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蛊惑了我的妻主

　　聪明十五被派了找住处这一重要任务，倒也办事利落，不过两三日功夫，便在离悦来客栈隔了两条街的清水巷里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

　　那是个带着小院的一进院落，虽不宽敞，但正房加东西厢房也有四五间，胜在独门独户，清净整洁，租金也还算公道。

　　章序秋亲自去看过，见院中还有一口小井，浆洗衣物、取水都极方便，当下便拍了板。三人很快便从客栈搬了过去，总算有了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安顿下来的第一晚，章序秋下厨做了几样小菜。

　　“林夫人那边，我们已尽了心意。若她念着这份好，自会寻来，若她不寻，我们也不能干等。”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继续说道，“我想着，明日开始，我们便分头行事。”

　　“娘，你手巧，再看看那灵犀口脂，能否再改进些，或者琢磨些新的妆品。十五，就继续留意市面动向，都留心记下。”

　　“那你呢？”章序秋问。

　　“我？”尹云起笑了笑，“我去玉容斋附近摆个小摊。”

　　“摆摊？”章序秋和十五俱是一愣。

　　“嗯，”尹云起点头，眼神清亮，“不卖货，卖手艺。就立个小牌子，帮那些从玉容斋出来，却对妆容不满，或是手拙不会上妆的姑娘夫人。”

　　章序秋知女儿自有主张，思虑也周详，点头应下：“万事小心，莫要与人争执。”

　　第二日，尹云起便真的在玉容斋斜对面的街角，寻了处不挡道的屋檐下，摆开了一张小巧的折叠凳和一个装着简易工具的布包，在一块洗净的木牌上写了“修眉理妆”四个字。

　　起初，行人多是好奇打量，并无人上前。直到午后，一个穿着体面、却因手抖将眉毛画得歪斜的年轻姑娘，在同伴的怂恿下，红着脸怯生生地走过来。

　　尹云起起身相迎，笑容温和，请她坐下。

　　她动作轻柔利落，用自制的细线为她修去杂眉，又以黛笔重新勾勒，不过片刻，一双秀气整齐的柳叶眉便出现在姑娘脸上。那姑娘对镜一看，惊喜交加，连忙让丫鬟塞给尹云起一小块碎银，道着谢匆匆走了。

　　有了这第一个，观望的人便动了心思。接着是一位胭脂涂得太浓的妇人，尹云起帮她重新匀面，淡化胭脂，突出唇色，顿时显得端庄了几分。再到后来，还有一位刚从玉容斋出来的小姐，觉得店里伙计给她试的妆太过俗艳，径直走到尹云起摊前，请她帮忙改妆。

　　尹云起凭着现代的彩妆记忆，淡化浓彩，突出重点，依着每个人的骨相气质，扬长避短。她手法干净，用的又是自家特制的灵犀口脂小样，效果自然出众。

　　不过三五日，找她理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收入虽不稳定，却也足够支撑日常嚼用。

　　这日傍晚，尹云起正准备收摊，一辆青帷小车在她面前停下。车帘掀开，露出的正是那日客栈天井里的林夫人。

　　“章姑娘，可叫我好找！”林夫人笑容满面地下了车，“那日多亏了你，我在沈家夫人面前才算没失了体面。后来去悦来客栈寻你，才知你们已搬走了。打听了许久，才知你在此处。”

　　尹云起知道等待的契机或许来了，行礼：“林夫人安好。能帮上夫人，是小女的荣幸。”

　　“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是你的手艺好！”林夫人拉着她的手，语气亲热，“后日我家有个小宴，请了几位相熟的夫人小姐。我想请你过府，专门为我们理妆，工钱必不会亏待你，你可愿意？”

　　“承蒙夫人看得起，小女定当尽力。”

　　“好！那就说定了！”林夫人十分高兴，又细细说了府邸地址和时辰，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因着是宅门里的宴席，尹云起便只和章序秋二人前往。

　　“是二夫人的客人？烦请稍候片刻。”看门的小厮态度恭敬，转身便差人往二门处通传。

　　不过一会儿工夫，林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便亲自迎了出来：“章娘子，小章姑娘，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快随奴婢往这边走，夫人一早就念叨着呢。”

　　穿过几重垂花门，嬷嬷边走边压低声音笑道：“不瞒二位，今儿个一早碧桃那丫头要给咱们玉溪小姐上妆，也不知怎么手抖，画歪了眉，可把小姐气着了，这会儿还在房里抹眼泪呢。”

　　碧桃正是那日给林夫人上妆的丫鬟。

　　才进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少女带着哭腔的娇嗔：“我不管！这个样子怎么见人！他们定又要笑话我了！”

　　林夫人正被女儿烦得团团转，一见她们进来，如见救星般迎上来，先拉了尹云起的手，又转身去哄女儿：“好了好了，溪儿快别哭了，你看，娘特意请来的小章姑娘到了，她的手艺可好了，定能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玉溪这才止了哭，抬起一双哭得红彤彤的兔子眼，狐疑地打量着尹云起：“真的？能让我比阿荷姐姐还美？”

