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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娃娃
山神清瘦的身影再次消失。
在一片闷热的怅然中,圆形空地急剧凹陷、下沉,等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空间变化平静下来,宋星延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天坑边缘。
身后是令人心惊的峭壁,身前是冒着灰色浓烟的火山口,稍有不慎落入其中便会灰飞烟灭。
她紧紧搂着惊魂未定的邱月见,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和梦里一模一样。”凤丘松开抓着李郁峰的手,呆呆地望进被浓烟覆盖的火山口。
这样的神,连送人出魇都周到地将其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宋星延沉默地回应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确认褚时夜身体也没有大碍后,她迅速着手阵法的布置。
李郁峰所谓的一线生机,不过是赌这个强大的魇能在多大程度上接纳承载这次地动引出的火光。
石妖真正的本体应该是浮玉山,孕育了灵智和神魂的只是从整座山体里剥出的很小的一部分。
靠着吸收火光的力量,她有了可以媲美神明的伟力。
但是分离的时间日久,这些力量于她而言便愈发像致命的毒药,到最后,她几乎是在以自己的躯体硬抗,死亡只是迟早要到来的事。
神案前世人虔诚的低语,通过香火传到她的耳中,成了她一生的执念。
她只是一块石头,从不知道神性的代价。
“我能做些什么?”
李郁峰见宋星延一个人闷头鼓捣阵法,看起来状态不对劲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宋星延就着埋头的姿势,哽咽了一下。
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将情绪收拾好,淡淡道:“待会借我点灵力,这个阵法本来不是金丹修为能摆出来的。”
“借多少有多少!”凤丘笑道,并且爽朗地拍着宋星延的肩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抢了李郁峰的台词。
宋星延:“……”
李郁峰借灵力,她在这又唱又跳的是闹哪样。
“等你到了元婴再说这话,榨成肉干回南楚好发霉吗。”宋星延无情嘲笑。
“切,看不起谁!”
凤丘瘪瘪嘴,十分不服气:“这就是时间早晚问题,倒是你,小心树大招风。”
玩笑一阵后,宋星延也顾不上纠结那些早就跟着她一起死了的过往,专心布起阵法来。
“月见,把镯子给我。”宋星延已经顺利画完最后一笔。
邱月见在褚时夜的看顾下,状态好了很多,她闻言迅速把玉镯取下,递到宋星延面前。
“消息盈虚,静翕动辟。称物平施,反覆其道。两仪万象阵,开——”
宋星延暴喝一声,接着迅速将镯子丢入火山口,双手掐诀。
青色的灵力节节暴涨,虚空中阵光大盛,一棵又一棵青竹拔地而起,尖利的叶片簇成一团接天绽放,夜光剑应声出鞘,长吟不息。
“快点的,再墨迹会成肉干的就是这家伙了!”凤丘猛然拍了一下还在等宋星延开口的李郁峰,言语间充满了真情实意。
“不知道这种天才的通病就是嘴硬吗?”凤丘看着紧咬嘴唇的宋星延,默默吐槽。
也就是宋星延这会没空搭理凤丘,山神留下的魇比她想的大得多,即使没有阻力,但要弄个坚实的通道把火光全引入魇中,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极度消耗灵力不说,就算是提前布下的聚灵阵也作用有限。
幸好有个元婴期的移动灵力库在这,不然宋星延刚结成的金丹今天高低得交代在这。
嘣——
“阵法已成。”
若不是山神的魇遮蔽了此地,从远处看起来,常年不见踪影的浮玉山巅上空,此刻正为一大片竹林覆盖,青色的灵力如雷电般游走其间,闪着璀璨的光华,点亮了孤寂千年的夜。
宋星延接过褚时夜递过来的白色手帕,擦去额角的汗水,满意地笑了。
正在准备布个传送阵离开此地时,宋星延突然脚下脱力,本以为要结结实实地摔个屁股蹲,没想到竟然砸入一个温凉的怀抱中。
褚时夜?
她眨巴着眼睛瞧着紧抿嘴唇,用力看了一眼她却又很快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的某人。
“谢谢。”
她低低地勾起嘴唇,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凤丘从背后伸过来要捞她的手,安安心心地任褚时夜背着。
“……”
狗男女。
被拒绝的凤丘心情不好,拉着落单了的邱月见小声蛐蛐:“见色忘友的人就是这样的,以后别跟她玩,关键时刻还得是我靠谱。”
邱月见捂着嘴轻轻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星延姐姐确实辛苦了。”
“嗨——”凤丘摇头摆手,颇为不赞成这话。
她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恐怖之处?
