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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棠梨，那根棍子你要带走？”
梅霜持剑倚在门后，斜眼看着叶棠梨把一根干枯又弯曲的树枝擦的光滑，放到了要带走的行李一处。
“我自有用处。”
钦钦在床底窸窸窣窣的翻找着什么，圆圆的屁股高高翘起，晃来晃去。
鸢尾慌乱推开房门，许是夜里着了凉，披了件月白的斗篷，声音哑哑的，眼神木木的，“你们何时离开？”
梅霜在门口一个没注意被推开，险些没站稳，心里不禁冒出点疑惑，鸢尾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还有一刻就走。”梅霜看在鸢尾要被困在山门重修课业，不得自由的份上，倒是没计较。
“恐怕还有一刻尤漓长老就要开课了，我要去听咒术了，祝你们玩的愉快，记得别忘了我。”鸢尾又火急火燎关上门，“哦，对了，记得为我带京都流行的话本。”
“鸢尾，站住！”
叶棠梨拿那根木棍在叶棠梨手心转动，舞了个花影，徐徐走到僵直停住的鸢尾跟前，一手重重搭在鸢尾肩上。
“上次我送你的话本，你看了吗？”
鸢尾又道，“你们何时离开？”
梅霜望向窗外西下的夕阳，情绪又被点燃，没在意这二人的奇怪，只是焦急提醒道，“棠梨，我们该走了。”
叶棠梨微抬起手，回身拽着钦钦翘起的尾巴，一把将它逮了出来。
“走啦。”
……
已近黄昏，天空被火烧过，晕了一片血。
苍梧鱼一手背在身后，肃立在传送阵前，从容自然，仿佛是这片土地生出的树木。
阮泠远远就与姗姗来迟的二人对望，算是迎接。
“棠梨，我们为何要绕道去清商阁一趟？你莫不是咒术还没学够？”
“尤漓堂主咒术讲的极好，我心中有一问，想去讨教讨教。”
“你能有什么问题？”
阮泠热络打了个招呼，“叶姑娘，心情不错。
叶棠梨笑着回道，“阿泠也来得极早。”
苍梧鱼忽的抬眼，看向来人。
钦钦背上驼了个小布袋，摇摇晃晃朝苍梧鱼而去，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苍梧鱼屈膝蹲下，捋了捋钦钦毛茸茸的脑袋，顺手拿过布袋，眉头微蹙了一下，换了布袋的绳子提起。
梅霜瞧着叶棠梨和阮泠二人越谈越投机，识趣朝着端坐在地上的地启而去。
地启身侧一杆盘蛇青缨长枪直直插在石缝里，如松如山，被擦的铮亮的利刃映着天边红霞，细看枣红的枪身隐隐有些打斗后留下的细痕，但依旧威武庄严。
“地启，这是你去千百炼取的神兵啊，不愧为神物，”梅霜弯着眉眼，自下而上仰望神枪，“能给我使使不？”
“不便。”地启声音低沉，步履沉重起身。
梅霜眼睛没眨一下生生看着地启握枪使之缩成一根银簪般大小，横插在束起的发间，心痒不已，腰间的寒霜猛的一震，她又乖乖安抚起来。
待寒霜安静了，梅霜又问，“你的枪叫什么名字？”
“画岳。”
地启脸上虽没什么情绪，声音却听得出来有些骄傲。
“好听，这名字好啊，定是一杆好枪。”
梅霜又碎步走向苍梧鱼，指着西方道，“苍梧长老，我们何时动身？”
“不急。”苍梧鱼又看了眼手中布袋，淡淡回答。
“且慢！”
只见轻紫携着一抹月白从山上赶了下来，正是尤漓长老和受了风寒的鸢尾。
叶棠梨轻挑远山眉，盯着荡在空中瑟瑟发抖的布袋。
“苍梧长老，你多带了一件东西走，请留下。”
尤漓面色平静，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苍梧鱼把手中布袋抛到空中，重重坠地。
“啊！”
一声惨叫打破此刻宁静。
熟悉的丑木偶滚落在地上，小手摸着头，眼睛心虚的不敢睁开。
“跟我回去。”尤漓声音中情绪有了些起伏，有些怒意。
梅霜看热闹不嫌事大，凑到鸢尾眼前，“你的娃娃怎么在这儿，鸢尾，你要把它还给棠梨吗？”
鸢尾又木木回答，“恐怕还有一刻尤漓长老就要开课了，我……”
“你怎么回事儿？”
梅霜惯常捶了一下鸢尾的肩，她却一头向下栽了去，若不是前头的阮泠扶了一下，那脸就要种在土里了。
梅霜摊开手，否认道，“我可没用力。”
叶棠梨戳了戳地上木偶的脸，对着它说，“擅自离开宗门可是要关禁闭的哦，还不换回来吗？”
突然，木偶不停蹿个，直到和叶棠梨一般高，被扶正的鸢尾却缩的比钦钦还小。
“我错了，尤堂主，我会好好学咒术的，不敢逃了，苍梧长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别关我禁闭，毕竟……我也没出逃成功。”
梅霜惊讶的张开了嘴，见叶棠梨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又转头看着阮泠，阮泠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恢复原身的鸢尾悻悻而归，留下落寞的身影。
思索许久的梅霜，脑中好像闪过一丝灵光，敢情叶棠梨去清商阁转了转，是去告发鸢尾的。
太可怕！太可怕！
“时辰已到。”
苍梧鱼的手轻贴在竖起巨石之上，低语着什么。
启明星悄悄升空，与地面传送阵同辉，星光渐暗，五人随之启程。
……
星汉灿烂，郊外的夜是静悄悄的。
远处有一点光亮，在简陋的草屋庇护下，在冷风拂过后，明明灭灭。
稚气的声音问着，“阿翁，世上有鬼吗？”
苍老的回音答，“人死了，要是有所挂念，就会变成鬼。”
“那要是阿翁变成了鬼，我也不怕。”
枯树皮一般的手抚在娇嫩的脸上，空洞又慈祥的眼看着伸手相拥的小手，那个好似扎在地里的行动又迟缓身子未曾回应。
“老人家，请问京都在哪个方向？”
阮泠笑眼眯成一条缝，看着就好相与，故而率先上前问路。
“全儿，你去给他们指个路吧。”
幼稚小童穿着零零散散打了十数个补丁的短布粗衫，一跑一跳的朝着高高瘦瘦的阮泠而去。
阮泠的目光在还枯坐在木凳上的老人身上定了定，又从一时冷下的气氛中抽回，平和的笑容又挂上。
他柔声问道，“全儿，你几岁了？”
“五岁了。”
全儿的鼻涕泡在呼气间冒了出来，又在吸气时轻轻破掉。
阮泠用袖中方帕替他擦了擦脸，声音有力，又柔和的像涓涓细流，“全儿五岁了，该学会长大了。”
“哥哥，你真好看！”全儿眼睛亮亮的，带着坚定，“再往西走三里，就到京都了。”
阮泠挥手告别，浅笑映在全儿脑海，久久不散。
一颗明珠躺在草屋的台阶上，对上幽幽烛火，掠过莹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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