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是一座果园

　　“不不不。”我急忙制止李维，“我不认为现在就到了要私奔这样严重的结果，我们刚才只是抱着对方，或许，或许他们吓坏了没有看清楚呢？或者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们又没有证据证明我们俩的关系，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先冷静下来不能轻举妄动。”

　　“太太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说明他们有隐瞒一切的能力，我们对抗不了她的，而且我有一定的积蓄，我们可以出去躲一阵子，等流言蜚语飞走了，将来姑母无子，去世后遗产还是会继承给我，我还是会让您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李维按住我的双肩，近乎恳求。

　　风雪让我迷了眼，“可是，可是如果现在走了，恰恰会印证了我们的关系是真的，那样我们就再也没办法说清楚了。”

　　李维凑近望着我的眼睛：“难道我们的关系是假的吗？”

　　寒风在耳边呼啸，可李维的话还是一字一句落在我的耳朵里，是啊，我们的关系就算再怎么解释也是真的，可是……

　　“还是说，太太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觉得我的爱很低贱?还是说您放不下原本的生活跟我在一起只是打发时间?”李维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推开李维，一瞬间我们之间便隔了好多雪片。

　　“不要再逃避了，您迟早都要面对的，即使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和后天，我爱您，我想要您完整的爱，我不想要偷偷摸摸鼠蚁一样的爱情！我也是一个正常人，我也想要和我的爱人在阳光底下接吻，如果您愿意，请跟我走好吗？”

　　李维向我伸出手，风雪也不能使它摇晃，我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回想起第一次和他交谈前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深厚得无法测量的情感，或许在我遇到他之初就已经预言到日后的这一天，痛苦才是我们相爱的根源，如果没有了痛苦，那么相爱也如无根浮萍，他于我而言，与千千万万人一般。

　　“对不起，我爱你，为了爱你，所以才要对不起，就让我们的感情到此为止好了，不要让它落于俗套，也不要再让它被婚姻磨灭，现在这样就很美好了。”我不敢去看李维，他的手垂下去，我们像两座雕塑，各自背负着一层白雪。

　　李维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就连脚印也被雪埋上了，泛音带着痛苦的记忆又独身一人了，就像来时那样，干干净净，无聊至极。

　　不出意外，一向坚持不懈的克莱尔夫人家的聚会令人意外地停了，其他太太见此情形也就不再坚持，小镇的聚会在圣诞节前结束了属于它的纪元。

　　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整日待在家里，等待任何报应的来临。

　　可我却等来了约瑟夫，他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在大门外，阴沉着脸按着门铃。

　　我打开门，他一句话也不对我说，甚至不曾看过我，径直走进屋子里，我似乎察觉到约瑟夫或许知道了什么，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安东尼的要求我也都照做了。

　　约瑟夫坐在沙发上，左手按住太阳穴，紧闭眼睛十分痛苦的模样，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为什么要背叛我?”他的声音沙哑又冰冷，“那个男人是谁?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谈谈。”

　　果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天终于是来了，我正要开口，安东尼从卧室走出来，想来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又或许是与约瑟夫商量好当面揭发我。

　　“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舅妈了。”不料一向纨绔的安东尼竟然主动替我求情，“舅妈整天在家和我在一起，怎么会背叛你呢？”

　　约瑟夫痛心地望着安东尼：“就连你也在骗我，你们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这才明白安东尼不是告密者，他的确遵守和我的约定，那会是谁?罗伦斯或是克莱尔?他们是卑鄙的告密者。

　　安东尼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对他摆摆手：“回去吧孩子，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第一次在安东尼的脸上看出动容的神色，我好像许久未仔细观察他了，他的脸比之前瘦削了许多，或许恋爱使人憔悴，或许他的恋爱使他懂得了我的恋爱。

　　他一点点退回到卧室，什么都没再说。

　　我重新看着约瑟夫的眼睛，他幽怨、冷漠又不屑，一切都令我的胃不舒服，迫使我想要一吐为快，“我承认，我背叛了你，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道歉都无法真正弥补你的，我会带着悔恨与自责活下去。至于那个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对我的恨恐怕不比你轻，恕我不能让他过来。”

　　约瑟夫像一尊极为精致的雕像，静止在一方凝固的时空之中，只有嘴巴在动：“为什么要背叛我?”

　　玫州难得一见的阳光照得我暖洋洋，竟然让我莫名放松，决定认真回答约瑟夫的问题：“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既然你问我，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或许是因为无聊，如果换你来这里住上半年，你也会明白这里的一个月一年与一天是一个样，所以只剩下人与人之间的娱乐，我真想带你参加一次聚会，那样长的桌子，人与人之间的私隐像菜一样被传下来，简直比看电视听广播还要有趣。”

　　约瑟夫的表情似乎在看一个怪人，他复述道：“我在问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无法正视他的眼睛，于是闭起来，“他让我觉得痛苦，你知道痛苦在这里有多珍贵吗？他就像辣椒一样，有了它菜不再索然无味，有了他生活不再浑浑噩噩，就像你说的约瑟夫，我们已经结婚十一年了，我们之间就像玫州，一天与一个月或是一年没两样。”

　　约瑟夫没有继续提问，我睁开眼，他不知何时站在窗前，以落寞的背影对着我。

　　“你是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我想就由你来处理离婚的程序吧，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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