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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萧
寒商折起纸放到胸口处的口袋,理了理裙摆站起身来。她一抬手,身上的衣服由红变黑,眼上象征神力封印的白色绸缎也变成了黑色——像丧服。
“殿下要去参加宁舒的后事吗?”苍旻见她起身便也跟着起身。
寒商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道:“嗯。”
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有看向镜中正看向自己的苍旻,默了片刻才道:“余萧会来处理宁舒的后事,就在那里杀了他吧。”
让他们死在同一个地方,是她对余萧最后的仁慈。
两人商讨一番便整理着装向难民营出发。
宁舒的帐篷前依旧站着两名穹天宫弟子,里面亮着一点微微的光。那两位穹天宫弟子是新来的,但没拦下两人,听了来意后便很爽快地放两个人进去了。
宁舒嘴唇泛青,脑门上分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安详地躺在那张破旧的小床上,盖着一床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崭新洁白的新被子,床头点了一站小灯,淡黄色的灵流萦绕在灯身周围——余萧留下的一盏灵力小灯。
苍旻见寒商一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慢慢弯下身子,安静注视着宁舒憔悴的面容,像是害怕惊醒宁舒似的。
但宁舒已经死了。
她沉默着在床边坐了一会,握着宁舒体温渐低、逐渐僵硬的手,好一会才微微侧过头对苍旻道:“去外面叫他们找郎中过来看看吧。”
“是。”苍旻应下,瞥见寒商抿紧的唇,紧绷的下颚线,他张了张唇,话哽在唇边,欲言又止,如鱼刺被卡在喉咙里似的。
但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出去找那两名不知名弟子说了宁舒的情况,让他们找郎中来看看情况。
穹天宫的弟子听完苍旻的话立即火急火燎去找了驻地的郎中。
头发花白的郎中气喘吁吁跑过来,面色沉重地探了下宁舒的鼻息。他动作一顿,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几乎拧成川字。
他吸了一口气,像是不服输似的,又仔仔细细地摸了摸脉搏。
好半晌,老郎中终于放下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宁姑娘已经没有气了,通知余公子准备后事吧。”
老郎中又叹了口气,收拾药品盒站起身离开。
这时,床头长久亮着的那盏灵流灯“啪嗒”一声灭了。
帐篷内又只剩下苍旻和寒商两人。他动了下手指,红色的流光重新萦绕于那盏灵流灯上,帐篷内又亮起光。
温润的光落在寒商锋利的眉眼上,黑色的绸带折射着柔和的光。
不知道余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苍旻迟迟不见他出现,反倒是守门的两位弟子带了副上好的棺木过来,请人收拾了宁舒的遗容,将她的遗体放到了棺木里。
黑色的棺盖落下的瞬间,苍旻看见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寒商的下巴那里。
他来不及震惊便听寒商道:“你在这守着,穹天宫那边有异动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寒商便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寒商的背影,那么挺直,那么从容不迫,可他却有种莫名的感觉——寒商的从容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她是落荒而逃。
棺木被放到外面的空旷地由两位穹天宫弟子看守,苍旻站在一边的湖边抬头看着天空。
长夜寂静,夜空被云遮蔽,几乎看不到一颗星星,更不用说月亮了。
苍旻没站多久,便注意到那两位坐着打瞌睡的穹天宫弟子突然一激灵抱着剑站起来了。
他心下一动,有种难言的激动感,像是第一次处理衍生线的毛头小子。他按住腰间的佩剑,屏息凝神循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余萧。
对方身着一身黑衣,气息很稳,周身的磁场密不透风,让苍旻无法判断对方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苍旻脚刚往后一挪,便听余萧冷冷道:“出来吧,别藏了。”
余萧见只有苍旻一个人,便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寒商的影子,道:“和你同行的那个女人呢?”
闻言,苍旻皱起眉来,“什么那个女人!她是!……”寒商的身份卡在唇边,他警惕地看着余萧,剑已然握在手里。
“她是谁我并不关心。”余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一阵恼火。
余萧突然站定,回头看了眼苍旻,眼神如锐利的箭矢,语气中暗含冷肃的杀意,道:“如果……让我查出小舒的死和你们有关,我不会放过你们。”
苍旻压下心中的怒火,瞥了一眼余萧,持剑转身装作离开的模样,在余萧看不到的地方,手上暴起一阵红色流光。
既然不能正面交锋,那他偷袭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苍旻这样想着,却见余萧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的身前,冷冷地盯着他泛红的剑身。
他浑身紧绷起来,突然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猛地往后推了一步,果然——余萧一抬手袖子里突然刺出一柄剑,凌厉的剑锋堪堪擦过他的脸,细微的刺痛传来——左脸一道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
“反应挺快。”余萧淡淡道,眼中杀意毫不掩饰,见一招不成又立刻刺出第二剑。
余萧出剑速度极快,苍旻不慎落了下风只能频频侧身躲剑。他望着那残影心想还好自己身手够好不然早被余萧捅成筛子了。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纵身一跃拉开距离,佩剑迅速飞回手里,暴涨红光的剑在黑夜里照亮他的脸。
余萧哼笑了一声,像是不屑。他眼神冷漠,带着十足的傲慢,闪着黄光的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剑锋直指苍旻,“你打不赢我。”
“是吗?那就来试试!”话音未落,剑身暴涨的红光几乎照亮天空,他刺出的那一剑拖着长长的红尾巴,却被余萧轻松躲开。
红黄两剑相砍,迸裂出夺目火花,短兵相接的铮鸣声惊飞周边的乌鸦。
两人过了数十招谁也没落下风,但黄光隐隐有黯淡之势。
苍旻抹了把脸上的血珠,持剑挡在身前,红剑发出嗡嗡声,“不是说要杀了我吗?”
