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漩涡

　　身后传来“滴滴”两声，接着就有一辆车跟在曲棠身边。

　　蓝色的车身，上面印有xx出租公司的字样，车窗洞开，戴着墨镜的光头司机一手操纵方向盘，招呼道：“妹儿，坐车不？”

　　曲棠摆摆手。

　　“得嘞。”司机不作纠缠，挂挡，接着车便快速驶离，留给曲棠一串车尾气。

　　刺鼻的化学气味随着空气飘散到曲棠身边，曲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手在空气中挥了两下，低头打开了手机。

　　手机地图显示从这里到家，步行总共半个小时路程。

　　曲棠低头瞅了瞅自己的鞋子。浅灰色的运动鞋，正适合慢慢地走路，于是她干脆开着导航，往前走去。

　　就这么走吧，等走不动了再说。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曲棠很少有机会走这么长的路。没买车之前，她去客户家都是坐公交或者打车，后来等自己走了一定的积蓄，买了辆车，出行更加方便，步行早已排除在她选择的交通方式以外。

　　暖风轻柔地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夕阳在天边铺成另人心醉的浅紫色晚霞，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握着手机，让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随着那口气飘散出来。

　　这一走，让她发现了生活里不一样的地方，那些她之前从来没有留意过的可爱之处。

　　她沿着公路走，便注意到道路边上绿地里有盛开的小花。紫色、红色、蓝色的小花交织在一起，像一张色彩明丽的地毯一样铺就在草地上。

　　有一只白色蝴蝶在草地上翩翩起舞。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蝴蝶？她上一次见到蝴蝶好像还是在大学的花丛里。

　　她就看着这只蝴蝶飞呀飞，从这一朵蓝色小花飞到那朵红色小花，又在紫色小花上停留。

　　她看它翕动着白色翅膀，像另一朵白色花瓣一样，装饰着这条彩色的地毯。

　　她继续往前走。

　　路边有推着婴儿车的阿姨，阿姨烫着头发，身穿一条大红印花的裙子，看起来神采奕奕。

　　而在婴儿车里的小孩，白白软软的一团，看见曲棠便咧开了嘴傻乎乎地笑。

　　曲棠低头也笑了一下。

　　再往前走，就是公园。

　　这里种了许多树，绿树成荫，便有许多老人坐在树底下乘凉，或是闲谈，或是下棋，热闹得很。

　　有三五个小孩子正踢着球，其中一个一脚踢过，正好朝着曲棠的方向。

　　足球骨碌碌朝曲棠滚动过来，曲棠拿脚一挡，在小孩子期待的目光中把球踢了回去，收获了一叠声的“谢谢姐姐”。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靠近小区的大街上。

　　这时，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小区附近还有一片菜市场，以及一排小吃街。

　　她已经很久没有逛过菜市场了。

　　平时买菜都是网上下单，送货上门，方便得很。

　　她迟疑了一会儿，往菜市场走去。

　　这是一片露天的菜市场，虽说露天，还是有商家撑起了大大的阳伞，因此并不很热。

　　这里被分成了一块块区域，每个区域都由或男或女的摊主负责。

　　这时正是下班的时候，有不少穿着正式的下班族在摊位前穿梭。

　　曲棠左瞧右看，被各色蔬菜和瓜果迷了眼，不知道该买些什么，遂停住了脚步。

　　而这时，她听到摊主招呼她，“姑娘，看看鱼吧，这鱼可新鲜了。”

　　曲棠和摊主对上视线。

　　摊主是个看起来岁数挺大的老奶奶，头发全白，乱蓬蓬地堆在头上，眉眼间有丝凶意。可能就是因为这丝凶意，导致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

　　曲棠顺着摊主的话瞧了瞧地上的鱼。

　　简陋的一张帆布上，堆了三堆鱼。曲棠叫不出这些鱼的名字，也判断不出这些鱼是否新鲜。但是看老奶奶的样子，觉得她比自己要不容易得多。抱着体恤她的意思，曲棠便准备挑几条鱼。

　　价钱还没问出口，胳膊突然被人搭住。

　　曲棠诧异转头，看着一个打扮入时，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笑嘻嘻地看着她，然后对她说道：“你不是不爱吃鱼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曲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老奶奶一听便沉下脸，很不高兴地对着曲棠说道：“不打算买在这干什么？快走！别在这杵着耽误人做生意！”

