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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香劫
关颂宜从血液里浸出厌恶,她冷漠瞪了眼新妇符云昇,推开他手臂,径直走到床榻边坐下。
她确定,眼前人是幻觉,并不是真的符云昇,他说着新婚夜怡宁公主说的话,做的事,眼里却是死寂。
至于为什么是他那张脸,她也不知,或许是荣砚的恶趣味。
“夫君,我们还未喝过合卺酒,这礼不算成,你如此冷脸,真叫人伤心。”
新妇娇嗔埋怨道,拿起半个葫芦放在桌上,她轻拍红木椅凳,“过来呀,我一个人喝像什么样子。”
「好厌恶,好恶心,想吐。」
关颂宜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搭在双膝的手回握成拳,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在红椅凳上。
她嘴角讥笑,唇瓣蠕动,终是发出了声。
她拿起半个葫芦,将酒水全倒入新娘子那半个葫芦中。
“此酒甚好,公主一人享用便足矣,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规矩,你喝完便入洞房,我今日实在乏得紧。”
新妇羞怯怯低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翘起兰花指,掂起葫芦小口喝着,时不时,他便滴溜两只眼珠,盯着关颂宜。
她强忍心中不适,死死抵住牙关,后背直逼出一身汗,撰紧桌布的手猛然松开,顺着衣料停在腰间,指尖触到冰凉,才稍微缓和。
关颂宜头脑昏沉,她能确定这话与行为来自荣砚,感受却源于自身。
可符云昇那张脸,即使穿女装,也极魅惑,甚至美得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为何,她厌恶到极点,甚至想要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如此,也不能泻心中憎恶之怒气。
已到生理性厌恶,看一眼都能作呕的程度。
新妇符云昇优雅饮完合衾酒,拉着她袖子娇软道:“夫君,酒已喝,入洞房早些休息罢。”
他说罢垂眸染上浓重笑意,灵动眸子漾起水光,那副表情在符云昇脸上,温柔清隽,比天上云还软,忍不住想同他亲近。
可事实是。
她更想杀了他,内心翻江倒海,备受折磨,指尖再次抚上腰间冰凉,恢复冷静。
关颂宜起身,两人相互搀扶走到床榻边,她挥袖挺直脊背,坐姿优雅,俨然一副君子做派。
目光偏向不远处的烛火,半点未分给新娘妇。
“夫君,我今夜难道不美吗?你为何都不瞧上一眼?”符云昇摆动衣袖,声如春水般同她撒娇。
关颂宜缓慢挪动身子,抬眸正视,咬牙切齿挤出两个字,“很美。”
的确很美,祖宗皮肤白皙,嫁衣与红妆都很衬他,是略带英气的绝世“美人”,世所罕有。
他指尖轻抬她下巴,笑得灿烂,卧蚕痣仿若一朵娇艳海棠,绽放出徐徐香气,熏得她不禁沉醉。
下一秒。
随之而来是滔天悲愤,骨子里的恨与厌又涌上来,她登时微眯眼眸,犀利凝视他面颊。
“今夜,由我伺候夫君,可好?”
“甚好。”
关颂宜脑子炸开花,怎么对面就开始脱衣服了,难道真要和祖宗入洞房不成,太诡异了!
新妇符云昇很快褪下外衫,往前靠近,伸手去褪她外袍,指尖在胸口上下游走,带着浓浓挑逗意味。
关颂宜只能视不能动,虽入幻境,可身体仍是女儿身,她急得泪珠成串滴落。
迎上符云昇那张挑衅的脸,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剁成肉酱喂牲畜吃。
那双手扔在胸前抚摸,好半晌,才落到腰间,解开刺绣金腰带,指尖勾弄,扔在地面。
面对越凑越近的男人,关颂宜陷入短暂崩溃,就在两人鼻尖相碰,唇瓣即将贴合时。
关颂宜动作迅速,摸出腰间那道从头到尾抚平内心的冰凉,深深扎入新妇符云昇腹部,狠戾粗蛮搅动。
血肉撕拉,伴随噗噗涌血声。
眼睛并未向下看,只盯着那张娇艳欲滴的脸,缓慢露出释然痛快的笑。
嘴角越咧越大,她笑得气息不稳,连着眼泪滚滚落下,这次,她尝到了眼泪咸涩,不同的是,附带甘甜,比糖水还甜蜜。
一刀又一刀,她几乎要将符云昇腹部捅穿,连喊疼的机会都没给他,对面便直接咽了气。
睁着一双空灵黑眼珠,僵硬朝床榻砸倒下去。
关颂宜回头冷傲睨视,双肩抖立笑得清脆滑溜,“呵呵呵呵呵呵~死了?死了......我亲手杀死的,轻轻,我为你报仇了。”
她仰天大笑起来,踉跄走下地面,走到一樽铜镜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合衾酒,你这份我替你喝。”
关颂宜望向镜中人影,满身血红,几乎浸透了,刚才捅人时,她无比畅快,看都没看一眼,如同杀一只畜生般麻木。
脸上,手上,尽是血。
