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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苏
闪电划破天际,留下道白光残影。
暴雨倾盆,雷声震天。天空布满黑云,似是要将整座密林压垮。
密林中有一道身影在其中不断穿梭,被雨水浸泡变软的泥路也留下数个脚印,路边水坑倒映出被黑云围攻的贺兰山。神色警惕,观察四周环境,紧握到颤抖的双拳又代表内心的慌乱、恐惧。
忽然,耳朵听到一方向的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撞击树木所发出的闷响,令贺兰山脸色一变,顾不得脚下泥土变滑变黏,抬腿就在泥地或草地奔跑。
回眸一望,只见几只长相恐怖,脑袋歪到几乎断开,眼球突出快要掉下的奇怪生物正疯狂朝现场唯一一个活人扑去。那模样,与电影中让人感到恶心的丧尸大差不差。
“这些到底什么东西!”贺兰山不禁在心中暗骂,手中活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抬眸见前方空旷,地面断开,立刻停下脚步上前小心查看,见是座悬崖,底下岩石锋利沾染大量早已晒干的陈年血迹,更多的是底下模样。
数具白骨堆在一起,白与红的碰撞,四处黑压压的岩石,仿佛是座装满尸体的开盖棺材,将场面显得愈发诡异。最顶端还有新鲜尸体,模样与那些丧尸大差不差,应该是打死后被扔到这里的。
那么多尸骨,怕是上万了。
从未受过这般刺激的贺兰山当场快要吓到瘫软在地面,可对活下去的意志,硬是把本要软到跪倒在地面的双腿给牢牢固定在地面。
贺兰山强忍着颤抖的身体,决定利用这个悬崖救命。趁那几只丧尸还没来,先是找根粗硬的藤蔓固定在腰间和粗些的树上。
体力几乎耗尽,正面打或偷袭都有些困难。抱着怎样都可能会死的态度,贺兰山仰望天空,打算听天由命。
等那几只丧尸寻着气息找到这里时,贺兰山紧攥手中藤蔓走到悬崖前,目光狠厉的看着那几个想要了他命的家伙,咬牙切齿又不免开始大口喘气“我想活下去,但你们非要吃我的话。”
“那就来啊!大不了一起死!”
话完,贺兰山双手紧攥藤蔓向后倒去,那强烈的失重感以及本能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流下了两行泪。
而丧尸们对血肉的渴望本就是不顾一切,认定的食物去哪就跟着去哪,这一点也在贺兰山先前正面对打两只丧尸到深不见底的地下洞呆着时,实践出了贺兰山去哪,他们就去哪。
贺兰山跳崖,那几只丧尸自然就跟着跳下去,但可惜他们没有藤蔓之类的东西,跳崖直接到底下死亡。
贺兰山得以藤蔓足够坚固而再次活下,但也留下不少的伤口。在跳下的过程中,不免被些岩石在手臂和大腿等地方深浅不一的划痕。
但他已经无所谓了,能活下来就好。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顺着藤蔓爬回地面时,贺兰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直接倒在地面大口呼吸,享受劫后余生的感觉。胸膛剧烈起伏,嘴唇早就苍白裂开,嘴里满是铁锈味。
雨水成群滴进眼中,模糊了视线,充当泪水流下。
好累……。
体力耗尽,腿脚发软。别说来丧尸了,在被啃之前,肯定会先饿死或累死。
“都挺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贺兰山不服,他还能活。硬生生凭借着求生欲从地面站起来,抓起干净的青草就往嘴里塞,渴了就伸出舌头接雨水喝。
只要能活,什么东西都能吃。
当贺兰山往嘴里塞了一把又一把的草时,耳边再次回响起几道熟悉的吼声。抬头一看,果真又有几只丧尸找到他,向他跑去。
真的是没完没了!逃过几就会又有几只来,好像这林中有数万只丧尸般。
贺兰山擦了把嘴角污渍,反正腰上藤蔓还没解开,大不了重用方才的法子。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时,几声枪响响彻黑夜,那几只丧尸被爆头,径直倒地。
几只丧尸倒下,露出站在他们身后单手举着枪的银川。眼神犀利,脸色阴沉,那不受控制的龙角与尾巴在肆意暴露在空中,一举一动尽显凶狠。
与此同时,银川另只手虽垂在身侧没有动,可手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表明他此刻用了能力。另一边的贺兰山腰间藤蔓莫名松开倒地,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条藤蔓快要把他捆成蚕般,举到半空递到银川面前。
“兰山!”
