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瞳的旅途

　　船刚靠岸，一阵带着甜香的风卷着花瓣吹过，露希菈下意识抬头，就见码头的榕树下站着个穿绯色长裙的女人。她手里把玩着一朵染血的赤蕊花，妆容精致得像幅油画，眼神却像缠人的藤蔓，牢牢锁在露希菈身上。

　　“菈菈，好久不见。”女人笑着走来，声音软得发腻，指尖划过露希菈的脸颊，“妈妈的乖女儿，终于肯回须弥了？”

　　露希菈浑身一僵，猛地后退半步，撞在安霁身上。这张脸和记忆里温柔讲睡前故事的模样重叠，却多了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是耶丝别，她那个“病逝”了五年的母亲。

　　“你……你没死？”露希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时候被锁在阁楼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当年火灾明明……”

　　“火灾？”耶丝别轻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妈妈怎么舍得死？那把火是烧给外人看的，妈妈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而已。”她的指甲掐进露希菈的皮肤，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可你跑了，跟着那个姓安的野男人跑了！”

　　安霁上前一步隔开她们，皱眉道：“这位女士，请放尊重。”

　　“野男人？”耶丝别上下打量他，突然笑出声，“原来是你啊，安霁。当年若不是你偷偷把钥匙塞给菈菈，她怎么能从阁楼跑掉？”她转向露希菈，语气又软下来，像淬了蜜的毒，“菈菈，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妈妈给你准备了新阁楼，比以前的更漂亮，墙上都镶了镜子，你抬眼就能看到妈妈哦。”

　　柯莱躲在提纳里身后，小声问：“提纳里先生，她就是露希菈姐姐说的……那个总把她的画藏起来的阿姨？”

　　提纳里脸色凝重，点头道：“是教令院的‘疯癫学者’耶丝别，五年前因研究禁忌术法被驱逐，没想到藏在港口。”他悄悄碰了碰露希菈的手，示意她别冲动。

　　耶丝别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突然从袖中甩出一串锁链，直扑安霁：“当年坏我好事，今天就让你尝尝滋味！”锁链带着黑紫色的雾气，显然淬了魔神残渣。

　　“小心！”露希菈拽着安霁躲开，自己却被锁链擦到胳膊，瞬间起了一串红疹。

　　耶丝别见状笑得更疯：“菈菈心疼了？也是，当年你偷偷藏他送的木剑，被我砸断时哭得多伤心啊……”

　　“闭嘴！”露希菈突然爆发，掌心凝聚起淡金色的光——那是赫乌利亚神力的碎片，“你根本不是我妈妈！你只是想把我当藏品！”

　　耶丝别眼神一狠：“藏品？你是我用精血喂大的花，根就该扎在我手里！”她猛地挥手，锁链在空中织成网，将露希菈困在中间，“这次妈妈不会再让你跑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安霁正要上前，却被露希菈拦住。她看着困着自己的锁链，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金光从她体内炸开，锁链寸寸断裂，“五年前我能跑，现在就能让你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主人。”

　　耶丝别愣住的瞬间，提纳里放出的箭已经擦着她的脸颊飞过，钉在身后的柱子上。“教令院的人来了，耶丝别，你逃不掉了。”

　　远处传来巡林官的脚步声，耶丝别怨毒地瞪着露希菈，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只留下一句：“菈菈，妈妈还会来找你的——”

　　露希菈捂着发疼的胳膊，安霁递来药膏时，她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她一直在教令院的暗网盯着你。”提纳里叹气，“我们查到她最近和博士有联系，恐怕没那么容易罢休。”

　　安霁帮她涂着药膏，声音低沉：“别怕，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

　　露希菈抬头看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被锁在阁楼时，墙缝里塞进来的那把木剑——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了。
　　雨林的月光透过叶隙洒在地上，像碎银铺成的路。露希菈坐在巡林官小屋的窗边，看着安霁在院子里劈柴，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把记忆里那个递木剑的少年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什么？”安霁抱着劈好的柴进来，身上带着松木的清香。他把柴塞进壁炉，转身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提纳里说明天要带我们去教令院的禁书区，耶丝别当年的研究日志可能藏在那里。”

