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荔在目

　　礼植一天给韩云领发了三十七张照片，加上晚上给他转发的圆圆的视频和照片，总共有四十多张，礼植很满意，这样肯定能堵上韩云领的嘴了。
　　韩敬和于菲韩嘉言一起来的，他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头发没了，三个人站在一起就是完美的一家人，于菲在招呼客人，她们两母子和家里亲戚关系都不错。
　　韩云领今天累的够呛，那些个叔叔伯伯堂哥堂弟表哥表弟姐夫妹夫就光逮着他一个人喝，帮忙介绍工作相亲催婚催生的什么都有，代驾把他送进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才不放心的走人。
　　他脚步飘忽几乎要站不住，出了电梯慢慢扶着墙走，快到家门口了反而要靠在墙上休息一下。
　　他摸出手机，开始看一晚上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的手机，几个兄弟都打趣他是不是在谈恋爱没告诉家里，韩云领只笑不说话。

　　早上吃的是水煮蛋，早餐奶，和蒸玉米。
　　午饭是葱油拌面。
　　饭盒里是韭菜炒蛋和南瓜。
　　韩云领点进一条条语音。
　　“今天的天很蓝，有一朵形状完美的白云。”
　　“咪咪好像打架了，眉毛上一条血痕，看起来应该打赢了，我喂它吃猫条的时候拿碘伏给它擦了下。”
　　“今天有一群女生把关东煮全都打包了，常夏晚上气得吃了三根烤肠。”
　　后面还有礼植的笑声，韩云领头抵着墙也轻声笑着。

　　深夜从窗户吹进来的风还挺凉，韩云领就穿了一件衬衫，他转了个身背对着窗户。
　　“董新橙说圆圆到发情期了，要准备狗狗专用纸尿裤，我给他发了钱让他自己从医院里拿，还让他拿质量好点的，反正它，它爸爸有钱还很爱它。”
　　“不知道圆圆来那个会不会不舒服，它这不是第一次发情期，你以前怎么照顾它的呢？”
　　“晚上店长给我发消息，说我今天玩手机时间有点长，她竟然真的会看监控，我还是第一次被她说呢。”
　　“我悄悄给你发消息呢，你怎么不回我呢？”
　　“韩云领，韩云领，韩云领..”
　　“韩云领，你有小名吗？我好像听过你妈妈叫你小领。”
　　“韩云领，你在干什么呢？昨天耍赖的人不是你吗？”
　　礼植的声音不大，吐字清楚，声音清澈温润带着少年感。
　　韩云领笑着听完了所有的语音，划过了所有的照片，文字他就看不清了，他把手机凑到嘴边，“笑笑，我的小名叫笑笑。”
　　“云是你的，第一朵云是你的，礼植。”

　　今年中秋节格外的热，路上车子很多，韩云领堵了半个小时才开到镇子上，爷爷已经把大铁门打开了，韩云领顺利地进到院子里。
　　他爷奶就住在镇子上，有一个两层的别墅，是他爸爸做生意赚到钱后才建的，说实话他爸爸，韩敬这个人还是挺有本事的。
　　村里还在住瓦房，他就买了楼房，城里兴起买房热潮时，他赚到钱又赶紧在镇上买了近三百多平地，建了房子给爷奶住，把院子一围，住得干净又舒心，买东西交通什么的也方便。

　　韩敬于菲韩嘉言见他来了，都从楼上下来了。
　　“叫哥哥。”于菲拍拍韩嘉言的小脑袋。
　　韩嘉言牵着韩敬的手，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看着他，“哥哥。”
　　韩云领微微点了下头。
　　“小领来啦？开车累了吗？”
　　爷爷奶奶从厨房里出来，奶奶看到他特别热情地招呼。
　　韩云领挨个打招呼。“爷爷，奶奶，不累。”
　　“先上去放行李，下来吃点心喝口茶垫垫。”韩敬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韩云领点头，拎起一个不大的旅行包走上楼去。
　　他走到楼上听到韩敬说，“小领，你的房间前段时间重新刷了，你墙上那么多球印鞋印难看死了，现在家里就等着你带女朋友回来住呢。还有那个，新家具在通风，还没搬进去。你就先跟言言挤一挤。”
　　倏忽韩云领拧死了眉头，他嘴唇张开，愣了会儿叹口气又重新抿住，他走进楼梯口第一间房。
　　白茫茫一片，连窗帘都没有。
　　韩云领打开他爸房间对面那扇门。
　　房间里小孩子的玩具摆了一整面墙，房间角落放了一套双层床，整体是白色的，上面的床围栏很高，应该是怕韩嘉言掉下来，没有爬梯，床的侧边有抽屉台阶。
　　底下大床的四件套是他以前用过的那套，摸上去是热的，应该上午还晒了。
　　韩云领把旅行包扔到床脚，他坐上去叹口气。
　　床对面有两张书桌，旧的大的那张是他的，上面的书和摆件都还在，看起来没什么灰。
　　比较新的应该都是给韩嘉言用的了，书桌上没有装书架，他的绘本故事书都在桌子边上的矮立柜里。