银川一路飞行,生怕晚到。激动地双手接过放在怀里紧紧抱住。力度之大,让贺兰山以为自己还没被饿晕,就要先被抱晕了。
“我看到你定位突然在了边境,我就怕你走,怕你遇到危险,就连忙飞过来了。”银川像名孩童般,紧紧抱着怀中喜爱的娃娃。表情放松带笑,若忽略脸上血渍,倒真是副温和模样“还好你没事,我带你回家。”
还有些懵懵的贺兰山被措不及防地抱起,再加上本身没了力气,也就顺着现况,搂着银川脖子,挂在对方身上。
可银川在见到刮起的狂风,豆大点的雨滴,以及那快要撕裂天空的闪电时,考虑安全问题,还是先带着贺兰山到先前飞行时所发现的山洞避一避。
“这里有安全了,不怕。”
银川用能力编制出坐垫和草被放在岩石上,拉着贺兰山一同坐在上面盖紧二人。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身后的龙尾不断摇摆,从见面到现在就没停下来过。
“银川,谢谢你。”贺兰山靠在银川怀里,本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酸痛的双脚也能够有时间休息。靠着休息一会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疑惑的抬头对上银川目光。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很奇怪,平常有问必答的银川现在却选择装傻充愣,可贺兰山明显不信那含糊不清的说辞,趁着银川特殊期的,略微强势的再次问。
银川被问的连连缩头,最终只能下意识抿住缕发丝装可怜“我……其实是你第二次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小海跟你弟弟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我买的定位器打翻,沾到了你的身上。”
“定位器?!哪?”贺兰山一听,猛地坐起身,四处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最终还是银川亲自把颜色融合进衣服图案的定位器拿出出,直接踩碎埋进土里,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给贺兰山说话的机会。
“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银川搂住贺兰山的后背,慢慢将人重新搂紧。这举动也无法让人说出什么话,关键也靠这定位器救了一命。
思来想去,贺兰山还是以救命事大,不再去想这事。
“嗯…谢谢你救我。”贺兰山的头侧靠在银川肩膀上,半睁眼去看对方握着自己手放在脸上蹭着,倒让他有些不适应的缩了缩。
贺兰山早在上次匆匆离开银川家时,就从银海发的短信中知道,精神宠物毕竟是真的,那特殊期也同样会影响到宿主。不管精神力有多好,特殊期来了一样歇菜,一样乖乖熬着度过。
不过,这特殊期原来能把人变得这么多样化吗?
昨天的银川就像个变了个人,变成稍微有点变态。今天的银川就很黏人,一直贴着贺兰山不放手。
“搞不懂……。”贺兰山真的搞不懂现存世界的法则了,本来精神宠物才勉强知道,现在又半路出来个特殊期,简直要晕。
他轻叹一声,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事暂时搬空,现在需要的是睡觉补充能量,去忽略饥饿感。
本玩到满足的银川见贺兰山闭眼睡觉,立马紧蹦直身体,抱着人小心翼翼躺在最大岩石上一同休息。
或许,银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现在不算特别清醒,但他知道自己在做想做的事,去见想见的人。
“兰山……。”银川小声呼唤。
睡得迷迷糊糊的贺兰山眼皮都累到没抬,只是从喉咙里拉出一个嗯字回应。得到回应的龙连忙用尾巴把怀里的兔子抱得更紧,生怕会跑了一样。
“午安,兰山。”
狂风呼啸而过,那发出的哀鸣声着实令人胆颤,唯一能够庆幸的,也只是有地方可以躲避这恶劣天气。
莫戏趴在房间内的窗台上,担忧的看着窗外景色,闪电产生的电光将他的脸照的苍白无比。嘴唇一张一合,不安地喃喃自语“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外卖订单并不算多,换做平常,贺兰山早就回店关门,可今日等莫戏在店里给冒着风雨来买东西的客人们卖完店里面包,关门翻牌,也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出意外了?
