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贤夫自会为我辩经

作者:多糖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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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马贿迁枣生桂子,新媳妇下轿要撒帐



      “纸马铺里总不是有老鼠在成亲吧?”

      金梦燃听云萝这么说,想了想那个画面,打了个寒战,“那我宁愿是闹鬼。”

      吃完饭,云萝和苍羽回了客栈,同送了她们一路的金梦燃在客栈门口告别,约定晚上再碰头。

      一进房间,云萝脱下小挎包,一顿翻找。

      苍羽问:“找什么呢?”

      云萝道:“鸳鸯留下的琉璃碎片,怎么找不到了,你见了吗?”

      “就在你包里,用帕子裹着呢。忘记跟你说了,那天你晕倒后,手里还抓着那块碎片,我就放进你的小挎包里了,我怕你取东西的时候会割伤手,所以用帕子裹成粽子。”

      苍羽上手翻找,然后惊讶地“哎”了一声。

      “怎么没了,遇上贼了?!”

      苍羽怒气腾腾,破口大骂:“该死的小贼,偷东西都偷到小爷头上来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夜纸马铺那只鬼!”

      说着,他提起剑就要出门,誓要将东西讨回来,再把那只鬼捉住,打个落花流水。

      云萝叫住他:“师兄,不用找了,我知道在哪里。”

      苍羽回头,问道:“在哪儿?”

      “在我梦里。”云萝一脸认真。

      苍羽见她眼神清亮,不似发昏。

      苍羽道:“我在做梦。”

      他旋即轻捏住的云萝的脸颊,手指和虎口处传来软软乎乎的触感,糯米糍粑似的粘人手。

      云萝扒拉掉他的手,拉他坐下。

      “师兄,前日我昏倒的时候做了个梦,醒来就忘了,但刚才在酒楼吃饭时,突然想起来一些。”

      “我梦见了天机镜,天机镜碎得四分五裂,咱们捡到的那个碎片补上了一块,我怀疑等咱们找到下一块碎片的时候,我又会进入梦里,补在天机镜上。”

      苍羽道:“天机镜不是上古神器吗,怎么碎的?”

      云萝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如此笃定,但我就是觉得那个碎镜子是天机镜。”

      “你这么觉得,那就一定是。”

      苍羽的眼眸光亮如星,亦如星隽永,流露出坚定和信任。

      未等入夜,金梦燃在晚饭之前来了,提了一坛好酒,带了一只烧鹅,并几样下酒菜。

      云萝又替她看了看手指上的伤口,重新上药,又掠了桌上的酒坛子一眼。

      “酒还是别喝了,省得伤口发了。”

      金梦燃笑道:“不妨事,我这人糙惯了,时常添点小伤,早就习惯了。”

      云萝果然看见她手腕处布满伤痕,有的刚脱痂不久,还泛着粉;有的年深日久,成了一道道白色划痕。

      伤口深浅不一,看得人心惊。

      “喝酒影响伤口恢复,今晚还有要事,都不许喝酒。”云萝将酒搬到地上。

      ……

      月上中天,三人猫在纸马铺房顶上。

      苍羽摘了一片瓦,透过这个小窗口,随时留意铺子内的状况。

      这个视角能将下头看得一清二楚。

      铺子内点了风灯,火光摇曳着纸人阴森可怖的影子。

      外头,乌云遮住月亮,天地间漆黑一片,唯有这个小窗口散发微弱的光亮,像演皮影戏的一块影幕。

      三人就如同最忠实的戏迷,目光紧紧注视着这小窗口,生怕错过一点细枝末节。

      夜风寒凉。

      云萝身上穿了件披风,轻便暖和。

      见金梦燃衣衫单薄,她解开系带,把披风拿在手上抻了抻,散开皱襞余量,罩在自己和金梦燃身上。

      金梦燃抓着披风边角固定,指尖触到银锦的柔软,好闻的馨香味若有若无地浮动着。

      她心里也跟着一软,轻声道:“其实我不冷,但你让我觉得很温暖。”

      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云萝听明白了。

      不冷和暖和是两件事。

      云萝希望她能觉得暖,又挪近一些。

      苍羽委屈地抿唇,抱臂摩挲。

      忽然,底下传出动静,有什么东西飞窜出纸马铺。

      云萝立刻起身,叫苍羽按着肩头压下去。

      “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苍羽如鹰般飞扑下去,跟着那团东西消失的方向追踪。

      眼看捉了这么久的鬼,现在终于现出了一点鬼影,金梦燃即紧张又兴奋。

      云萝安抚地攥住她的手,目光紧紧追随着苍羽的身影,直至他完全淹没进漆黑的夜色里。

      金梦燃极目望去,声音有些干哑,“羽兄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

      “不会,我刚刚看那东西不像是鬼,有形,速度也没那么快,应该是只修为不高的妖,我师兄一个人就能轻易对付。”

      金梦燃听后点头,心里安稳不少。

      但云萝心中不免牵挂担忧。

      风吹云动,围绕着月亮的雾障散开。

      冰冷的月光打到瓦片上,大雪似的铺展开,一片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

      “云萝!云萝!”

      云萝脖上挂的灵玉镜忽闪忽灭,灼热的温度烙在她心口。

      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眼睛还没睁开,听见耳边的呼喊声,那声音远远的。

      近在耳畔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一阵冷风袭过,耳边的声音响得厉害,树叶子般哗啦啦。

      云萝终于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两只胳膊还环抱着金梦燃的腰。

      太干瘪了。

      怎么会有这么细的腰……

      云萝垂眼看去。

      金梦燃还在睡着,她的身体……

      云萝猛然睁大双眼,上下牙齿飞快咬住舌头,堵住口中的惊呼。

      云萝深吸一口气,冷冽的风灌进肺里,冻得人一个激灵。

      她看见金梦燃脖子以下的身体变成了纸!

