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天的学习已经接近尾声，星期五的晚自习，教室内一片躁动，风扇的吱呀声掩盖不了高二理综9班中，同学们窸窸窣窣的笑声，江风泽已经收拾好书包，手臂支着桌子，蓄势待发。
　　九月中旬，窗外蝉鸣弱了几分，但天气仍是酷热。
　　夜间温度降了些，几缕微风拂过，卷起卷边。
　　一些勇士掏出了手机开始玩起来，头抵着桌面，桌肚里的手指要冒起烟来。
　　寻蓦写完了作业，东张西望，又时不时伸个懒腰，偶尔会不小心蹭到苏意，惹得苏意一顿痛骂。
　　虽然教室里一片躁动，但仍有人在学习，也总会有人当出头鸟，大喊一句安静，这个人就是张以怀。
　　张以怀：“安静！写你们作业去，都别吵！”
　　窸窸窣窣：“装啥呢，别人都没嫌吵。”
　　窸窸窣窣：“就是咯。”
　　张以怀：“你们不写作业别人还要写呢。”
　　张以怀：“再吵就记名了！”
　　“行行行听你的，你是学委你最厉害。”有人口是心非道。
　　唐趣典写完了今天的作业，在写周末的卷子，江风安趴在左边玩唐趣典的手指，时而又望着唐趣典的脸痴笑。
　　唐趣典也不反抗，只是耳尖在不经意间染上了绯红。
　　最后倒计时，下课铃终于响了，江风泽大步一蹬，冲出了教室。
　　寻蓦收拾好书包，将题集一同塞入包内，然后凑到苏意面前，找苏意加微信。
　　苏意笔尖顿了顿，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寻蓦。
　　寻蓦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声，偏过头，问：“苏意你没有微信吗。”
　　苏意推了推眼镜，没有转移视线，说：“有。”
　　寻蓦缓缓回过头：“我能加一下吗？”
　　苏意有些疑惑：“加我干嘛，加了不发消息的我都单删了。”
　　寻蓦挠了挠头，不解道：“怎么会不发消息呢，我加你微信，就是为了和你聊天的啊。”
　　寻蓦：“还有，你可不可以，别这么看着我，别那么，直勾勾的。”
　　苏意感到些许茫然，又有些无语：“……自作多情。”
　　寻蓦又往前凑一步：“苏意，加一下微信呗，我需要你的微信。”
　　苏意将书本合上，骂了句：“有问题。”
　　寻蓦：“又骂我，我惹你了？我好冤枉啊！”
　　“而且，我全班人的微信都有了，就差你的了。”
　　苏意：“江风泽有我微信，你让他推你。”
　　寻蓦一听，两眼都放了光：“桌桌你最好啦！”
　　苏意有些无奈，望着面前这个充满孩子气的人无话可说，想骂又不舍得骂，只好收拾好书包，架好椅子，和寻蓦道声别，走出了教室。
　　寻蓦也收拾好书包，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晚上九时，月光倾泻，紫罗兰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寻蓦吸吸鼻子，发出了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夸奖：
　　“这花好香啊！”
　　苏意斜眼看了看寻蓦，有些想笑，说：“这些花叫做紫罗兰，它们的香味主要源自于紫罗兰花瓣中所含有的紫罗兰酮等化学物质，这些花的香气可以帮助我们调节情绪和舒缓感官，缓解学生在校的焦虑和紧张。”
　　寻蓦：“……”
　　苏意：“这都不知道，你生物和化学咋学的。”
　　寻蓦：“……”
　　寻蓦给苏意竖了个大拇指：“嗯，真棒，表扬表扬。”
　　苏意面无表情道了句谢。
　　两人并排走着，寻蓦不再搭话，苏意也不主动聊天，两人就这么走到了校门。
　　寻蓦隔老远就听到了夏昕的声音，寻蓦的妈妈已经停好车在校门口等着，夏昕摇下车窗，朝寻蓦挥了挥手。
　　“妈妈！”
　　苏意的双眼翛然间有点恍惚。
　　寻蓦对苏意挥了挥手，爬上车，向夏昕介绍起苏意。
　　苏意看向车内，夏昕长的很面善阔气，面部线条舒展，微卷的栗色短发微短于下巴，耳尖坠着两个环，嘴角一直是勾着的。
　　夏昕望着苏意眼角含笑：“你就是小意啊，我听寻蓦在家经常提到你，你们的关系肯定很好吧。”
　　苏意眼神有些闪躲：“就，普通朋友那样。”
　　寻蓦在后座忽然惊叫一声：“是很好的朋友！”
　　夏昕撩撩头发，笑着说：“朋友好啊，听说你们还是同桌呢！”
　　苏意点点头：“是。”
　　“阿姨我要回家了，先不说了，拜拜。”
　　夏昕：“嗯，是很晚了，要注意安全哦。我们也先回去咯，再见！”
　　苏意点点头：“嗯。”
　　苏意朝夏昕挥挥手，攥着书包袋走了。
　　夏昕拉拉手刹，回头看看寻蓦，启动了汽车。
　　“寻蓦，他就是苏意吗，长的真秀气。跟我儿子一样帅。”