　　“自然是真的。”林夫人好声好气地按着她在妆台前坐下，转身对章序秋歉然一笑，“章娘子莫怪，我这姑娘从小娇养惯了，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章序秋笑着摆手：“夫人说哪里话，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这般天真烂漫呢。”

　　尹云起走到玉溪面前，这才看清这位小姐的模样。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睛明亮，虽哭得鼻尖发红，却掩不住天生的好底子。小姑娘对她颇为好奇，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连抽噎都忘了。

　　尹云起被她瞧得好笑，问道：“小姐平日里用惯的脂粉在哪？”

　　玉溪忙指了个雕花妆匣给她。尹云起打开一看，里头各色胭脂水粉、眉黛口脂琳琅满目，竟比那日林夫人的妆奁还要齐全几分。

　　她取出一盒细腻的珍珠粉，用粉扑匀了匀，转头却见玉溪还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只当她是紧张，尹云起便放柔了声音笑道：“怎么了？闭眼吧，我要上妆了。”

　　谁知玉溪非但没闭眼，反而看得更专注了：“姐姐，你好漂亮啊！”她扯住尹云起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等会儿你陪我一起去席上好不好？”

　　那边正与章序秋喝茶的林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嗔道：“胡闹！小章姑娘是客，哪能陪你胡闹！整日里无所事事，为着那陆家小子一句浑话就气成这样，连学堂都不去了，等你爹爹述职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玉溪被亲娘当着外人的面揭短，顿时涨红了脸：“我才不是无所事事！那陆泽当众说我貌若无盐，我、我一时气不过才推了他一把！谁晓得他那么不经推……后来我自个儿也气病了，这才没去学堂的！”

　　“他胡说八道你就动手？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林夫人往她这边点了点，“你瞧瞧你大伯家的玉荷姑娘，一个府里养出来的，怎么人家就那么沉稳得体呢。”

　　“娘既然觉得阿荷姐姐千好万好，干脆让她做你女儿好了！”

　　“哎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

　　眼见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旁边的嬷嬷连忙给林夫人顺气：“夫人消消气，小姐年纪小，难免任性些。章夫人的茶凉了，奴婢给您换一盏可好？”

　　林夫人被这一打岔，火气稍歇。可玉溪见母亲停了话头，自以为占了上风，嘴一张又要开口。

　　说时迟那时快，嬷嬷眼疾手快地拿起妆台上碧桃备用的粉扑，一把按在玉溪嘴上，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哄道：“哎哟我的好小姐，可快别说了！再闹下去，这妆还化不化了？您不想漂漂亮亮地出席，让那些说闲话的人都瞧瞧咱们小姐的真正模样？”

　　玉溪被粉扑按着嘴，眨巴眨巴眼睛，总算安静下来。

　　尹云起忍俊不禁：“小姐既然想漂漂亮亮地出席，那我们便开始吧？先闭上眼睛。”

　　玉溪这回总算乖乖闭上了眼，尹云起也不再多言，先用温热的软巾敷了敷玉溪哭得有些红肿的眼周，然后选取了妆匣里最细腻服帖的珍珠粉，用粉扑薄薄地上一层，均匀肤色，遮盖泪痕。

　　修眉是关键。玉溪原本的眉毛生得浓淡适宜，只是疏于打理，略显杂乱。尹云起顺着眉骨走向，修去周边杂毛，再以螺子黛细细描画。她没有画成时下流行的过于纤细的样式，而是保留了玉溪眉毛本身的自然弧度，只是让它更加清晰整齐，衬托得那双杏眼越发有神。

　　轮到胭脂时，尹云起舍弃了玉溪妆匣里那些颜色过于浓艳的，而是取了一点自家带来的灵犀口脂，用指腹蘸取少许，在她苹果肌上轻轻拍开，宛若天然的好气色，毫不突兀。

　　最后是点唇。她依旧选用灵犀口脂，用细笔蘸取，沿着玉溪原本的唇形仔细勾勒填满。那水润的色泽瞬间点亮了整个妆容，显得娇俏又可人。

　　“好了。”尹云起将一面手持铜镜递到玉溪面前，“小姐看看，可还满意？”

　　玉溪迫不及待地睁开眼，凑到镜前。镜中少女，眉目如画，双颊生晕，朱唇一点，整张脸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明珠，完美保留了她这个年纪的娇憨灵动。

　　她左看看，右看看，甚至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这、这真的是我？”她站起身转向林夫人，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娘！您看！您快看呀！”

　　林夫人连连点头，拉着章序秋的手连声道：“真是太好了！章娘子，您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玉溪提着裙摆转了个圈，之前的沮丧委屈早已不翼而飞，一把拉住尹云起的手，语气比刚才更加热切：“姐姐！你太厉害了！等下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让陆泽他们好好瞧瞧，我定要狠狠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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