她诧异茫然,大口地喘息,在内心深处,竟如此恨符云昇,恨到她陷入杀人所带来的快感和冷漠中。
可再恨他,也不能杀他,她与这个世界的人不同,双手不能沾血。
关颂宜清醒过来,手上匕首闷声砸地,她惶恐后退两步,僵硬偏头看向那具尸体,血水打湿床铺,如蜿蜒小河向她奔来。
双腿颤软,一下跌坐在地。
她紧抱双臂,捂住嘴嚎啕大哭起来,可没等她哀伤几秒,双手不受控地挪向匕首。
她捡起匕首,猛地朝胸口扎去。
关颂宜另一只手抵在握匕首的手腕上,匕首尖正以缓慢速度默入胸口,鲜血在红衣上绽出一朵更深的花骨朵,仅剩理智仍在顽强抵抗。
进入幻境的是肉身,如果死在这,她便真死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用力咬破唇内软肉,含住铁锈味,意识又清醒两分,她用劲抵挡手臂的同时,努力回想前两日祖宗教她的心法。
尝试调动体内灵气,隔空操纵物件,兴许是蓬勃求生本能,尝试几次后便得心应手。
她目光落至角落瓷瓶,一个撞击,手上匕首被瓷瓶打偏半寸,离开心口,她顺势用可控的另一只手夺过匕首,狠狠甩出去。
匕首扎入柜中,余震几下稳住。
得到片刻喘息,关颂宜头也不会往外跑,刚打开门,一股无形禁制将她震飞回去,由于毫无防备,整个人撞翻红木圆桌。
她扶着后腰撑起身,咳嗽两声,便利落捡起手边断掉的木椅条,以此为剑,汇聚灵气试图将结界劈开。
劈了好几下,全反噬到她身上,喜袍早已划得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也布满青紫,可她半分未觉得疼。
关颂宜不再惊愕肉身为何无事,冷静下来,凝视四周试图寻找破绽。
“灵君,你手上全是伤!”浮崖心疼地急切叫嚷出声。
符云昇审视手臂上一道道淤青伤痕,缓慢扯下衣袖,“你到底在傀境中遇到了什么。”
浮崖手掌附着在他胸前,妄图压制那撕扯得越来越深的伤口,“灵君,以她的修为对付不了器灵,她会死,你也会。”
符云昇按住他手腕,“我没事,留着灵力,助我开傀境,我进去将她带出来。”
他再次落掌于十二皇子额间,闭上眼,凝神寻找荣砚傀境所在,白茫中,四周静谧,角落里隐约传来一道极浅的风。
风吹耳畔,关颂宜疾速转身。
婚房内红烛摇曳,什么也没有,“荣砚,是你吗?我知道你恨,你若杀我,就失去可能自由的机会,你难道想一直被镇压吗?”
她举着手中木棍,警惕注视每个角落。
“你......好像不一样。”冰凉吐息落在脖颈,耳鬓发丝轻微飘起。
关颂宜双腿抖得没力气转身,“那个,有话好说,你......先别动手行吗?”
一双手缠上脖颈,她察觉到荣砚正趴在后背,头埋在脖间,似在嗅闻,鼻尖蹭过肌肤。
关颂宜汗毛直挺竖起,“我的血不好喝,求你别咬行吗,你这样,我害怕......”她牙齿打颤,话声里带泣声。
荣砚轻盈一转,贴着她行至身前,脸却不愿与她分开,额头相碰,极温柔抱着她。
浓黑长睫垂下,上扬带笑,似在愉悦并小心翼翼享受。
关颂宜僵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安静观察,目光上下扫视,荣砚倾身贴靠她,并无伤害之意。
空气中升腾起一股花草香气,宛如掉落巨大花园中,香入肺腑,惬意逐渐让人放下防备,向荣砚怀里倚去。
她眼皮繁重,困意攀上头脑,竟想就这样抱他睡去,他身上寒凉,气味却又温暖,矛盾亦格外让人沉迷。
“你和别人不一样,留下来,留在这陪我,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喝你的血,好吗?”
他嗓音柔润,垂在胸前发丝是清爽的,缱绻的,扑在她脸上痒痒地,很舒服。
关颂宜蹭在他脖颈,不由自主垂下手,木棍径直落地,滚向远方,哐当一声撞在墙角逼停。
“好......”
荣砚嘴角上扬,双手穿过她后腰,相互依偎,似要与她融为一体,风从两人脚下拔地而起,吹起衣摆,摩擦得淅沥沙啦响。
“关颂宜,别睡!”
她正欲闭上眼,手腕不知被谁狠狠撰了下,身体晃悠退几步,转而落入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怀抱。
和煦的、松香的,充满熟悉的拥抱。
关颂宜半睁眼,玉面郎君,一双含泪桃花眸,墨发与白杉痴缠,如他望向她的神色一般。
她不由迈出脚,刚伸出手便被强硬拽回,正对一双森黑狭长眼眸,顷刻间,她清醒几分,半睁开的眼完全睁大。
“灵君……?”
“还认得,我以为你当真被美男迷了头,要陪他永生永生在一起呢。”
关颂宜栽进他胸膛,没力气思索他语气里的愤怒和嘲弄。
四周白光乍起,她最后望向荣砚,视线模糊时,一声叮铃铃脆响闪过。
她恍惚窥见荣砚腰间挂了个香囊,精美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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