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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
周绛柳这句话说完脑袋嗡嗡响,可随之而来的是思绪滞留的空虚感。
就算是他又怎样?
她要做什么?
问他为什么抛下她?
为什么骗她?
可这些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思索后,她又后悔说出那句话。
她看向他,心口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对方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语言答复。
周绛柳心里莫名燃起一团火,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摘下他的口罩,墨镜因剧烈举动被牵连,也脆声落地。
哔——
耳朵深处刻进刺骨的鸣音,周绛柳凝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
“你……”
不是陆盟阁。
仿佛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周绛柳大口呼吸,脉搏在耳根处弹跳。
她慌乱地理了理额前碎发,轻咬下唇,强装镇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我……”
又想到对方听不见她的话,翻译成手语再次道歉。
没关系。
周绛柳看到他手语回复后有些愣住。
没关系,怎么可能没关系,她近乎失去理智的行为很没礼貌,也很蠢。
周绛柳咬着后槽牙,再一次在心里厌烦自己。
不,这不能怪她,都是陆盟阁的错。
如果他当初和她一起走,那他们现在就能一起上学,不用顾虑,不必分离。
天空乌云密布,嫩芽似的雨滴钻进石板路夹缝中的土壤里,变成种子,落下痕迹。
怎么会下起雨?
她最讨厌淋湿的感觉。
周绛柳往他手里塞了几张大钞,随后转身慌忙逃窜。
雨越下越大,她的衣服逐渐被浸湿,头发变得沉重,她想避开,却被淋得体无完肤。
真倒霉啊,碰上下雨天,这场大雨是要惩罚她吗?
她做错了什么?
周绛柳脑海里浮现出几个人的身影,楼梯里说她坏话的学生,看不起她的季明梁,以及无时无刻都在贬低她的父亲。
是她太过跋扈吗?
所以招来这么多人讨厌?她的同学,她的对手,甚至是陪伴她多年的亲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难道被人侮辱时就该一味的忍耐?面对不好的语言,不想着反击而是屈服?
她痛恨这种懦弱的活法。
因此她从不抑制自己的感情,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但是……
周绛柳抬头看天,雨水打湿睫毛,顺着脸颊流进她头发深处。
她现在不就是在忍耐吗。
忍耐饮食差异,交通不便,以及随时随地都会翻江倒海的古怪情绪。
风把雨刮进她的领口,逐渐滑落,激起小片战栗,她闭上眼睛。
噗嗒噗嗒……
雨停了?
周绛柳睁开眼。
头顶上打了一把伞。
而伞的主人是……
“你没走啊。”
点头。
“怎么又把口罩戴上了?”
愣住。
苍白的嘴唇抖动,她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过,缓缓垂下,在下巴滴落。
周绛柳看着他,眼中的伤情快要和雨水混为一谈,嘴唇嗫嚅道:“为什么?”
话音刚落,她便昏了过去。
周绛柳做了个梦,在梦里,她见到了陆盟阁。
“你!”
面前模糊的黑影身体震了下,被周绛柳指着不敢乱动,生怕对方醒了。
“给我做杯热可可。”
他松了口气,原来是把他当成许尘松了。
提起许尘松,陆盟阁就牙痒。
他才不在她身边几天?就有狐媚子赶着趟来勾引。
陆盟阁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周绛柳,眼里不由多了些愧疚。
是的,他背叛了她。
周绛柳走后,陆盟阁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不知道该去哪。
她走了,一个人。
她最讨厌孤单。
可身为她的保镖,陆盟阁发誓要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如今,他还是伤了她。
机场内人来人往,有新婚情侣,有陈年家庭,可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周绛柳。
她饿了怎么办?
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穿没晾干的衣服身上长痘了怎么办?
