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天堂的樱花

　　除夕。

　　石雨昕家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淡淡的檀香味。客厅的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喧闹的音乐和笑声充当着背景音。餐厅的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年夜饭，林婉和石毅还在厨房做着最后的准备。

　　亲戚们陆续到来，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姑姑、舅舅、姨妈，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表兄妹，寒暄声、笑闹声充斥了整个空间。

　　石雨昕穿着崭新的红色毛衣，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看着表妹逗弄着怀里刚满一岁的小侄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的气色在精心调养下比前段时间好了些，但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倦意和心事。

　　“昕昕真是越来越文静了，”大姨笑着打量她，语气慈爱，“像个大姑娘了。在学校里有没有男孩子追啊？”

　　这话一出，几个长辈都笑着看了过来，带着善意的打趣。

　　林婉端着一盘鱼从厨房出来，闻言嗔怪地看了大姨一眼：“姐，说什么呢，我们昕昕还小，现在最重要的是身体和学习。”

　　“哎呀，说说嘛，女孩子这个年纪有男孩子喜欢很正常，”姑姑也加入进来，笑眯眯地看着石雨昕，“我们昕昕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肯定有不少小伙子偷偷喜欢。”

　　石雨昕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毛衣下摆，轻声辩解：“没有的事……姑姑你别乱说。”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秦术那张冷清的脸，和他那句“与我无关”，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微麻的刺痛。

　　“害什么羞嘛，”表姐凑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挤眉弄眼，“跟我们说说，有没有觉得哪个男生还不错？比如……那个总考年级第一的？叫什么来着？秦……秦术？”

　　石雨昕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林婉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细微的变化，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打趣昕昕了，快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话题被成功转移，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到餐桌旁。杯盏交错，祝福声此起彼伏。石雨昕暗暗松了口气，也拿起筷子，小口吃着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口味清淡的菜肴。

　　年夜饭在温馨喧闹的氛围中进行着。窗外，零星的鞭炮声开始响起，预示着新旧交替的时刻即将来临。

　　快零点了。

　　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带领全场倒计时。客厅里的亲戚们也纷纷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准备在班级群、家族群里发送新年祝福，或者给重要的人打电话。

　　石雨昕也拿出手机。班级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各种搞怪表情包和“新年快乐”刷了屏。她手指滑动着屏幕，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和周晓晓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三天前发的“晓晓，你还好吗？看到回个消息。”

　　她抿了抿唇，在输入框里打下：“晓晓，新年快乐！希望你一切都好！”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发送。

　　然后，她的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点开了那个漆黑一片、从未有过对话的头像。

　　秦术。

　　她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几秒，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最终，她还是敲下了四个字，和发给周晓晓的一模一样：

　　“新年快乐。”

　　没有表情，没有多余的言语。

　　就在她准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

　　“十！九！八！七！……”

　　电视里和客厅里的倒计时声音震耳欲聋地重合在一起，巨大的声浪仿佛要掀翻屋顶。

　　“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砰——啪——！”

　　窗外，绚烂的烟花骤然腾空，炸开漫天华彩，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鞭炮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噼里啪啦地响彻云霄，震得玻璃窗都在微微颤动。

　　石雨昕的手指，在漫天喧响和璀璨光芒中，按下了发送。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掌心里的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熟悉的来电名字——

　　周晓晓。

　　石雨昕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另一只耳朵，试图隔绝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喂？晓晓？！”她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急切。

　　电话那头，背景音异常安静，与石雨昕这边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周晓晓的声音传来，很轻，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的平静，甚至……有点飘忽。

　　“雨昕……”她叫她的名字，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蓄力气，“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晓晓，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你最近怎么样？我联系你好多次你都没回，担心死我了！”石雨昕一口气说道，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仿佛落下去了一半。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雨昕，”周晓晓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仔细斟酌过，“你……要好好的。”

　　石雨昕愣了一下：“我？我挺好的啊。晓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听起来……不太对劲。”

　　“没什么事，”周晓晓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听起来有些空洞，“就是……突然想跟你说说话。雨昕，你记住，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真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认真和……真挚？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诀别的意味。

　　石雨昕的心莫名地慌了一下，窗外喧闹的鞭炮声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仔细分辨闺蜜话语里那丝不对劲。“晓晓，你到底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我没事……”周晓晓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就是有点累……雨昕，外面好冷啊……”

　　“冷？你在外面？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快回家去！”石雨昕急了。

　　“……嗯，知道了。”周晓晓应着，声音模糊，“雨昕，再见。”

　　“晓晓？喂？晓晓！”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石雨昕拿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看着窗外依旧璀璨夺目的烟花，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晓晓刚才的话……太奇怪了。什么“要好好的”，什么“最好最好的朋友”，什么“外面好冷”……还有那过于平静甚至带着点飘忽的语气……

　　她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再打，已经关机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瞬间冲散了新年带来的所有暖意。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那个漆黑头像的回复。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同乐。”

　　石雨昕看着那个冰冷的“同乐”二字，又想起周晓晓那通透着古怪和不安的电话，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她心中冲撞，让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失措。

　　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映照着她瞬间失了血色的脸。

　　这个除夕夜的零点，在新年的钟声和祝福声中，悄然埋下了一颗沉重而不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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