站是肯定站得稳的,脚没断的话带着手还能爬呢。
“好好修炼,你现在谈不明白恋爱的。”凤丘慈祥地看着依旧懵懂的邱月见,真心劝告。
“我就是个凡人,没法修炼的。”
邱月见和凤丘小声争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里。
青竹在高处细细簌簌地摇曳着,其中有一只竹子俯下身,像是上面站着什么人在久久凝望,与她们做最后的道别。
夜色深沉。
…………
“啊——星延姐姐,我烧得疼!”
邱月见面容扭曲,痛苦的尖叫声充塞整个房间,皓白的衣襟被不停沁出的汗水打湿。
离开清水镇后,宋星延就和凤丘告别,来到了天辰学院所在的丰都,此时还不到新生入学的时候,一行人便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可是从昨晚起,邱月见便开始莫名地感到神魂被灼烧,今天更是连带着整个身子也如烈火焚身般疼痛。
万般手段皆不见效,只有在宋星延输灵力给她时才稍稍减轻几分,但终究杯水车薪。
“这个郎中可还有说别的?”宋星延坐在邱月见床边,自昨晚起就握着她的手一刻未松。
“他说月见这种情况绝非凡人正常的发热,更可能是修士受灵力反噬导致的。”
褚时夜倒了杯水递过去,宋星延轻轻扶起邱月见喂她喝下后,才接过另一杯一饮而尽。
“可她是个凡人,没有灵力。”宋星延百思不得其解。
隐玉这几天也跟哑了的炮仗似的,再没出现过。
难道……
宋星延突然想到什么,单手掐诀布下破妄阵,一道银色的精光在眼底闪过。
只见邱月见瓷白的手腕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色裂痕,原本应该留在浮玉山的玉镯,此刻正渐渐回到邱月见身上。
尽管目前还只是一道虚影,但先前质地清冷的玉镯如今正散发着灼人的气息,猛地刺痛了宋星延的双眼。
“咳咳——”
突然,宋星延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猛然击中,当场口吐鲜血。
“怎么了!”
褚时夜紧张地冲过来,立刻塞了颗丹药进宋星延嘴里,然后接替她输送灵力给邱月见。
十多日的休养下来,他的身体已然没有大碍,但眼下能做的仍旧十分有限。
宋星延缓过来那股子阵法被破的晕劲后,狠狠擦掉嘴角的鲜血,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再进来时,她的脸色好了很多。
趁着褚时夜代替她输灵力的功夫,宋星延迅速查看起青梧子留下的手札,她大概知道这是一个极为霸道禁制。
“我来吧。”
宋星延弄清楚怎么回事后,放下阵法图走到邱月见身前。
失去灵力温养的邱月见身体又细密地疼了起来,宋星延随手拿了个前些天逛街时邱月见买的瓷娃娃,单手掐诀,口中念着些古奥晦涩的咒语。
青色阵光所形成的圆圈很快便同时落在瓷娃娃和邱月见的身上,只听见一声痛苦的哀嚎后,邱月见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平静,因疼痛而不停颤抖的肩膀舒展开来。
“星延姐姐,我这是?你和时夜表哥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大!”
邱月见清脆的声音从瓷娃娃里传来,透着几分闷,但是能听出来状态不错。
宋星延含着笑轻轻走过去,戳了戳瓷娃娃脸上两团喜庆的红晕,戏谑道:“不是我们变大了,而是月见你变小了。”
“什么?”
宋星延挪开身子后,邱月见果然看见了本来应该躺在床上的自己。
“我这是……死了吗?”瓷娃娃因为邱月见的震惊而在原地晃动个不停。
“乱说什么。”
宋星延不重不轻地拍了一下口无遮拦的瓷娃娃,将其按住,免得掉地上碎了她还得费事找别的躯体。
过了一会,估摸着邱月见的晕劲过去后,她才认真解释道:“隐玉那个混账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原是那只镯子的器灵。现在浮玉山火光上涌,自然会波及她的神魂。”
“你和隐玉的神魂又因为双生阵绑在一起,所以连带着你也不好过。”
宋星延瞧着床上虚弱不已的隐玉,淡淡总结。
邱月见听了这话感到奇怪:“既然是作用于神魂,为什么现在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宋星延微微一笑:“问得好,双生阵虽然是通过神魂把你们绑在一起,但是无论是灵力也好,还是伤害也罢,都需要以你的躯体作为炉鼎来实现传递。因此换个壳子,隐玉遭的罪就暂时和你无关了。”
邱月见恍然大悟:“星延姐姐你太厉害了!”
“但是,我想问问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帮隐玉啊?”邱月见眨巴着瓷娃娃的大眼睛,心中满是对隐玉的担忧。
宋星延遗憾地摇了摇头:“等那边地动结束,火光恢复平静的时候,就没事了,凤丘说就这两天的功夫。”
“哦,”邱月见闷闷地应了一声,语气充满了期冀,“真希望那里的人会平安无事。”
“但愿吧。”宋星延淡淡地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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