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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画郎
话落，魅妖已扑向姜芙。
姜芙一愣，眼见魅妖一张丑脸逼近，她站在池里颇有些六神无主，却听见卫辞的声音传来。
“水！”
她神色清明起来，来不及去多想卫辞话里的意思，方才魅妖与卫辞打斗时，她注意到魅妖身上的小蛇对卫辞的身体颇为恐惧，现下她只能赌，魅妖会忌惮这池水。
于是她双手潜进池里，在魅妖逼近她时，掬起一大捧水泼向魅妖青灰色的脸。
魅妖面对泼来的水团下意识往后一闪，姜芙趁这时往反方向跑去。
“姜芙！”
卫辞将剑扔向魅妖，脚下不停，飞到姜芙身侧，将手伸向她。
姜芙裙摆都沾了水，令她动作也迟缓起来。抬头望见卫辞已靠近她，她咬咬牙拎起裙摆，奋力跳向卫辞。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空中一个滚身，二人已站在池水的另一边。
那把剑飞向魅妖，直直刺向她的胸口，魅妖被剑风波及，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她恨恨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二人。
想她修炼多年，如今竟要折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她手心聚齐一抹红光。
姜芙堪堪稳住身形，刚想说话，屋内狂风骤起，此时眼睛竟然都有些睁不开了。她双手抓住卫辞的手臂，双眼微眯，透过长睫看向男人。
男人神色不变，右手一伸，那把剑飞回他手心。
一个巨大的红色光团砸向二人，卫辞手腕一翻，举起剑狠狠劈向那个光团。
——砰！
姜芙脚下地板都在颤动，房檐上的玉石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姜芙抓紧卫辞的袖口。
房子！似乎要塌了！
魅妖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一个又一个光团砸向二人，卫辞神色不变，一手持剑劈向光团，一手搂住姜芙的腰。
“扶好了！”
姜芙忙抓紧男人腰间布料，下一瞬两人脚下腾空，两人已踩着墙壁绕了一圈。
魅妖一愣，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她缓缓抬头，卫辞正倒挂在房顶，一手执剑，冲向她的头顶。
“——啊”那把剑分化成无数把剑影，围绕着她插进地板。
“轰”一声，整栋房子坍塌，魅妖被困在无数把剑做成的牢笼里动弹不得。
卫辞掀起衣袖，挡住落下的灰尘和碎石。
“咳咳。”姜芙捂住口鼻，虽然躲在卫辞衣袖下，可是身上还是不免沾染了尘土，她抬眼望向卫辞，男人面如冠玉，白皙的皮肤光洁干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对我下死手？”被困在剑影里的魅妖瘫坐在地上，眼神里尽是愤恨和不甘。
“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不是因你而丢的吗？”
卫辞指向那一排排东倒西歪的人皮模具，魅妖神色却丝毫不见悔改，她悠然坐下，脸上两个黑洞黑漆漆地望过来。
“不过是一些将死之人......”
说完她故作妩媚地抚过自己的身体，姜芙从那张丑陋的脸上竟然看出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意。
“无耻！”卫辞拳头捏紧，看向魅妖的眼神里尽是杀意。
姜芙却将手覆在卫辞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传来，卫辞歪头看向姜芙，姜芙理理裙摆从他身后走出：“你怎知那是将死之人？”
她两步走到魅妖面前，俯看那两个乌黑的大洞：“你为一己私心就可以剥夺他人性命吗？”
“什么剥夺？”魅妖冷笑一声，“我不过是替他们找了个好去处。”
姜芙蹲下身，清澈的双眼扫过魅妖青灰色的脸和身体，然后冷笑一声：“好丑。”
“你说什么？！”魅妖突然疯了一样跳了起来，她猛地扑向姜芙的方向，却被剑影灼伤，皮肤烫出几道血痕。
姜芙歪歪头，颇为挑衅的看向魅妖：“我说你好丑。”
“竟然用这种手段掩盖你丑陋的外表，真是可怜。”
魅妖双眼含恨，此时恨不得喷出火来，姜芙却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丝，指尖顺着下巴划到胸口，她莲步轻移走到卫辞面前，嘲讽地看向魅妖。
卫辞眼神也被姜芙的动作吸引，眼神扫过她的腰臀，迅速移开。
没想姜芙却挑衅的看了一眼魅妖，指了指卫辞：“你看，你套了多美的一张皮，可是他的眼神却半分不在你身上......”
“可我只是动动指尖，他就忍不住......”
“咳咳。”卫辞以手做拳，抵在唇上，打断了姜芙的话，他扫了姜芙一眼：“好好说话。”
姜芙撇撇嘴，她不过想激一激魅妖，没想卫辞却先忍不住了。
魅妖此时双眼喷火，显然已被气的头脑发昏，指着姜芙破口大骂道：“他个生瓜蛋子懂什么？我这身美人皮可是锦州第一美人，他不过是没见识过女人的好......”
“唰”
剑影闪过一丝电流，魅妖登时住了口。
姜芙扭过头，看向瘫在地上的那张羽娘模样的人皮，挑眉：“这是锦州第一美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呵，你个小丫头，来套我的话了？”魅妖一手搭在膝头，她此时也反应过来了，看着姜芙冷笑。
卫辞指尖一抬，一道火光劈向魅妖，魅妖瑟缩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老实些。”
姜芙忽然走向魅妖：“若是你老实交代，兴许今日还能放你一条小命......”
