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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奶茶店“牵手事件”之后,迟尽欢和林惊辞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胶着状态。
不再刻意躲避,但也不再是以前那种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
像两块原本棱角分明、互相碰撞的石头,被潮水反复冲刷,磨平了最尖锐的部分,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带着试探的靠近。
迟尽欢依旧每天能收到林惊辞雷打不动的天气预报提醒,只是她的回复,从敷衍的表情包,渐渐变成了“收到啦,林妈妈”,偶尔还会抱怨一句“今天又要下雨,烦死了”。
而那个纠缠苏柠的金融男,据说被林惊辞“处理”得非常干净利落,再也没出现在苏柠面前,具体手段不详,但苏柠提起时,对林惊辞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
这天下午,澳市难得放晴,阳光带着初春特有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林家庄园的花园里。
迟尽欢被林惊禾以“鉴赏她新淘到的古董茶具”为由“骗”了过来,结果到了才发现,林惊禾接了个紧急电话,匆匆说了句“你们先玩”就跑回书房了,留下她和正在花园玻璃暖房里给几盆珍稀兰花换土的林惊辞大眼瞪小眼。
暖房里湿度适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植物和阳光混合的清新气息。
林惊辞背对着门口,蹲在一盆枝叶舒展的兰花前,穿着浅灰色的居家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
他动作小心地拨弄着兰花的根部,侧脸在透过玻璃顶棚洒下的光柱里,显得格外专注,连下颌线都透着一股认真的弧度。
迟尽欢靠在门框上,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给他蓬松的黑发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长睫垂落,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沾着一点泥污,却丝毫不显邋遢,反而有种奇异的、充满生命力的美感。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他的手,移到他的手臂,再移到他的侧脸。
以前怎么没发现,林惊辞的脸……好像长得还不错?不,不是不错,是……有点过于好看了。
尤其是此刻,褪去了平日里的散漫不羁和故意气她时的欠揍表情,只剩下全然的专注和一种近乎温柔的耐心时……
他的脸部线条,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流畅得像是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皮肤看起来也很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光滑紧致,应该……很有弹性吧?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猝不及防地蹦进她脑子里,然后“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甚至能想象出指尖触碰上去的触感……
她被自己这大胆又“猥琐”的想象吓了一跳,脸颊瞬间爆红,心跳如擂鼓。
但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鬼使神差地,她放轻脚步,像只偷腥的猫,一点点挪到他身后。
林惊辞似乎对她的靠近毫无所觉,依旧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那株兰花的根须。
迟尽欢屏住呼吸,在他身后站定。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沐浴露味,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青涩气息。
她缓缓地、带着一种做贼般的兴奋和紧张,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朝着他那看起来手感极佳的脸颊——
指尖,轻轻捏住了他颊边的一小块软肉。
触感……果然很好。
温热的,紧实又带着点柔软的弹性,像品质上乘的羊脂白玉。
林惊辞整个人猛地一僵,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带着尚未完全从专注中抽离的茫然,和一丝明显的错愕,对上了迟尽欢近在咫尺的、闪烁着恶作剧得逞光芒和……藏不住心虚的眼睛。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暖房里只剩下植物蒸腾水分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交织的、骤然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迟、尽、欢。”林惊辞一字一顿,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惊而微微发哑,“你、在、干、什、么?”
他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带着被冒犯的惊讶和一丝危险的暗芒。
迟尽欢被看得头皮发麻,捏着他脸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来。
但就在她松手的瞬间,林惊辞却反应极快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我、我……”迟尽欢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又看看他近在咫尺的、因为被她捏过而微微泛红、还沾了点泥土痕迹的脸颊,脑子一抽,色厉内荏地抬高了声音,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我就捏了怎么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这么好捏!”
说完,她趁着他愣神的功夫,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溜烟冲出了暖房,速度快得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林惊辞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手里还握着小小的园艺铲,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花园拐角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脸颊上被她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清晰的、带着点微痛的触感,和她指尖微凉柔软的触感。
那感觉……太奇怪了。
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又像微弱的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从被她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到耳根,再到脖颈,最后轰然冲上头顶。
他缓缓站起身,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被她捏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留着她指尖的微凉。
他走到暖房角落的洗手池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左脸颊上,除了那点泥印,似乎……真的有点泛红?
镜中的青年,眼神是罕见的怔忡和茫然,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
那笑容起初很浅,随即越来越深,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抑制不住的笑,从胸腔里溢出,在安静的暖房里回荡。
他笑了很久,直到眼角都笑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看着镜中那个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自己,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该死的灿烂。
傍晚,林宅餐厅。长桌上摆着精致的晚餐,林父林母正在讨论下个月的一个慈善晚宴。
林惊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食物没动几口,他只是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的汤,眼神放空,嘴角时不时就会莫名其妙地向上弯起一个可疑的弧度,然后迅速压下,过一会儿,又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林惊禾坐在他对面,将这诡异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放下筷子,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终于忍不住开口:“喂,老弟,你干嘛呢?一下午魂不守舍的,吃饭还傻笑?嘴角抽筋了?还是……”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犯癫痫了?要不……姐给你叫个医生?”