陆盟阁越想越急,越急就越容易纷乱头脑,最后,他决定也去C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照顾她,保护她。
事实也如他所料,刚落地,她就出了事。
这小偷也太不经跑了,他还没完全发力,轻而易举地追回了包。
为了防止她认出,他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可惜大热天的,真有点承受不住。
不过为了她值了。
啊,她还是这么善解人意,还比了手语。
啊,她要走了。
陆盟阁看着她进到公寓,他就站在那,直到夕阳落山,天边泛起蔚蓝,才离开。
她最不喜欢的雨来了。
陆盟阁记得她说过最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她都没有出门。
不出门还好,出门就遇见烦心事。
鸽子,泥坑,还有许尘松。
陆盟阁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人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那么无礼的要求都能从嘴里说出口。
关键是她还答应了。
陆盟阁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怎么办?只能去许尘松咖啡馆里应聘,给她送咖啡。
但他是在太碍眼了,陆盟阁转而投靠面包店,临走前还不忘吐槽他做的咖啡难喝。
但这小子命也太好了吧,能让她亲自上门,可能是她最近想换换胃口,不然谁愿意喝那种又酸又苦的咖啡。
她好胜心强,不愿意落后于人,以至于白皙的脸上时常挂着黑眼圈,他是又心疼又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出国……”
她沉默了,他也是。
如果没有出国,他们虽不能读同一所学校,起码能在同一个地方;如果没有出国,她或许能垂怜他一时片刻,给他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如果没有出国……他们就不会分开。
天好像又要下雨,陆盟阁离开了。
无所事事,晕头转向,大脑好像宕机,车水马龙从他身旁流过,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陆盟阁!”
她的声音!不能让她知道他来了!
他跑进小巷,躲在漆黑的角落里,观察她跑进暗夜,又冲进光明。
直到车辆蒸发成黑色尾烟,他才出来。
陆盟阁,是你说要放手?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坐在她家门口坦白一切?
那为什么见到她又慌忙逃跑?
陆盟阁,你应该马上坐飞机回国,你已经被解雇了,她现在的生活和你没关系。
所以,不要再靠近她。
陆盟阁把火关掉,盖上盖子,回望着躺在床上的周绛柳,眼中的不舍快要溢出来,嘴唇抖动,却一字未说,只是叹了口气。
杯中倒入热水,他搜索着私人医生的电话,刚准备打,却听见身后的动静。
陆盟阁赶紧全副武装,转过身来。
周绛柳紧皱眉头,苍白的脸看起来虚弱无力,她咳了几声,睁开眼,见到他的瞬间,眼神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盟阁在手机上打字,刚准备让她看,却被一卷东西砸到头。
他弯腰捡起,是一卷钞票,听见头顶上传来疏远的声音。
“拿着钱走吧。”
迷蒙的视线使她像掉入糖稀里的飞蛾,空气变得冷清,空旷的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大脑在犯晕,周绛柳闭上眼睛,把自己当做还在母体中的胚胎,整个人缩进棉被,昏昏睡去。
嗡——嗡——
棉被中间蠕动半分,几秒后又转回平静,手机振动声像催命符般钻进耳朵,一分钟后,从被子里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喂?”
“绛柳?”
电话里的声音仿佛被岁月侵蚀过般厚重,他带着疑问语气喊她的名字,可周绛柳瞬间听出来对面是谁,瞌睡虫被赶出脑袋,她清醒不少,坐起身,紧张地回复对方。
“是……我”,她吞了吞口水,小声说道:“爸……”
对面嗯了声,周绛柳脑袋有些沉,依靠着软垫,耷拉着眼皮。
“我今晚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要!”
她几乎是秒回复。
“那行,一会儿司机来接你。”
似乎有股洪流冲过她迷蒙的大坝,她被打鸡血似的激动,自从高中的那个晚上,她顶撞了她爸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吃过饭。
她又不是喜欢低头的性格,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口上的缠结。
可刚刚她爸主动给她打电话,这种看似与题无关实则低头的招数,周绛柳太清楚了。
她快速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准备出门,脚步却在门口处停顿。
她想到了和她爸冷漠又尴尬的相处模式。
两个人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尴尬,无言,暴躁。
周绛柳记不清她和他是否有过平静和善的交流,争吵的画面倒是不少。
短暂的兴奋过去后,一股静默的恐惧感漫上手脚。
如果这次还是像之前那样不欢而散地结束该怎么办?
周绛柳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痛快答应。
她坐在椅子上,大脑滞空,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
灯在地上打了个洞,周绛柳突然想钻进去,或者装进背包里,如果一会儿出现问题,她马上躲进洞里。
时间在天边具象化,棉花糖上撒了层金粉,落在她食指上粘蹭到的眼影。
周绛柳又看向镜子。
她缓慢走过去,注视着她眼里的那个人,坚定又平静道:“去吧,周绛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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