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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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 章


      第6章

      这带着哭腔的抱怨,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百里金铭固有的认知。他沉默地撕下布条为他包扎,动作比平日快了几分。指尖触及翻卷的皮肉时,他能感到李徽玉在微微发抖。

      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和那双因恐惧与疲惫而失去锐气的眼睛,百里金铭发现,自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印象中的李徽玉,不该是这个样子。他竟然真在保护三皇子,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小白找到殿下的马,又顺着气味寻到了猎场外的死熊……”百里金铭低声解释着,目光扫过被妥善安置在树上的三皇子,再落回李徽玉惨白的脸上——这个纨绔王爷,竟真的在以命相护。

      李徽玉在他的搀扶下重新站起,回头望了一眼树上的三哥。

      这个担忧的回眸,让百里金铭心中最后那点疑虑落地。他看向匆匆赶来的侍卫,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小心护送三殿下。”

      李徽玉见人来的越来越多,低声道:“不许说出去!”

      百里金铭见他眼眶犹红,默然架起他胳膊,将大半重量揽到自己身上。

      “殿下。”

      “何事?”莫非他要安慰自己?

      “下雪了。”

      李徽玉抬头,只见漫天素白,洋洋洒洒——是今冬第一场雪。

      “你连安慰人都不会?”他忍不住抱怨。

      百里金铭再度沉默。

      直至在猎场边缘寻回那匹棕马,李徽玉翻身上鞍,脊背挺直,转眼又变回那个不可一世的宸王。

      帝后亲迎,李徽玉几乎是滚下马的,委屈地扑上前:“父皇!母后!”

      众人围拢,见他血迹斑斑的臂膀与三皇子惨状,皆倒吸凉气。皇后抚着他染血的衣袖,声音发颤:“玉儿受苦了。”

      “皇兄还是先让太医诊治吧。”一位轻纱覆面的女子柔声提醒,应是某位公主。

      皇帝见二子惨状,温雅面容蒙上阴霾:“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百里金铭,语气稍缓:“待事了,朕必重赏。先带宸王去治伤。”

      百里金铭伏首谢恩。

      帐内太医处理伤口时,李徽玉已恢复神采,正对围拢的兄姊描述自己如何搏熊杀狼,仿佛方才那个红着眼眶的人不是他。

      “四弟这番勇武,军中亦属罕见。”二皇子含笑道。

      大皇子颔首:“四弟箭术,我素有耳闻。”

      李徽玉双眼发亮:“那是自然!我武课从不懈怠!”

      蒙面公主轻笑:“太傅却说四哥文课从未合格,全仗父皇特旨才升入上舍。”

      李徽玉脸色一沉:“那又如何!大哥当年文课也差,不照样阵前扬威!”

      莫名被牵连的大皇子轻咳一声:“咳,四弟,勿要学我。”

      ……

      百里金铭静立帐角,小白伏在脚边假寐。他耳际留意着三皇子那边的动静。

      “三殿下这腿恐怕……”

      “必须保住!”冯义的怒吼传来。冯贵妃失魂落魄地望着爱子,雍容尽碎。

      太医冷汗涔涔:“老臣……定当竭尽全力!”

      冯贵妃猛然抓住兄长衣袖:“哥!徽彦是你亲外甥,你要为他做主!”

      冯义沉声安抚:“娘娘保重凤体要紧。”

      百里金铭收回视线,正对上二皇子望来的目光。

      “三弟此番……实在可惜。”二皇子语带惋惜,转而向李徽玉笑道:“看来将此人赠予四弟,再合适不过。多亏他及时寻回二位皇弟。”

      百里金铭应声跪倒:“全仗二位殿下洪福齐天。”

      李徽玉摆手:“他确实忠心,起来吧。”

      百里金铭闻言起身。

      待伤口处置妥当,皇帝传召问询。李徽玉将遇险经过悉数道来,唯独略过自己落泪的窘态。

      与此同时,三司查出护卫三皇子的两名典军竟惨死兽口,坐骑亦遭撕裂。天子震怒:

      “连畜生都敌不过!累得徽彦重伤!宗正少卿、兵部郎中、吏部侍郎——革职查办!”

      “陛下!”冯义急步出列,“典军选任主责在宗正寺与兵部考核。吏部侍郎……”

      “冯部堂此言差矣!”兵部尚书元景阳厉声打断,“若吏部核验严谨,何至如此!”

      冯义看到皇上面色愈发冷峻,自知失言,悻悻退下。

      皇帝袖袍一拂:“照此执行!”