　　乡下的房间都弄得很大，而且每个房间都有衣帽间，阳台和独立卫浴。一楼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棋牌室，二楼有五个房间，三楼是个阁楼，放些杂物农具和坏掉但是不舍得扔的东西。
　　爷爷奶奶睡在一楼的大房间，另一个是备给客人的。
　　二楼他爸妈，不是，韩敬和于菲住一个，韩云领住一个，韩敬还有个书房，他有时候在里面和朋友聊天喝茶谈生意。
　　韩云领打开那个他印象中的空房间，发现里面放满了乐器，钢琴，架子鼓，吉他都有好几把，墙壁上都铺了隔音海绵。
　　他站在门口扫视一圈，默默关上门。

　　韩云领下楼喝水，听见爷爷说，“菲菲啊，你看这个丸子怎么炸才好吃，我看你上次做得就还好。”
　　“爸，你别着急，等我来做，现在太热了，你先来歇会儿。”于菲说。
　　于菲很年轻，比他爸小十一岁，高中学历。
　　遇见韩敬的时候她在市里超市里当收银员，嫁给韩敬之后，就住进了爷奶的房子里，在镇上找了个超市继续收银，生下韩嘉言坐完月子，她还是回到那个超市继续上班。
　　韩敬不算什么富翁，但是让她在家安心当个家庭主妇还是绰绰有余的。
　　于菲人很好，韩云领也看不出什么大毛病，她和爷奶的关系很亲密，和家里那些亲戚相处得都不错。
　　于菲不会打麻将，她总是忙着给客人泡茶准备点心。
　　以前过年的时候，他妈妈就靠麻将陪客人，连着打几个晚上还是精神饱满，她打麻将还有计策，每次都赢大输小，哄得人拉着她不放。
　　韩云领坐到沙发上，拿了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白开水，韩敬在陪韩嘉言看动画片，见他来了就招呼他吃水果，韩云领点头。

　　摸出手机，韩云领看见礼植上班前发了消息来，“韩云领~我要去上班了~”
　　韩云领拍了张茶几上的点心和水果，发过去。
　　面前放下一个马克杯，是他小时候爸爸妈妈陪着做的，因为自己家杯子很多，就放到爷奶家用，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期待过还能再看见它。
　　“你爸爸新买的茶叶，尝尝。”
　　“菲姐。”韩云领朝她打招呼。
　　于菲朝他笑笑，坐到了韩嘉言身边搂住他，“再看十分钟就出去活动一下，眼睛要休息了。”
　　“好。”韩嘉言眼睛牢牢盯着电视屏幕。