林惊辞猛地回过神,对上姐姐探究的目光,立刻收敛了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散漫,但眼底眉梢残留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吃你的饭,少管闲事。”
“我这是关心你!”
林惊禾翻了个白眼,但看弟弟这副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能让这块冰山兼炮仗露出这种疑似“怀春”的傻笑,除了迟家那块小木头,还能有谁?
“是不是……下午跟欢欢在暖房,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林惊辞动作一顿,耳根几不可察地又红了一点。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猛喝了一口汤,结果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林惊禾:“……”
得,不用问了。看来是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她拿起筷子,心情愉悦地开始吃饭。
嗯,今天的菜格外香。
与此同时,迟家别墅的客厅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迟朔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洗了澡,穿着舒适的深蓝色丝质睡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准备去书房处理点邮件。
刚走出卧室,一个“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像只大型树袋熊,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迟朔被撞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低头看着把脸紧紧贴在他还没来得及系扣子的睡衣前襟、甚至能感觉到她脸颊滚烫温度、手还死死箍着他腰的妹妹,一脸错愕。
“欢欢?怎么了?” 迟朔试图掰开她的手,但迟尽欢抱得死紧,他差点喘不过气。
迟尽欢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嗅着哥哥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绝望和羞耻:
“哥——你有没有去火星的机票?我要移民!现在!立刻!马上!”
迟朔:“……?”
他停下掰她手的动作,改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有些哭笑不得:“又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了?”
还能有谁,除了林家那个,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我完了,哥,我彻底完了……”迟尽欢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仔细听,又不像真的在哭,更像是一种极度的懊恼和崩溃,“我干了件蠢事!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蠢的事!我没脸活了!”
“说来听听?”迟朔来了兴趣,干脆也不去书房了,半抱着这个挂在他身上的树袋熊妹妹,挪到客厅沙发上坐下。
迟尽欢依旧不松手,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脸死死贴在他胸口,仿佛那里是她最后的避难所。
“我……我下午在林家……”迟尽欢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把暖房里“捏脸”事件的经过说了出来,重点描述了自己是如何“鬼迷心窍”、“色胆包天”、“丧心病狂”地伸出了魔爪,以及林惊辞那副“活见鬼”的震惊表情和她“落荒而逃”的狼狈。
说完,她把脸埋得更深,哀嚎道:“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变态!哥!你说他会不会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或者……或者觉得我有病,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呜呜呜……我的形象全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迟朔听着妹妹的“忏悔”,强忍着才没笑出声。他大概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确实……挺“精彩”的。
看来,他那块在感情上异常迟钝的木头妹妹,终于开始无意识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触碰”那只开屏的孔雀了。只是这方式……过于清奇。
“就这?”迟朔故作严肃地反问,“捏了一下脸而已,至于要移民火星?”
“至于!太至于了!”迟尽欢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激动和羞愤而显得湿漉漉的,脸颊红扑扑的,“你是没看到他那眼神!跟要吃了我似的!还有,我捏完还说了那种话!‘脸好捏’?!”
“天啊,我当时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看着妹妹这副又羞又急、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模样,迟朔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散了。
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语气带着纵容的笑意:“好了,别自己吓自己。惊辞他不是小气的人。说不定……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迟尽欢不信,“他当时脸都黑了!”
“你看错了。”迟朔笃定地说,心里补充:他可能是……高兴傻了。“行了,别胡思乱想。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说不定就忘了。”
“我怎么可能忘!这将成为我一生的心理阴影!”迟尽欢嘴上这么说,但抱着哥哥的手却稍微松了松。
迟朔身上传来的安稳气息,让她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一些。
“那你想怎么样?真去火星?”迟朔挑眉。
迟尽欢瘪瘪嘴,不说话了。
她当然不想去什么火星。她就是……就是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林惊辞。
光是想到要和他见面,她就觉得手脚发麻,脸颊发烫。
“顺其自然。”迟朔最后总结道,把妹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推着她往浴室方向走,“去吧,洗洗睡。天塌不下来。”
迟尽欢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走进了浴室。
关上门,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得不像话的脸,又想起下午指尖那温软弹润的触感,和L惊辞那双骤然睁大、写满错愕的眼睛……
“啊——”她捂住脸,发出一声低低的、压抑的哀鸣。
而林宅那边,林惊辞晚餐后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走到穿衣镜前。
他再次抬手,摸了摸下午被迟尽欢捏过的左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和那奇异的、带着点挑衅的触感。
他对着镜子,尝试着,用她捏他的那种力道和角度,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脸。
……好像,是挺软的?
这个认知让他耳朵尖又红了。
他松开手,看着镜中自己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某种深沉的、滚烫的情绪。
他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织围巾的小笨蛋】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输入,删除,再输入。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只是将手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隔着冰冷的金属和玻璃,感受到另一端那个此刻可能正懊恼得捶床的小木头的心跳。
他闭上眼,唇角无法抑制地高高扬起。
原来,被她在意、甚至被她“冒犯”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得……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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