　　曲棠一愣，接着就被女人带着走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又转过一个弯，女子方放下环着曲棠的胳膊。回头确认了一下那老奶奶没看过来，才说道：“你是新来的吧，那个摊位我们都不去的，那个老奶奶专坑新来的，她卖的鱼都不新鲜，你没看那些鱼眼睛都发红了吗？”

　　曲棠这才想起她是有看到鱼眼睛是红的，于是连忙道谢。

　　“不客气。”女人微笑着摆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去那边看看，那边卖鱼的有好几家呢。”

　　曲棠道了谢，两人分别。曲棠顺着刚才女人指的方向过去，果然看到几家卖鱼的摊位。

　　这几个摊位，都是用塑料筐盛的鱼，里面有水流动，看起来很新鲜。

　　她假装专业，在每一个摊位前都看了看，然后走到其中一个摊位，挑了几条鱼。

　　要说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摊位买，而不是别的，别问，问就是直觉。

　　曲棠买完了鱼，出了菜市场。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曲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原来已经七点多了。

　　于是她不再逗留，拎着买来的几条鱼往家里赶。

　　到了门口，曲棠拿出钥匙插进了门锁里，转动钥匙，门打开了。

　　一开门，就看到周糖迎了上来，脸上是明晃晃的担忧，“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曲棠边换鞋边摇了摇袋子里的鱼，“我去买鱼了。”

　　周糖的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她为什么还会有心情去买鱼？难道说那个蠢货没有按他的命令来？

　　曲棠站在玄关处大声叫木木，木木一跳一跳地过来了，她把袋子绑到木木的胳膊上，“给我处理了。”

　　“我来吧。”周糖主动上前一步说道。

　　“不用，处理鱼怪脏的，手上还会有腥味，等木木处理完，你再去给我做就好了。”

　　被区别对待的木木掬了一把心酸泪，蹦跳着去厨房处理了。

　　周糖拉住曲棠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

　　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塞给曲棠，然后坐到她身边。

　　走了半个小时的曲棠还微微发喘，脸蛋红扑扑的，脸上有粘粘的汗迹。

　　周糖动作轻柔地把她黏在一起的发丝分开，双手捧住她的脸，帮她降温。

　　周糖的手掌被调成了凉爽的温度，很舒服，曲棠的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感受到那片凉气，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周糖好笑地看着她贪图凉意的样子，问道：“要不要抱？”

　　“要。”曲棠毫不犹疑地点头。

　　她整个人窝在周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沁出一片凉意。

　　曲棠闭着眼享受，不自觉抱得更紧了些，根本没注意到身上的人看她的眼神。

　　那种想要把她捕获的，禁锢的，渴望至极的眼神。

　　周糖摸了摸她的头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还说呢，”曲棠闷闷开口，“我步行回来的，走了半个多小时。”

　　“为什么不打车？”

　　曲棠闭着的眼睛睁开，不高兴地撇撇嘴，“我做的仿生人又出故障了。”

　　“啊？”惊讶的语气从头顶传来，“是你做的时候哪里出了问题吗？怎么又坏了一个？”

　　曲棠心里很不舒服。

　　她没了贪凉的心思，从周糖怀里爬出来，愤愤地开口，“没错，我就是个笨蛋！做坏了一个，现在又坏了一个。你尽情嘲笑我好了。”

　　周糖叹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像抚慰一只闹脾气的宠物一样，“我没有这个意思，棠棠，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

　　也不知是周糖的语气太过温柔，还是曲棠压制情绪太过刻意，从接到电话时开始积攒的不悦情绪顿时涌了上来，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不自觉地开始说着攻击性的话。

　　“你除了担心我，这样口头安慰我，能给我实质性的帮助，能帮我解决问题吗？”

　　她捕捉到周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与难堪，不知为何觉得莫名畅快。

　　于是她站起来，指着周糖说道：“你不过是一个没有大脑，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仿生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你给我出去，我不要你了！”

　　话说完，她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最后转变成全然的阴沉。

　　那张总是温和的脸蓦然变得冷硬无比。

　　她看着一脸阴沉的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男人的身体太过高大，曲棠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危险。

　　她刚要退后，肩膀就猛然被按住，她再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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