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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林暗痕藏旧怨,苏木新迹引危局
西安碑林的晨光刚漫过东三碑的顶沿,林微就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碑身的青苔。青灰色的碑面被晨露浸得发凉,指尖触到海棠刻痕边缘时,突然顿住——几道细小的划痕嵌着新鲜石屑,石屑的颜色比碑身浅,显然是最近才留下的。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划痕旁还印着个指甲盖大的黑色标记:交叉的苏木枝,和苏州荣记染坊、虎丘碑亭里的暗棠标记一模一样。
“是暗棠的人来过!”苏念的声音压得极低,她从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放大镜,蹲到碑前仔细查看,“你看这划痕的角度,是用扁平的撬棍弄的,力度不均匀,说明撬的人没掌握石碑的结构——幸好他们没成功,不然暗格里的东西早没了。”她边说边从背包里翻出爷爷的《苏木修复手札》,翻开其中一页:“我爷爷记过,这种明代记事碑的石质特殊,暗格得用‘顺纹撬’才打得开,逆着纹撬只会留下划痕,根本碰不到暗格的门。”
老周拄着磨得发亮的拐杖,慢慢挪到碑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旧牛皮本——封面的皮质已经开裂,边缘用棉线缝补过,看得出来是常年带在身上的。他翻开本子,里面夹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卷到小臂,正用手指按在东三碑的海棠刻痕上,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光。“这是我父亲在民国二十六年拍的,照片上的人就是林正安先生,你太爷爷。”老周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里的人影,声音带着些怀念,“我父亲说,那年外国探险家带着一队人来碑林,想把刚出土的鎏金海棠簪运出国,你太爷爷为了护簪子,扮成乞丐在碑林蹲了半个月。”
“扮成乞丐?”林微抬头追问,指尖还停在碑身的刻痕上,仿佛能摸到太爷爷当年留下的温度。
“是啊,”老周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太爷爷特意在脸上抹了灰,穿件破棉袄,每天蹲在碑林门口捡别人扔的馒头,就为了摸清探险家的作息。有天夜里,探险家的人想偷偷把簪子从碑里撬出来,你太爷爷拿着根扁担就冲上去,硬是把人打跑了。后来为了保险,他连夜把簪子藏进东三碑的暗格,还在刻痕旁抹了层苏木泥——那泥是用陈年苏木熬的,干了之后跟碑身一个颜色,只有再用苏木水浸过,才能显出痕迹。”
林微听得入神,刚想再问,突然听见碑亭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声音很轻,但在清晨安静的碑林里格外清晰。陈默的反应比谁都快,他瞬间侧身挡在林微和苏念身前,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左手往后摆了摆,压低声音说:“程叔,你带她们往碑亭后面的清代碑廊躲,我来看看情况。”
程景明立刻拉着林微和苏念往后退,老周也攥紧牛皮本,跟着往碑廊挪。刚退到廊柱后,就看见三个穿黑色短打的人影从碑亭侧面的夹道里窜出来,领头的人手里握着把短刀,刀身泛着冷光,另两个人则甩着铁链,铁链在青石板上拖过,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把缂丝图交出来,饶你们不死!”领头人盯着陈默,眼神凶狠,说话时嘴角还带着冷笑。林微躲在廊柱后,悄悄探出头,看见领头人手腕上有个刺青——是朵扭曲的海棠,花瓣边缘还缠着锁链,和苏州巷口遇到的暗棠成员刺青图案相似,但多了道锁链,显然是更高级别的成员。
陈默没说话,只是缓缓抽出□□,匕首的刀刃在晨光下闪着寒芒。他微微侧身,将碑亭的石柱挡在身前,既能防备对方的铁链,又能观察另外两人的动向。“想拿缂丝图,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他的声音很沉,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领头人被激怒了,挥着短刀就冲上来,刀刃直逼陈默的胸口。陈默往旁边一躲,刀刃擦着他的肩划过,砍在石柱上,溅起串火星。另一个人趁机甩动铁链,铁链像蛇一样缠向陈默的腿,陈默纵身跃起,踩着石柱借力,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缠斗间,林微突然注意到陈默的手臂——之前包扎的纱布已经渗出血,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在青石板上,形成小小的血珠。她心里一紧,刚想喊他小心,就看见老周突然从牛皮本里抖出张折叠的城防图,城防图展开后有半张桌子大,上面用红色墨水画着碑林的布局,东三碑的位置标着朵小小的海棠,旁边还写着“左三指,苏木泥封”。
“林先生当年在图上标了‘左三指’,但暗格里还有层苏木机关!”老周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我父亲说,暗格的门是用苏木染的木片做的,得用陈年苏木水浸软了才能打开,普通的水根本没用!”
陈默听到这话,虚晃一招逼退领头人,趁机往碑廊方向疾冲。身后的铁链擦着他的后背飞过,砸在东三碑上,震落簌簌石屑。石屑落在林微的手背上,她突然发现,刻痕下方的石面渗出了淡淡的红色——是太爷爷当年抹的苏木泥!刚才的震动让泥层裂开了缝,红色的痕迹顺着裂缝慢慢晕开。
“在这儿!”林微赶紧用指甲小心地抠开裂开的泥层,碑身果然露出个指节大小的凹槽,凹槽的形状和缂丝残片边缘的弧度刚好吻合。苏念立刻掏出那小罐陈年苏木粉,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瓷碗,倒了点清水进去,将苏木粉调成糊状,然后用棉签蘸着糊状的苏木水,一点点涂在凹槽里。
随着苏木水的浸润,凹槽里缓缓显出五个淡红色的字:“双股丝合璧”。
“是缂丝图!”林微猛地想起苏州找到的半张缂丝残片,赶紧从贴身的布包里掏出来。残片上的苏木丝线在接触到凹槽的瞬间,突然微微发亮,丝线的纹路和凹槽里的字迹慢慢重合。就在这时,暗棠的人已经追了过来,领头人挥着短刀扑向林微,嘴里喊着:“别想激活暗格!”