　　“那肯定的，苏意最好看了。”
　　“就是他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是不喜欢我吗？”
　　夏昕的汽车穿入车流之中，夜晚的海城仍然热闹非凡。
　　寻蓦从车上掏了包零食吃起来。
　　“苏意不是不喜欢你，他平时脸都是冷冷的，他可能心里有什么烦心事吧。他平时话也很少，我不和他讲话，班上都不会出现他的声音。”
　　夏昕让寻蓦给她喂了口零食，嘟囔说：
　　“那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天，冷冰冰的，看起来多不开心。”
　　“那肯定的啊，都是我同桌了我还不和他说话吗，苏意嘴挺毒的，但他人很好，口是心非的，刀子嘴豆腐心。”
　　“好好相处就行，让他开心点，昂。”
　　“那肯定的啊，我可是苏意公认最好的同桌！”
　　“还公认，自封的吧？”夏昕揶揄道。
　　“啊啊啊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你很过分唉。”寻蓦嘟起了嘴。
　　夏昕笑了笑：“就会撒娇，装乖，你看看人家苏意，多成熟稳重。”
　　“你不才说人家性格清冷吗。”
　　“没事不影响。”
　　两人在笑声中回到了家，寻谨安温好了汤，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看到母子二人回来，便招呼两人喝汤，热汤弥漫的水汽温暖了整个房子。
　　窗外月光倾泻，星光点点，月色静谧，偶尔能听到鸟啼。
　　苏意走回了家，别墅仍旧一片漆黑，在灯火通明的小区内显得格格不入。
　　苏意找出钥匙，插入钥匙孔，拧开门，于玄关处换好鞋，便提着书包走进了卧室，偌大的别墅中终于有了些许灯光。
　　苏意找好衣服，进浴室快速冲了个冷水澡，墙面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苏意穿好睡衣，拧开浴室门，湿答答的拖鞋在浴室地板上留下了两个脚印。
　　浴室灯被关上，苏意擦着头发走到了书桌前，从书包里顺手掏了本化学题集，翻到之前做的那页，又随手拿了支笔，写了起来。
　　月亮慢慢升高，苏意的发丝也逐渐干透了，题集翻了一页又一页。
　　苏意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苏意现在的生活，虽然每天都被题集和试卷填满，没有一丝缝隙，但苏意却感觉十分空虚。
　　周全妥帖，却又漏洞百出。
　　苏意十分迷茫，强烈的空虚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能为力。
　　余光间，苏意瞥见被塞在最底层最边边的英文诗集，在窗口月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苏意慢慢走过去，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诗集取出来。
　　诗集上早已落满了灰，被书架压出了痕迹，却仍微微散发着复古的气息。
　　书籍被翻开，简洁的诗句排列在眼前。

　　- And my soul from out that shadow that lies floating on the floor Shall be lifted—nevermore!
　　（我灵魂将从那地面漂浮的阴影中解脱——永不复还。）

　　Between the idea And the reality Falls the Shadow.
　　（理想与现实之间，落下阴影。）

　　-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 If you shed tears when you miss the sun, you also miss the stars.
　　（如果你因失去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了。）

　　苏意翻着诗集，渐渐慢下来，静下来。
　　嘴角浮现了许久未见过的浅笑。
　　苏意沉浸在诗集的世界里，喘口气，静下心。
　　只有这时，他不是空虚的。
　　只有这是，他才能为自己而活，不用沉溺于父亲施加的压力里。
　　只有这时，他才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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