      不是单薄的一片纸,是和铺子里那些纸扎一样,有骨架,最外层糊上的一层纸。

      确切地说,金梦燃身体变成了纸扎。

      只有脖子和头还保留着人样,有正常人皮覆盖。

      明明白天里还好端端个人,活灵活现,活色生香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萝心想难不成金梦燃昨夜就是这样了,只不过昨日她盖了棉被,才没让人瞧见。

      云萝将她慢慢扶倒在屋顶上躺好,轻飘飘的身子,风一吹就响一阵,随时都会把她的纸身戳破。

      云萝用披风半裹半盖住她的身子,只留出颗脑袋来。

      刚刚是师兄给她的水灵镜传讯才叫醒她的。

      云萝摸着镜子要给师兄传话。

      忽听底下一声高呼: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更夫敲响锣鼓,惊雷一般炸响沉寂的长夜。

      到子时了,云萝心道。

      又是一声响锣。

      “良辰吉时,新娘出嫁!”

      还是下头的那个更夫喊的。

      这……不对吧?

      哪有人半夜出嫁,哪有人请更夫送嫁?

      趴在屋顶上的云萝努力不让自己被人察觉,把身子压得一低再低,恨不得像片瓦一样贴在屋脊上。

      其实更夫才到街口,离她还很远,但她莫名紧张。

      锣鼓开道。

      “哗哗——哗哗——”

      铿锵清脆的敲击声里夹杂着哗哗声。

      更夫走在最前面。天命之年,打扮得却很年轻,穿一身青面红寿字袍褂。

      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队人马。

      队伍里的人都穿红着绿、浓妆艳抹。

      一个个都动作迟缓,神情麻木。

      云萝在人群中看到了陈媒婆。

      陈媒婆紧随更夫,首当其冲。

      她头戴大花,一张银盆脸涂的煞白煞白,口脂鲜红,眉毛用黑炭描成虫。

      再一看,旁边的人都是她这幅装扮。

      人群最边上,左右两侧各一个道士,一个穿明黄八卦衣,一个着紫绶仙衣,都臂挽浮尘,飘然若仙。

      而这些人都是半人半纸!

      云萝心里咯噔一下。

      金梦燃说过为了捉鬼,她请过无数高人。那队伍里的和尚,道士,巫师都有。

      都对上了!

      难不成那些人都被害了?

      云萝又看到两张熟悉的脸,细果铺薛娘子,马肆掌柜……还有许多有一面之缘的人,都是西市的掌柜和帮工。

      整条街的人难道都变成半人半纸的妖怪?

      云萝不敢再想下去,屏息凝神留意下头纸人的动静。

      它们越来越近,浩浩汤汤地行进在夜雾中。

      最终在纸马铺门前停下。

      “师……”云萝伸手捂住嘴。

      人群中簇拥一顶纸花轿,童男童女列在其侧。

      其中一个是苍羽。

      苍羽坐在一只纸马背上,在人群中身量才勉强没那么突兀。

      云萝庆幸地发现:苍羽的身子有血有肉,还没变成纸。

      只是他身下落了一地的枣生桂子。

      这些果子是从苍羽坐骑中掉出来的,

      云萝昨夜还拿过那四蹄空洞的纸马。想必那些果子是存放在纸马内部,再从四只脚撒出。

      “新娘子下轿喽——”

      更夫手敲锣鼓,一声高呼。

      纸花轿一阵响,一只老鼠从里面钻出来。

      更夫接着道:“新媳妇下轿,先撒帐。”

      不知什么时候,苍羽和那个纸童女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果子,作势要抛洒。

      云萝这才发现那纸童女已是彻彻底底的纸人了。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一撒红枣……”

      苍羽的手抬起来了。

      云萝飞身下去,一把抓住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撒。

      这仪式这么诡异,撒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身旁这些纸人也真如纸人一般,如同傀儡,还木木地站在远处,没有一个上前阻挠她。

      老鼠也只是吱吱叫唤两声。

      纸童女听着更夫的指令,一把枣,一把桂圆地往老鼠身上撒。

      那只老鼠不过是普通老鼠的个头儿,云萝都怕它会被这些果子砸死。

      这个热闹可不好看。

      她拽着苍羽离开纸人堆,中途不小心踩到马肆掌柜的脚,就像踩到一片被太阳烤透的干枯树叶上,酥脆酥脆的。

      那边撒帐仪式已经完成了。

      “喵呜——”

      一只狸花猫从巷口扑出。

      那鼠新娘也不逃跑,停在原地愣愣的,轻易就被狸花猫捉住,它毫不反抗,被猫按在地上蹂躏。

      送嫁的纸人一个个神情木然。

      云萝心生疑惑,这些送嫁的纸人难道不是鼠新娘的“娘家人”吗,怎么不救它?

      一声凶残的叫声过后,狸花猫一口咬断鼠新娘的脖子,殷红的血渗进青砖。

      浓重的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嚼骨咀肉的进食声。

      鼠新娘连一点骨头渣都不剩,只剩下那一点血迹。

      狸花猫肚子撑得鼓鼓的,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

      纸人们四散离开,飘荡到街道两端,也回家去了。

      许久之后,有两只年迈的老鼠,步履蹒跚踱到纸马铺前,对着地上那点血,咿咿嘤嘤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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