陈默眼疾手快,反手将□□插进领头人的小腿,领头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另两个暗棠成员见状,也冲了上来,程景明赶紧捡起地上的铁链,对着其中一个人的腿甩过去,缠住对方的脚踝。“快撤!”陈默拽着林微往碑廊深处跑,苏念和老周紧随其后,四人沿着刻满碑文的廊柱一路往前跑,直到躲进清代碑廊的拐角,才敢停下来喘气。
林微靠在廊柱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缂丝残片,残片上的丝线还在微微发亮。苏念凑过来,盯着残片上的丝线,突然睁大了眼:“这残片的丝线密度,和凹槽里的字是同一批苏木染的!我爷爷的手札里记过,双股苏木丝只有用苏州荣记染坊的技法才能染出来,其他染坊根本做不到。”
老周接过残片,从牛皮本里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比对残片和城防图上的海棠标记,突然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我父亲当年跟我提过,林先生藏簪子时,特意请苏念的爷爷染了批双股苏木丝,一半织进缂丝图,一半用来做暗格的机关,就是为了防止暗棠的人找到簪子。只有用缂丝残片的双股丝,才能打开暗格。”
陈默靠在廊柱上,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伤口比之前更严重了,纱布很快就渗上了血。他看着林微手里的缂丝残片,声音沉得像西安的城墙:“暗棠的人虽然没拿到簪子,但他们已经知道激活暗格的方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赶在他们之前,用缂丝图打开暗格,拿到海棠簪。”
林微摸着残片上的海棠纹,突然想起林棣手札里的一句话:“西安的海棠簪,是程家欠林家的第一个约定。”她抬头看向陈默,他的侧脸在碑刻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坚毅,额角还沾着刚才缠斗时留下的灰尘,眼神却依旧锐利,像极了民国照片里太爷爷的模样。
“我们今晚就动手。”陈默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众人,“碑林夜里有保安巡逻,但暗棠的人肯定也会趁夜过来。老周先生,您在碑林工作了三十年,熟悉巡逻的路线,能不能帮我们引开巡逻的保安?”
老周重重点头,攥紧手里的牛皮本:“没问题!我闭着眼都能摸清碑林的路,晚上我假装在整理碑拓,把保安引到西边的碑区,给你们争取时间。”
苏念从背包里掏出修复工具,检查了一遍:“我带了撬暗格的小工具,都是用软钢做的,不会损坏碑身。晚上我负责用缂丝残片激活暗格,你们帮我把风。”
当天晚上,众人在碑林附近的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准备夜里的行动。林微把林棣的手札翻到关于西安的那一页,仔细看着上面的记载,手札里提到“城墙东南角有砖窑的印记”,她心里隐隐觉得,太爷爷或许早就料到暗格会被发现,所以提前做了准备。陈默则在客栈的房间里检查战术装备,他把□□磨得更锋利,又在背包里装了烟雾弹——是用苏木粉做的,烟雾会泛出暗红色,能挡住敌人的视线。
亥时刚过,碑林里的灯就次第熄灭了。四人从碑林后门的侧门溜进去,老周拿着个装碑拓的袋子,往西边的碑区走,故意弄出些整理碑拓的声音。林微、陈默和苏念则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摸进东三碑亭。
苏念蹲在碑前,再次用苏木水浸润凹槽,然后将缂丝残片贴在凹槽上。随着“咔嗒”一声轻响,碑身的暗格缓缓弹开。陈默赶紧用手电筒往暗格里照,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张折叠的泛黄纸条,纸条的边缘已经有些破损,上面是林正安的字迹,用苏木染的墨水写着:“簪子已移至西安城墙东南角,待海棠花开时,持双丝来取。”
“城墙东南角……”林微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碑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是暗棠的人追来了!
“走!”陈默立刻将纸条塞进林微的口袋,拉着她往碑亭后面跑。苏念紧随其后,三人刚翻出碑亭的后墙,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铁链声——暗棠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跑过碑林的青石板路,西安的夜风裹着城墙的土腥味扑在脸上,林微攥着口袋里的纸条,心里突然明白太爷爷的用意:他早就料到暗棠会找簪子,所以故意在碑里留了张纸条,把真正的藏点引向城墙东南角,既保护了簪子,又能试探暗棠的底细。
“城墙东南角……”陈默跑在最前面,回头对林微说,“我之前查过,西安城墙东南角有段明代的残墙,里面藏着当年的砖窑遗址,说不定簪子就藏在砖窑里。”
苏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没忘回忆爷爷的手札:“我想起来了!我爷爷的手札里记着,民国时林棣阿姨提过‘城墙藏簪,需苏木染砖为引’,砖窑里肯定有当年烧的苏木染砖,砖上的海棠纹就是藏点的标记。”
林微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陈默手臂上渗血的纱布,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太爷爷和林棣的约定,或许从来不是简单的藏文物,而是布了个长达百年的局——从佛窟到苏州,从虎丘到西安,每一个藏点都是局里的一步棋,等着后人来解开,而暗棠,不过是这局里用来考验守护者的棋子。
夜风越来越大,吹得碑林里的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跨越百年的守护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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