莫戏越想越觉得害怕,各种意外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就再也无法忽略。就在忍不住想要出门报案的时候,门铃响起,有人来了。
莫戏闻声跑到售卖区,本想告知存货卖完已关店,怎料门外站着的人是竹苏,提着包裹严实的饭菜,再次按响门铃。
“竹苏?你怎么来了啊?”莫戏连忙跑过去开门让竹苏进店,待对方褪去雨衣到房间里换鞋。得知贺兰山去偏远的地方送外卖了,半路遇到竹苏,就拜托竹苏前来照顾莫戏。
“吃吧,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竹苏年龄与莫戏大差不差,但手艺可会的多,连炒菜都能堪比五星级大厨。但偏偏就是学不会做面包和蛋糕,为此还吃了蛮多苦的。
竹苏得意洋洋展示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傲气头,翘起鼻,双手抱臂,等到莫戏的夸奖声才满意的哼几声。状态看上去比清早要好很多。
“谢谢你竹苏!哥哥没事就好!”莫戏埋头干饭,对竹苏的话深信不疑。毕竟莫戏要比贺兰山见对方的面要多许多,更了解竹苏。
“放心吧,你哥肯定在躲雨,我让他回来避雨还不肯,现在肯定呆在哪里等雨结束就回来了。”竹苏看到桌面摆的水果盘,精挑细选吃了颗酸葡萄,表情管理差点绷不住。
莫戏没有察觉出竹苏异常,只是干着饭。
莫“嗯嗯,谢谢你经常帮我们教训那些来捣乱的人,哥哥之前因为他们头疼了很久!不过你为什么不直接出面啊?还要我不要告诉哥哥。”
竹“你懂什么?这叫做好事不留名。”
莫“那你还趴厨房窗户上,模仿哥哥烤面包,这是做什么?”
竹苏刚吃进颗葡萄,就因莫戏的这句话而呛到咳出眼泪“我!我那是学习!你不懂就不要说!”
莫戏啃着鸡腿,似懂非懂地点头。
屋内画面一片和谐,但还是时不时会响起莫戏想出去寻找人的声音,但都被竹苏给压下去。
直到银海再次光临本店,并飞速把店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银川,这可把人急坏了,深怕对方在特殊期做出什么不理智行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间门差点被银海开碎“兔子!你有没有看到我哥?!”
“啊?没有。”莫戏听到响声时,嘴里还叼着片青菜,面对突如其来的人和问题,仅在大脑里搜寻一遍记忆就得出否定答案。回应了个缓缓摇头的动作。
“靠!还能跑去哪?”银海急地站在那里抓耳挠腮,站在原地直打转。幸好有先见之明,直接派了人去满城找。
忽然间,他好像注意到现场有第三个人,并将目光投去,发现是正试图藏起来的竹苏时,瞬间变了脸。
“你在这做什么?出去!这里可不欢迎你,别脏了这地!”银海大步上前,伸手拽起还在吃饭的莫戏到背后站着,自己则是一脸嫌恶的看着竹苏。
“你干什么?想吵架我们两个来,你干嘛对他凶凶叫?”莫戏连忙放下手中碗筷,跑上前护在低头沉默的竹苏面前,不明白银海为什么一件竹苏就这么大的恶意。
“我干什么?我是怕你被这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给带坏了!”银海眼神凶狠,死死盯着眼前的竹苏,在他认为的地方,竹苏就是一个词,肮脏!
他好不容易有个可以玩的兔子,并不希望被带坏。
莫“他没有!他还帮过我们!”
海“没有?那你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看看这的所有人,哪个不认识竹苏,哪个不知道他的脏事!”
莫“他没有!”