“马上。”余萧似乎是喘了口气,阴测测地盯着站在墙上的苍旻。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主动松开手丢开了剑!
这么自信?
苍旻想。
“十字斩——”他盯着余萧那张半隐没在黑暗里的脸,用剑在空中画了个十字,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便见那红色十字快速劈向余萧。
余萧再次轻轻松松躲过,手上不过片刻却多了一个黄色的灵力球——十字斩重重劈在地上,地面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十字痕,露出底下接近半米的深土。
“别再做无畏的挣扎了。”余萧说着,苍旻脚下却显出一个发出诡异黑气的圆形阵法,短短几秒里立刻冒出阵阵黑雾几乎要淹没苍旻。
苍旻见状不妙,立刻展开结界护住心气。
发着红光的剑疯狂刺着黑色的浓雾,红光与黑雾相接闪出闪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苍旻被电了好几下,有些脱力地支着剑半跪在地上。看着滚动的黑雾,他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心下有了答案。他一咬牙,再次往剑身注入灵力,顿时出现圈圈天文围绕剑身——他奋力挥剑砍向如同玻璃罩子一样的屏障。
屏障应声而裂。
黑雾散去,苍旻喘着气终于看见余萧的脸自无边黑雾中露出来。如果他没猜错,这是魔界里一个比较高阶的阵法——但余萧怎么会学魔界的阵法?
“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这么快就能破解这个阵法。”余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地上突然延伸出黄色的藤蔓死死缠住他,像是要把他吞噬似的。
余萧手上的黄色灵力球突然爆开,一阵刺鼻的味道在黑夜里蔓延开,那气味像是荆棘般刺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过,你也仅此而已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气味像细细密密的尖针,疼痛不再停留在皮肤上,像是穿过皮肉深深刺进他的骨头里。
苍旻忍着痛刚用灵力清理完那黄色藤蔓,抬眼却看见余萧眼底森然的黑气以及向如同一张大网自己笼罩而来的不知名巨大剑阵。
来不及了——苍旻瞳孔骤缩,喉咙的腥甜再压不住,他猛地咳出一口血,眼见黄光逼近,想拔脚就跑可脚踝却被疯长的黄色藤蔓再次缠绕。
巨大的威压落下来,苍旻被压的跪在地上,撑着剑勉强直起脊梁,唇边的血滴滴落在泥土里。
寒商离这里太远了,远到他无法感知到那道熟悉的灵流。
苍旻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低头看着被染红一片的土地,骨头钻心的疼痛还在蔓延,像是某种虫子顺着他的血管、骨肉往心脏的方向去。
他抬头看着不断往下压的黄色剑阵,脚已经被黄色藤蔓缠的严严实实,像是绷带似的将他的整个腿部裹得密不透风。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大脑却像是放空了似的,没有了逃脱的想法——大概是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极限。
他唯一想起来的,只有那双红宝石似的冷漠眼眸。
那双眼睛明明是热烈的红色,按理而言,应该是温暖、热情的红色,可为什么他看到那双眼睛只感受到了无边的孤独。
像是一个人独自徘徊许多年,却始终没等到某个人。
寒商的灵流他始终感知不到,他想,这大概就是他的结局了。
想到这,苍旻竟笑起来。他笑着笑着,却又咳出一口浓黑的血——作为后神,他竟然败在一个还没飞升的凡人手上。
苍旻闭上眼,静待死亡到来。
但比死亡先来的是寒商的气息——周身刺骨的疼痛在某个时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脚上缠绕的藤蔓也尽数消失。
苍旻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前出现了一道闪烁金色流光的光墙,上面刻着许多他看不懂的繁复古老天文,但他却看见了纷纷飘落的枫叶。
再抬眼,他看见红色的裙摆飞扬,如同风中肆意飞舞的红色旗帜,通体金色的弓散发着夺目金光,璀璨金色流光如瀑布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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