　　露希菈接过杯子，指尖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意：“我在想，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的温柔是真的，把她锁在阁楼也是真的，这种撕裂感像根刺，扎在记忆最深处。

　　安霁沉默片刻，坐到她身边：“我小时候在教令院见过耶丝别女士。”他望着跳动的炉火，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候她还不是‘疯癫学者’，只是个总抱着古籍的研究员。后来她的研究被博士利用，害死了很多人，才变成现在这样。”

　　露希菈愣住了：“你知道她的过去？”

　　“我父亲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安霁的手指在杯沿摩挲，“他是耶丝别女士的助手，因为发现博士篡改实验数据，被他们联手灭口。我塞给你钥匙，不只是想救你，也是想……找到证据。”

　　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露希菈突然明白，他们的命运早就被同一张网缠在了一起。

　　第二天清晨，提纳里带着他们穿过雨林，来到教令院后方的禁书区。这里的书架比人还高，空气中飘着陈旧纸张的味道，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

　　“耶丝别的日志应该在‘禁忌术法’区。”提纳里指着最里面的书架，“小心点，这里的书都设了结界，碰到不该碰的会触发警报。”

　　露希菈和安霁分头寻找，指尖划过一本本烫金封皮的古籍。当她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日志时，书页突然渗出黑紫色的雾气，化作耶丝别的样子。

　　“菈菈，妈妈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雾气形成的耶丝别笑着伸出手，“你看，这是妈妈为你准备的礼物——能让赫乌利亚的神力完全觉醒的法阵，只要你和我合为一体，就能成为真正的神明，再也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露希菈猛地合上日志，雾气瞬间消散。日志的扉页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腾，和博士的献祭法阵有七分相似，只是核心处多了个代表“共生”的符号。

　　“她想吞噬我的灵魂。”露希菈的后背沁出冷汗，“她根本不是想让我觉醒，是想取而代之。”

　　安霁闻声赶来，看到日志上的图腾，脸色骤变：“这是‘血亲献祭’法阵，需要献祭者心甘情愿才能生效。她一直在等你主动接受她……”

　　话音未落，禁书区的大门突然被撞开。耶丝别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穿教令院制服的学者，手里都捧着发光的古籍。

　　“菈菈，妈妈给你带新朋友来了。”耶丝别笑着扬手，那些古籍突然飞出书页，化作锁链缠向露希菈，“这些都是当年反对妈妈研究的老顽固，现在他们的灵魂成了法阵的养料，是不是很贴心？”

　　提纳里放出箭雨拦截，却被学者们用古籍挡住。安霁拉着露希菈后退，皱眉道：“她把活人的灵魂封进书里当盾牌，太疯狂了。”

　　露希菈看着那些在书页间挣扎的半透明影子，突然想起母亲以前总说：“知识是有生命的，要好好待它们。”原来这份偏执早就埋下了种子。

　　“耶丝别，你看看这些！”露希菈突然翻开日志，指着里面博士篡改的数据，“你以为他是在帮你？他只是把你当棋子！这些年被你害死的人，都是他计划里的牺牲品！”

　　耶丝别的动作顿住了，眼神有了瞬间的恍惚。就在这时，安霁突然甩出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精准地劈碎了学者们手里的古籍。那些被困的灵魂化作光点消散，锁链也随之断裂。

　　“不可能……博士说过会帮我……”耶丝别喃喃自语，突然捂着头尖叫起来，“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逼我的！”

　　她的身体开始渗出黑紫色的雾气，整个人渐渐变得透明：“菈菈，妈妈不能没有你……”

　　露希菈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妈妈，结束吧。”

　　耶丝别愣住了，随即疯狂地摇头：“不！我不要结束！”她猛地扑过来，却在触碰到露希菈指尖的瞬间，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飞向窗外的雨林。

　　禁书区里只剩下那本黑色日志，在地上轻轻翻动着，最后停在一页空白处，慢慢渗出一行字：“对不起，菈菈。”

　　露希菈捡起日志，眼眶有些发热。安霁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最后还是清醒了。”

　　提纳里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低声道：“耶丝别的力量来自博士的禁忌术法，她消散后，术法的能量会回流到源头。这意味着……博士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露希菈握紧日志，指尖的盐晶吊坠微微发烫。她知道，真正的决战，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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