      冯义垂首恭送圣驾,指节攥得发白。

      离帐时,李徽玉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却说不出所以然。

      返京后,李徽玉因伤获准府中静养,由百里金铭侍读讲经。

      他斜倚软榻,听着耳畔清泉般的诵读声,只觉岁月安然。

      书页轻响间,李徽玉睁眼望去——青衣少年垂眸览卷,长睫在琥珀色瞳仁上投下浅影,专注侧脸宛如画卷。

      “喂!”

      百里金铭抬眼望来。

      被那清冽目光笼罩,李徽玉心尖莫名一颤:“你……为何懂得这么多?”

      百里金铭放下书卷——看来他是听腻了,不过也难得他安安静静听了这么久。

      “祖父自幼便教我读书写字。”

      “那个老古板?”李徽玉眉头微皱,似乎想起不悦往事,“父皇惜才召他返京教过我一段时间。”

      他冷哼一声:“哼,竟然说我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他是没见过我百步穿杨的样子!”

      说完又冲百里金铭道:“等你什么回江南,我也要去!定让那老匹夫刮目相看!”

      江南……

      百里金铭垂下了眼帘,低声应道:“是。”

      “经商很有趣?”李徽玉追问。

      百里金铭想起了跑商的那些日子,唇角不自觉勾起:“虽常遇盗匪险境,亦可见奇景奇人。但多半时候……总是烦恼缠身。”

      李徽玉新奇地打量他难得柔和的神色:“百里家富甲一方,有何可烦?”

      “原来殿下知我姓氏,”百里金铭轻巧转开话锋,“还想着何时重新见礼。”

      听出他话中调侃,李徽玉一怔,随即扬声道:“你名字拗口!本王懒得记!”

      “殿下唤我阿铭便好。”

      李徽玉耳根微热,扭头嘟囔:“知道了!”

      “殿下,”小厮趋至门边,“尹公子、冯公子前来探视。”

      当尹睿杰扑上来时,李徽玉嫌弃地侧身:“成何体统!”

      冯冠宇郑重抱拳:“殿下猎场壮举已传遍崇文馆!都说您是武曲星降世,独战群狼!更难得在险境中护全三殿下,吾等敬佩不已!”

      李徽玉面露得色,又将历险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说完发现百里金铭静立一旁,垂眸不语。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自在的感觉。

      百里金铭似有察觉,抬眸望向他,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却只是平静的回望他,轻声道:“殿下猎场骁勇,臣亲眼所见。”

      一句话,仿佛无声的契约,将他们共同经历的那段脆弱与守护,彻底封存。

      李徽玉呆愣片刻,随即扭过头,耳根微热,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

      “对了殿下,您可知昨日朝堂……当庭见红了。”尹睿杰压低声音。

      冯冠宇面色微僵。

      李徽玉来了兴趣:“哦?细说。”

      “因您与三殿下遇险,陛下震怒,连罢三官。”尹睿杰瞥向冯冠宇,“其中一位……是他姨父。”

      冯冠宇急忙撇清:“远亲!与我家不甚相熟!”

      说完,他想起了什么,振奋道:“但我大哥被皇上看中,现在已经任宗正少卿了!”

      李徽玉想起这正是被革的官职:“你大哥?那个冯珏?”

      “是啊!”冯冠宇笑道,“你们不知道,我那个表叔冯义他脸色有多难看!”

      李徽玉哈哈笑起来,又问尹睿杰:“你说当庭斩人是怎么回事?”

      尹睿杰又看向冯冠宇:“好像也是冯家的人,当庭咆哮,被拉下去斩了……”

      冯冠宇连连摆手:“亦是远亲!跟冯义表叔相熟,跟我家不熟!”

      百里金铭垂眸立在一旁,像个影子。

      根据零碎信息,他很快理清脉络:陛下借机剪除冯党羽翼,提拔冯氏旁支制衡冯义,再以雷霆手段震慑——果然帝王心术。

      若冯义聪明的话,现在应当养精蓄锐,不过依照他那冲动的性子……

      百里金铭磨搓着手指,继续分析。

      只是三皇子遇袭仍疑点重重。同样典军护卫,为何独他遭难?难道这里头还有其他世家的影子?

      而且皇上似乎默认了就是典军出的问题,是趁机撬动冯氏还是另有原因?

      线索太少,难窥全貌。当务之急,是设法前往荆州。

      他需要亲自会会那位荆州刺史,不然若要翻案,只会翻出二皇子准备的罪证!到那时,百里家将会真正的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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