　　礼植时不时偷偷给他发个消息，韩云领看到了就笑笑，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吃完饭。
　　餐桌上都是一些农家菜，韩云领觉得味道不错。
　　他先其他人吃完，趁着傍晚温度低一点，韩云领拿了把椅子坐到院子里吹风。
　　院子里喷了驱虫药，韩云领没闻到，不过他猜出来了，坐在树下竟然一个蚊子都没有。他仰起头看看院子里的桂花树和山茶树，天还没黑，月亮就从两棵树的间隙缓缓升起，颜色很淡，一层薄薄的辉光。
　　韩云领把月亮拍下发给礼植，他很快就回复了“看我的月亮”，附加一张照片。
　　【一个金黄的煎蛋】
　　韩云领放大照片，礼植的晚饭是青椒荷包蛋，炒生菜。
　　“多吃点肉，太瘦了。”
　　转了5000过去。
　　身前身后全是硌手的骨头。
　　礼植把钱退回来，发消息“不要你的钱。”
　　韩云领挑了下眉毛“要什么？”
　　“要你早点回来。”
　　还有一个冒鼻涕的可怜狗头表情包，知道礼植是在哄他，韩云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韩敬拉了把椅子坐到他身边。
　　韩云领把手机关上揣口袋里，“笑手机。”
　　“听你姑姑说，你接下来就要在安溪忙了？”韩敬拧开保温杯喝口茶。
　　“嗯，肖乐在那里开了个分校。”
　　“这小伙子不错，有事业心，我看他人也老实。他还没结婚？”
　　韩云领摇头，“没。”
　　“你刚才笑什么呢？是不是谈恋爱了？别哄我，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韩敬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韩云领看他一眼点点头，“是。”

　　“哪里人啊？同学还是同事？”韩敬把椅子拉近点坐到他身边来。
　　韩云领往后面稍稍坐直来，“同学。”
　　“大学同学？”
　　“高中同学。”
　　韩敬反应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愣了半晌，“什么时候谈上的？”
　　韩云领无语地笑了下，“没多久。”
　　“就说嘛，你小时候那么乖也不像是早恋的人。”
　　这天聊不下去了，韩云领起身，“我先去洗澡了。”
　　“嗯，去吧，早点睡。”

　　韩云领上楼的时候看见韩嘉言和于菲出门散步了，他松口气。
　　今年是在外公外婆家过年，来爷奶家拜年那天也没上来看，他连房间什么时候刷的都不知道。
　　洗完澡回了卧室，他躺在床上发呆，然后摸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看见阮之阳发了句话，“放假放假，我也想放假。”
　　之前读大学的时候，阮之阳放假回家时他都在外地，根本碰不上面，近两年才见到了阮之阳。
　　在阔别四年后，对。
　　阮之阳戴上了眼镜，话少了，也可能是跟他没什么话说，除了打招呼就只是点头微笑，然后站在双方家长后面当背景板。

　　中秋午饭有客人，他爷爷的哥哥一家人，韩云领喊他大爷爷，是个个子很高不苟言笑的老头儿。堂哥都三年抱两了，他还单着，因此每次聚会都会被追问，幸好今年有知情人士韩敬帮他说情。
　　于菲准备晚饭的时候感觉菜不够了，她招呼韩敬帮她和面，她再做点韭菜盒子。
　　韩云领没吃过她做的韭菜盒子，小时候他妈做过几回，说实话他妈妈厨艺真是很一般，韩云领吃一个饼要喝一下午水。
　　大家都挤在厨房里忙活着，韩云领端着水杯进去看了两眼，连韩嘉言也分到一个小面饼，他用勺子把馅儿放在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捏紧，做好了一个小盒子，再放到竹篮里他妈妈做的大盒子边上。
　　看见韩云领在看他，韩嘉言朝他笑笑，“哥哥。”
　　韩敬看他来了招呼他一起来，一家人做起来更快，韩云领笑笑然后瞬移出了厨房。
　　韭菜盒子比晚饭来得更快，韩云领跟在韩嘉言后面拿了一个抓在手里吃。
　　拌馅儿用的应该是猪油，味道很香，皮薄馅多，味道很惊艳。
　　韩云领吃了两个，韩嘉言吃了四个，撑得吃不下晚饭，于菲揪着他耳朵让他不要吃那么多，他就赶紧抱着于菲说她做得太好吃了他忍不住，爷爷奶奶和韩敬都笑了，于菲听完也不好再说他。

