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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温度
区域赛的赛场设在邻省一所知名的理工大学。相较于市赛,这里的氛围更加凝重,来自各省顶尖高中的队伍汇聚一堂,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林栀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们的比赛安排在第二天下午。前一晚,在酒店房间里,林栀最后一次检查演示文稿和实验数据,试图将每一个细节烙印在脑海里。沈倦和张维在隔壁房间做最后的程序调试。
夜深人静时,林栀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和恶心,她以为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并未在意,强迫自己躺下休息。
然而,第二天清晨醒来,不适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剧了。喉咙干痛,额头隐隐发烫,浑身肌肉酸痛无力。她挣扎着坐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
糟了,好像是感冒,或者更糟。
她强撑着洗漱,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底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她暗暗告诫自己,从行李箱里翻出常备的感冒药,吞了两粒,又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在餐厅遇到沈倦和张维时,沈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你不舒服。”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栀心里一紧,连忙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有,可能昨晚没睡好。”
沈倦没再追问,只是在她伸手去拿餐盘时,先一步替她拿了过来,里面是她平时会选的几样清淡食物。他沉默地将餐盘放在她面前,又去接了一杯温水。
张维在一旁看着,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识趣地没有多话。
整个上午的赛前准备会,林栀都感觉像是在梦游。脑袋昏沉,沈倦和陈老师讨论战术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沈倦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强打精神却难掩憔悴的脸上,眸色渐沉。
下午,比赛正式开始。他们抽到的顺序靠前。站在后台候场区,林栀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和表情严肃的评委,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冷汗浸湿了后背,双腿发软。
“林栀,”沈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稳定,“跟着我。”
他伸出手,不是牵手,而是摊开掌心,向上,放在她身侧。一个无声的、支撑的邀请。
林栀看着那只骨节分明、带着令人安心力量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将自己冰凉微颤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掌心立刻收拢,温热干燥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的冰冷,一股坚实的力量仿佛顺着相贴的皮肤传递过来,奇异地安抚了她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溃散的意志。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上灯光聚焦的舞台。
演示环节由沈倦主导。他站在巨大的屏幕前,身姿挺拔,逻辑清晰,语言精准,将他们的研究核心阐述得淋漓尽致。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冷静而充满说服力,仿佛自带稳定磁场。
林栀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负责配合操作演示程序和补充部分细节。尽管头脑依旧昏沉,但手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的他的温度,和他沉稳如山岳的背影,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支点。她努力集中精神,跟上他的节奏,在他停顿的间隙,用略带沙哑但依旧清晰的声音,补充上关键的实验数据和分析。
轮到评委提问环节。一位来自知名高校的教授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直指他们理论模型中一个尚未完全解决的近似处理。
这个问题正好切中了他们目前最大的弱点!林栀的心猛地一沉,大脑因为发烧而更加混沌,一时间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语言。
会场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就在林栀额头渗出冷汗,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沈倦向前半步,将她完全护在身后。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过头,目光极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冷静的确认和无声的询问。
林栀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相信他。
只见沈倦转回头,面向评委,语气依旧平稳,没有丝毫慌乱:“感谢教授的提问。您指出的这一点非常关键。关于这个近似处理,我们确实意识到它存在局限性。在后续的研究中,我们计划引入随机过程理论对其进行优化,这是林栀同学主要负责深入探究的方向。”
他话锋一转,巧妙地将问题的焦点从“缺陷”引向了“未来的优化方向”,并且直接将功劳和后续责任引到了林栀身上,既化解了当下的危机,又为她铺垫了台阶。
他继续说道:“目前,基于现有模型,我们之所以采用该近似,是基于以下三点考量:第一,在本次研究设定的参数范围内,该近似带来的误差小于百分之三,处于可接受范围;第二……”他条分缕析,逻辑严密地阐述了理由,将评委的质疑消弭于无形。
林栀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从容不迫应对的背影,听着他清晰有力的阐述,眼眶微微发热。他不仅扛住了压力,还在保护她,甚至将未来的光芒也预留给了她。
那一刻,所有的眩晕和不适仿佛都离她远去。她只知道,她可以完全地、毫无保留地信任和依赖眼前这个人。
提问环节有惊无险地度过。当他们鞠躬致谢,走下舞台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刚一下台,林栀强撑的那口气就泄了,腿一软,险些栽倒。
沈倦一直牵着她的手未曾松开,此刻手臂迅速用力,稳稳地扶住了她。“还能走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栀靠着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他二话不说,半扶半抱着她,快速穿过人群,走向休息室。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然后转身对跟上来的陈老师和张维快速交代:“她发烧了,我带她回酒店。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们。”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陈老师看着林栀苍白的脸色,立刻点头:“快去吧,这边有我们。”
沈倦俯身,将林栀打横抱起。
“啊!”林栀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瞬间爆红,“我……我可以自己走……”
“别动。”他低声命令,抱着她,步伐稳健地穿过场馆侧门,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灼热体温,林栀将发烫的脸埋在他颈窝,所有的坚持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她闭上眼睛,安心地依赖着这份强大而温柔的守护。
回到酒店房间,沈倦将她小心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用手背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眉头紧锁。“药在哪里?”
林栀指了行李箱。他找出药,看着她服下,又用湿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伸手探探她的体温,或者帮她换掉额头上变温的毛巾。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林栀在药力的作用下昏昏欲睡,朦胧中,她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极其轻柔地,将她被汗水黏在额角的碎发拨开。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在她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仿佛听到一个极低的声音,如同叹息,又如同承诺,响在耳边:
“睡吧,我在这里。”
区域赛的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度过。他们或许未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但共同经历的这场风雨,却让两颗心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依赖与被依赖,守护与被守护,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中,找到了最温暖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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