银海与莫戏头次发生激烈争吵,不似曾经的过家家式吵架,而是各自把耳朵与尾巴都气出来的吵架。
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银海挥起拳头而并没有落下,只是在内心咬牙挣扎,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红血丝。但在最终还是松手,以银海摔门离店结束。
莫戏则是被方才的威压震在原地,呆呆的凝视着前方,嘴巴张开却不发一言。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原先不敢出声的竹苏扶到床边坐下。
“谢谢……我,已经好久没有人愿意维护我了。”竹苏从始至终都垂着脑袋,哽咽着脖子,发出混杂着哭泣的喘气声。
莫戏感受着埋在自己怀里哭到发颤的竹苏,手足无措地回抱拍背“不客气,我只是想着,你是我的朋友,别人这样说你,我应该帮你。”
竹苏闻朋友二字,充满泪光的粉眸中闪过一丝愧疚“……其实,我一开始,很羡慕,很嫉妒你和你哥哥……甚至是想欺负你们。”
“什么?!”莫戏听完,瞪大双眼,双手捂耳,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为什么啊?”
竹苏盯着窗外暴雨,本熠熠生辉的粉宝石眼在瞬间,化作路边不起眼的灰石。薄唇微启,道出尘封在自己心中的过往。
儿时,竹苏也是在贫苦区的一名孩子,因长相可爱得父母疼爱,在生不如死的日子中视作唯一的希望。
论孩童群中,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像竹苏有能吃饱的生活。他脸上挤满笑容,经常挥着短手帮父母干活。在休息时,拿木棍充剑,保护受欺负的朋友。
年少时,经历了贫苦区最大,也是最平常的事——死亡。
竹苏父母离世来的猝不及防,只是受命前去工作,回来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回来。
竹苏歇斯底里地跑向当时带走父母的老爷家中,想要见到父母,哪怕是尸体也要见到,也要带走。可,父母面没有见到,连他自己也差点被活活打死。
倒在地面的竹苏仰望天空,流下滴混杂着血液的血泪,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或许在那一刻,他知道了,他要有钱,要有权,就能保护自己,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他恢复伤势,拿出全部积蓄来到富兴区,试图自己闯出一片天,可也被现实打入同样来到贫苦区的人们所待的无业无住地。
他不甘心,却因为出生地的原因,无法为自己讨到饭活下去。
成人时,他找到工作,却因美貌被相中,沦为富豪间的玩物,供人发泄,利用。
傲骨被削平,连带精神也遭到重创。反抗在实力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夜夜的哭泣显得那么悲哀又动人。
后来,他不再挣扎,不再反抗。
自甘堕落,用换来的特权与金钱使唤人,当上外人眼里那不可触碰,看不起的金丝雀。
银海之所以抵触,是知道竹苏的事,但也不知事情背后的真相。一直压垮的竹苏不只是那些折磨,还有不明事理,高高在上的指责与审判。
可直到竹苏以为所有来这里的人都会没几个好下场时,他在比赛中,看到了格格不入的贺兰山。
像当年的他,又不像。
一开始,竹苏恨,恨贺兰山在比赛能得到青睐,得到真正的公平,凭什么自己没有好运气遇到好人。
可恨很快转为羡慕,嫉妒。
转成担忧,害怕。
竹苏怕贺兰山和莫戏成为第二个他,经常跑去偷看,能帮忙就帮忙。有工作是好事。
“所以,我是脏物,身上充斥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见过许多人那副丑陋的嘴脸。”竹苏低头不经意摩挲着自己被包裹完全的身体,嘴里勾起抹嘲笑。
“这些事不难,你上网查,都是我的资料……我想贺兰山,也查了我,知道了事。”
竹苏回想起那天经历,终究是忍不住捂面痛哭起来“可是,当我去试探的时候,他说…他说他不在意,疼就去找他,可以帮我摸摸,可以帮我涂药……就是不要自己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竹苏莫名其妙的道歉,好像是在忏悔以前欺负人的行为,又好像是在为自己曾经作弊的事而道歉。
只是莫戏,在听到中途时就一直紧紧抱着竹苏不撒手,相似的经历能够引起共鸣。
整个房间都回响起竹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积攒已久的委屈,愤怒都化作泪水涌出。即使哭到缺氧,哭到眼睛瞎掉,泪水也永不停止。
“我是脏的……我很脏……莫戏…。”
“对不起……贺兰山……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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