“娘子能做他的主？”
姜芙轻笑，指尖搭在嘴角，睨了一眼卫辞，“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道士也不例外。”
“呵，”魅妖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娘子想知道什么？”
“你哪里来的这锦州第一美人皮？”
“自然是底下人孝敬我的，我们这种大妖，多的是想讨好攀关系的。”
“你擅画人皮，明明可以不用真的人皮，为何要伤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伤？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
魅妖疑惑起来，姜芙观她神色不像说谎，她看了一眼卫辞，卫辞开口道：“你需要人皮，手底下的人去哪里找那么多将死之人？”
“胡说，我为妖多年，从未杀过凡人——”
卫辞指尖微抬，魅妖头顶发出金光，一圈圈符文在空中盘绕，忽然缓缓散发出一阵黑气，然后愈演愈烈。
魅妖的话戛然而止。
“回溯。”
她自然是明白这符文代表什么，妖、精怪与道修在得道前会有天道回溯往生，评判其因果，因果皆消，便可得道。
金光越强，代表此人越接近完人。
若是发黑，颜色越浓，作恶越多，终有一日会被天道清算。
有道法高强或者至纯至善之人，也会习得这一方法，可少之又少。
魅妖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轻叹一口气，这后生年纪轻轻，没想竟习得这一法术，真是后生可畏。
她突然苦笑一声，“我活这么久，自然是活够了，今日栽你手里，我亦认了。”
……
卫辞收起那几道金光，眼神看向姜芙，冷笑一声：“你的命，不用我收。”
姜芙这下看明白了，魅妖对新鲜人皮的需求很大，可哪里那么多将死之人？于是手底下的人如同方才掳走姜芙一样，将平民百姓带到此处，一是用来喂养炼画妖，二是献给魅妖画皮用。
魅妖咬牙看着地上摆着的人皮，她修炼多年，不求成仙得道，只贪图每日享乐，但也不想平白得了这许多业障。
她看了一眼姜芙二人，眼神转向远处，那粉裙女妖此时正佝偻着身子往外跑去。
“砰。”
地里蹦出一只青黑色的长蛇，一口叼住女妖的肩头，女妖起先还在挣扎，可她越挣扎，叼在她肩头的长蛇尖牙刺地越深。
“你这狗东西，敢糊弄我？”
“主人饶命啊，只是底下的人出的主意……我，我才试了一两次……”
魅妖眼里喷出火来，那长蛇卷起女妖狠狠砸向地面，女妖抽搐两下昏死过去。
“没时间看你清理门户，”卫辞打断，他冷冷撇了一眼魅妖，“你这池水里的月芽草，哪来的？”
“月芽草？”
魅妖看了一眼池水，末了焕然大悟。
“前两日有一只小猫儿，拿这个来与我做交换。”魅妖摸了摸自己干枯的皮肤，“我发现用这东西我的人皮竟然如同新生一般光洁……便应了那小猫儿。”
“什么东西？”
魅妖看了一眼自己周围的剑影，卫辞见状轻轻一挥衣袖，剑笼撤下，“别耍花招。”
魅妖施施然起身，绕到那放池子后面，墙壁上嵌着的玉石发出莹莹微光，她指尖放在上面一扣，滚出一只色如白雪的珠子。
魅妖手心垫着一张白色帕子，包住珠子递给卫辞。
卫辞端详一二，发现这珠子中间隐隐有微光流动，他心下了然，这是用月芽草泡过的宝珠，暗自感慨月芽草的功效，又看向魅妖。
姜芙一看那珠子流光四溢，知道这不是凡物，看魅妖对它又渴望又避之不及的模样，问道：“你拿了什么东西和他交换？”
“一只苦蛇胆。”
“这美人皮的主人，你可曾见过她？”
“未曾。”
下一瞬卫辞的剑砍下魅妖的长发，她面色一白，咬咬牙：“这不就是炎悬的老相好吗？我特意仿照她的模样画了这张皮，没想那男人竟然都未曾多看我一眼。”
姜芙挑眉，没想魅妖竟然还与人皮店的老板是熟识。
“炎悬和你的这些人皮，有什么关系？”
“我画画，他卖喽。”
魅妖看向远处，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都说魅妖喜画人皮，其实是因为她为遮掩这一身丑陋皮囊。
她不停地画，可是这东西不是自己的，终究会干枯、腐烂，最终变成一团烂肉和枯草。
这时她遇到了炎悬，一个混迹在妖市的商人，他不介意她美丽皮囊下的丑陋面貌，甚至惊叹于她的才华。
他夸她的画技天下无双。
她高兴的不得了，为了迎合炎悬她画的更起劲，也对皮囊的要求更高了。
普通的画皮容易皱，而刚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皮肤更光滑也更有弹性。
于是她四处去寻找将死之人，在神魂离体的一瞬剥皮剔骨，得来一张完整的皮，再用炼画妖的颜料勾勒眉眼，最后得到一张张美人皮。
……
忽然狂风大作，树影婆娑，阴云遮住了头顶的明月，姜芙扭头看向四周，一道黑影闪过——竟是本应死去的炼画妖。
黑绿色的粘液喷向姜芙二人的方向，姜芙下意识闭眼，鼻尖传来淡淡的沉香味，她才惊觉此时已被男人藏在身下。
“不知道躲吗？”
卫辞甩开袖子，看了眼身边紧闭双眼的姜芙。
两人目光转向魅妖的方向，那里，已空无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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