”
她说的柴轲，便是郡府内唯一的都尉，现已年过六旬，病痛缠身，若不是家族中实在找不出后辈接这个位置，老人家也早就颐养天年了。
存义亦发觉两侧的街景不知不觉变得更为混乱，有砸抢烧杀的痕迹，远不如刚才她们经过的地方太平，果然是到了柴家管辖范围里。
“这郡城真是叫她们给管乱了，少君来时，还不见城里这么多行乞的流民，这小半年一日多过一日，失物赃物也渐不稀奇了，不知柴家几位娘君是如何管的。”
姚邵阳但笑不语。外人不知原委，可她却听娘亲说过，博城分明是叫人斗乱的。
水榭内，金丝竹管中的厮杀接近尾声，两只“铁背将军”都一动不动地，不知是伤了元气还是等待时机。
“再拿点蜜水来，咬啊，打啊，”姚绍廷趴在雕花木栏上，一只手指不住地戳竹笼。
才刚下过一阵雨，荷叶上还沾着水珠，可暑气已经裹着潮气更汹涌地反扑而来，鲛纱帘上，透出一道清艳绝伦的美人侧影，纤侬合度，好像名家画作活了过来！
他的肌肤莹白如瓷，像是能照亮这一处天地，让人感慨蓬荜生辉原来不是虚词。一件月白的软罗素衣，周身不做任何修饰，却已令人不敢逼视，无怪乎人称他‘玉貌仙郎’，这般绝色怎不是上天的宠儿？
“二姐当真肯花心思，便是虫儿也养得比旁人好，”姚玉倚在铺了白狐皮料的美人靠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语气淡淡，似笑非笑地。
姚绍廷顿了一下，从趴着变成坐着，只手里还不曾把金丝竹管放下。
“又玩这个？”
一道温和的中年女声由远及近，穿过水晶珠帘时吓得姚绍廷缩了缩手。姚婴面露不悦地扫了眼二女儿，目光落到小儿子身上却陡然柔了下来，快步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玉儿怎么出来了？仔细又吹着风受了凉。”
话音未落，两侧打扇的虏仆就停下了，另一个虏仆手捧披风，便要给姚玉穿上。姚玉微微皱眉，挥开了披风，笑着向娘央求，“我早已好了，屋里太闷，就在这呆一会儿，热得我都出汗了。”
“瞧瞧把我们玉儿热的，绍廷也不知道心疼弟弟，”姚婴又斥了一句下人，忙吩咐道，“把帘子去了！再到窖里取些梅花冰，用银丝罩盖上，垫三层云锦，放到少郎跟前，别太近让寒气扑伤了他。”
对待这个宝贝男儿，她是怎么娇惯也不够的，若说人生得意之事，必有一件是养出这么个完美无瑕的孩儿——如此绝色，是必然要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一想到这个，姚婴就感到无穷无尽的喜悦和憧憬。
“白韶无耻，竟还想算计我的玉儿，如申子薪之流，便是为你将来的妻主提鞋追蹬也不配！你的终身大事，娘一定会斟酌再斟酌，一定要匹配得上玉儿方好，”姚婴一时激动，引得姚绍廷抬头看她，那懵懂无错的样子看得她来气。
“玩物丧志！我问你书上讲……”
“娘，我……我……”姚绍廷哆哆嗦嗦地答不上来。
姚婴顺势教训起女儿来，却没看到姚玉先前听见她说‘终身大事’时，表情僵硬了一瞬。
“也罢，你不是能静下心念书的，”姚婴长叹，“便说说眼前的事吧，你看明白了多少？”
姚玉心中一动，回过神来，侧耳听着姚绍廷的回答。
“今岁闹灾荒，各地都有流民聚集，白韶，呃，”她看见姚玉的手势后，话音转了个弯，“白郡守开城施粥，还设立‘赈灾捐输’筹措善款，本是好意，谁想到那些刁民入城来偷窃抢掠，无恶不作，引得郡守大人大怒，下令将她们逐出，她们怀恨在心，为首的几个恶徒，恶徒……”
姚绍廷又偷偷看向姚玉，这才结结巴巴地说下去，“有几个恶徒勾结了邻郡的山匪流寇，竟围住了郡城，着实可恶。这群刁民受了恩惠反作乱，真是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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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太难写了，我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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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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