　　吃完晚饭肖乐就在群里发红包，祝大家中秋快乐，群里将近一百号人抢着玩，韩云领没跟着抢，他也发了几个，肖乐小窗戳他，发了语音来，“你回去了？”
　　“没，在乡下。”
　　“你小子竟然没有陪在女朋友身边。”
　　韩云领抿着嘴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梦话，十来分钟后终于暴露他晚上在家里喝多了。
　　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响起来，礼植打微信电话来，韩云领在他爸他爷奶又好奇又高兴的目光中，抓起手机就去了外面，他坐在台阶上接通电话。
　　“韩云领，中秋快乐呀！”礼植说。
　　韩云领笑笑，“你也快乐。”
　　接着又问，“在便利店？”
　　“嗯，还在值班，晚上都没什么人。想知道我怎么给你打电话的吗？”礼植声音听起来有点嘚瑟。
　　韩云领嘴角淡淡地笑，“不知道。”
　　“我头发长长了，戴上帽子连耳朵都盖住了，我戴耳机给你打的电话，是不是很聪明？”
　　“很聪明。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嗯？！中秋加国庆不是放8天假吗？明天才第六天。”礼植声音小小地激动起来。
　　“不是你叫我早点回来吗？”韩云领说话淡淡的，嘴角倒是翘得很高，连后面有人过来都没看见。
　　“什么啊？我没有说吧~”
　　傻不拉几的礼植，说完自己又嘿嘿地偷笑。
　　“晚上早点休息。”
　　“哦——”
　　礼植昨天晚上跟常夏玩游戏到两点多，还误把广告发给了韩云领，早上被韩云领批评一通。

　　韩云领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他又一次翻身，上面的韩嘉言慢慢伸出一个脑袋，“哥哥。”
　　韩云领以为吵到他了，赶紧坐起来，“怎么了？”
　　“哥哥，我饿了。”韩嘉言声音很清脆，但是他现在说话很小声。
　　韩云领想了想，“冰箱里还有韭菜盒子，吃吗？”
　　“嗯嗯。”
　　韩云领下床穿拖鞋，打开房间的灯，他看着跪在上面的韩嘉言，“我抱你下来？”
　　“不用，我自己能下。”
　　韩云领就看见他噔噔噔地从旁边的楼梯下来，长得跟柜子一模一样，他都忘了。
　　打开门走出去，他开了走廊的灯，韩嘉言走他旁边，把手塞进韩云领的掌心。
　　小男孩的手热乎乎肉嘟嘟的，韩云领捏了两下，没松开。

　　韩云领把饼放微波炉里热，韩嘉言就双手托着脸坐在餐桌上等。
　　楼梯上有人下来，于菲问，“怎么了？”
　　韩云领看一眼韩嘉言，发现他有点害怕，韩云领说，“我饿了，他下来陪我。”
　　“早点睡，吃完记得刷牙啊，言言。”
　　“嗯嗯。”
　　韩云领热了三个饼，韩嘉言两个他一个，两个人相对无言，唯有吃饼。
　　吃到一半，韩云领摸出手机拍了张照。
　　韩嘉言眼睛圆溜溜地看他，韩云领发现他眼睛和礼植一样，圆杏眼。
　　“发给那个哥哥吗？”
　　“嗯？”韩云领看他。
　　“下午打电话那个哥哥。”韩嘉言嘴里有饼，但韩云领还是听懂了。
　　他点点头。
　　“什么时候能来我们家玩？我妈妈都让我带朋友来玩。”
　　“我问问他过年来不来好吗？”
　　“嗯嗯！”韩嘉言双手抓着饼高兴地点点头。

　　礼植早上起来把床上的四件套换了，不知道为什么要换，但是就是换了，盖上了新的那套。
　　高高兴兴把家里卫生做了，出门买了很多菜。
　　韩云领说他快到了，能赶上午饭。
　　礼植让他不用着急。
　　上次问他他还说要六个小时，怎么这次这么快？高速上没车吗？
　　礼植刚把米洗了煮上，就接到韩云领的电话。
　　“就到了吗？”礼植把免提打开，放到调料架子上。
　　“东大街红绿灯那里追尾路堵住了，我把车子停路边，你来接我。”
　　“怎么这样？那你等我，我现在就来。”礼植洗完手把围裙脱下，抓上手机和车钥匙就往门外冲。
　　一打开门，礼植看见韩云领站在门口，眼神温柔地静静地看着他。
　　“啊——你骗我！”礼植扑到韩云领身上抱住他。
　　“傻子。”
　　韩云领托起礼植进了家门，空出一只手转身把门关上，顺势将礼植压在门上，准确地堵住他嘴巴，礼植侧着头双手搂住韩云领脖子，兴奋又害羞地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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