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圣斗士外传四：恒河之源的神曲

　　湿婆琢磨着与失明、失聪、失嗅的沙加建立一套基于触觉、相比于在手心写字更为高效的沟通系统。

　　沙加提议称：“印度的国语印地语有54个基本字母，而人体背部有50~60个穴位。咱俩可以大致约定11个元音字母和43个辅音字母分别对应哪些穴位。你正好坐在我身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向我传达，可以快速点击我背部的穴位，与我对话。”

　　湿婆心有灵犀点击着沙加背部几处穴位表示：“只好如此。就好比用背部穴位作为摩尔斯密码，在你背上拍电报一样，幸亏你还能说话用语音沟通。不过要辛苦我的好搭档神牛了，得同时驮着我们俩走一阵。”神牛哞叫一声表示在所不辞。

　　湿婆与沙加通过共同开发的点穴触觉沟通系统，在步履不停的神牛背上围绕食不果腹的饿死鬼魂魄进行交流。

　　“在现世人间道特雷莎修女的收容院内，也有形态如饿死鬼般病入膏肓的患者，也是拜你湿婆通过疫情将其魂魄打入恶鬼道所赐吧？”沙加问道。

　　湿婆通过点击沙加背部穴位回答：“是呀，你身为佛教徒也应该明白，但凡堕入恶鬼道的，生前皆为欲壑难填的极端吝啬之徒。为人时放纵自己、挥霍无度，却对他人一毛不拔；唯利是图、贪得无厌，机关算尽对他人敲骨吸髓。在死后将因过于自私自利的秉性堕为饿死鬼，在寸草不生的恶鬼道经受亘古不绝的忍饥挨饿。这些视财如命的极端利己主义者生前不知，当他们得陇望蜀时，恶鬼道也对他们望眼欲穿。”

　　沙加回应称：“现世人间道是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人类也是物质世界的组成部分。在维持生命循环的过程中，由此产生以自我为中心的生命意志即为自私。可见，自私从广义来说既非善也非恶，只是一种基于客观存在而产生的正常意识。即便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需要’和次一级的‘尊重需要’，出发点也是满足自我精神层面的诉求，也是一种自私。

　　只有突破底线、以损害他人正当权益为手段的自私，才应加以批判。所以我认为，饿死鬼们在此受尽折磨，并非仅仅出于生前的某种自私，它们的痛苦应该另有根源。”

　　湿婆依旧坚持人性的自私和利己导致了恶鬼道的苦难：“可它们在生前那永无止境的欲望冲动驱使下，即便已实现人生巅峰、家财万贯仍不知足，死后堕为饿鬼道纯属咎由自取。

　　由于我们当前所处的现世人间道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通过额头第三眼预见到几十年后二十一世纪上半叶，那时候的人类已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奉为圭臬。虽然他们衣着更为光鲜亮丽，但都是灵魂空洞、麻木不仁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甚至通过瘦身从□□上寻求饿死鬼那样骨瘦如柴的身形。可想而知，当我们恢复了六道轮回的运转机制后，二十一世纪的恶鬼道将是另一番苦海无边。”

　　说罢，湿婆通过在沙加背部点穴，利用触觉沟通系统描绘了未来数字时代恶鬼道与时俱进的别样磨难。数字时代的饿鬼道，饿死鬼们不再寻求海市蜃楼的食物幻象，因为他们生前已经因过度减肥完全消退了口腹之欲。

　　但恶鬼道的刑罚也实现了数字化，每一只饿死鬼人手一部称之为“智能手机”的小屏幕，需要无时无刻紧盯屏幕并用指骨点击滑动，刷各种永远无法完成的流量任务；或者通过无休止浏览粗制滥造的脑残爽文小说，领取几分几厘的奖励；或者通过点击无孔不入的广告积攒分数，欲求达到系统规定的提现门槛。

　　但每当任务进度条无限趋近于提现门槛时，系统背后的算法又会将差距进一步细分成更小的单元；或者设置更多限制条件；或者干脆全部清零从头再来，原本胜利在望的饿死鬼们立刻因巨大的落差哀嚎不断。

　　数字时代饿鬼道的饿死鬼蜷缩在幽暗角落里，红着眼被智能手机上的进度条吊足胃口，并在幻象破灭的瞬间承受如坠深渊的痛苦，与古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被罚推石上山、巨石近顶必滑的剧情如出一辙。

　　湿婆的预知清晰投射进沙加脑海中，倒让沙加在灵光乍现间豁然开朗。“谢谢你湿婆，你对于未来数字时代恶鬼道的预见，让我对人类痛苦感知的根源茅塞顿开了。”沙加流露着顿悟的喜悦。

　　“哦，此话怎讲？”湿婆见身残志坚的沙加难得如此开怀，有些莫名其妙。

　　“饿死鬼生前的痛苦，或者说人类的痛苦并不是来源于自私的欲望或需求，而是实现欲求的能力与欲求本身之间的差距。人生来就有欲求，哪怕是满足生存、进食、□□、繁衍等最基本生理需要，还有更复杂、更高层次的欲求。但人类实现欲求的能力远远赶不上产生需求的意识，因为意识是无限的，可以随心所欲、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但个体能力及由无数个体组成的社会整体能力是有限的，客观存在的物质世界也是有限的，所以能力永远无法赶上欲求的步伐。这种落差就产生了痛苦的感受。”沙加说着，不由自主泛起笑意。

　　湿婆回应道：“但这种痛苦每个人都要经受，是所有生物无一例外都无法逃脱的终极困境。生物个体从孕育之初、到归于尘土甚至轮回往生都处于这困境的奴役下，那世界就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如果要彻底终结这种本源性的痛苦，也就只能靠身为破坏神的我将一切毁灭化为虚无，而且不能再让创造神梵天重新再生世界。”

　　沙加则另辟蹊径：“毁灭一切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既然认识到了众生皆受欲求与能力间的落差所造成的痛苦的奴役，那何不共情他人？同理心是弥足珍贵的情感能力，也就是俗话说的同情与怜悯。不分高低贵贱、不问是非善恶，皆给予众生平等的慈悲，以无量胸怀理解他人处境，感受他人情绪，为减轻他人痛苦尽绵薄之力，实乃善莫大焉。”

　　湿婆予以反驳：“同情？单纯精神层面的善意输出并不能实际帮助他人满足欲求，甚至已在功利主义大行其道的现代和未来社会被讽刺为廉价、肤浅的形式化关怀，还可能导致施助者陷入道德困境或有损受助者尊严。虽然我们经过探讨，在众生痛苦根源上达成一致，但就如何应对这份痛苦的方式仍分歧明显。”

　　沙加平静说道：“当每个人因这种无法避免的落差身处痛苦的困境时，潜意识里又希望获得这份超越利己动物性的利他善意。我认为同理心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消亡殆尽，只是被抛之脑后而已。如果将潜藏个体意识中这点点滴滴的利他善意积水成渊，兴许就能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动力，让停滞的六道轮回再次运转。当我们抵达六道轮回次元的恒河之源，一切将见分晓。”

　　拥有四只手的湿婆，通过点击沙加背部穴位对应的印地字母这套触觉沟通系统，如四手联弹般向失明、失聪、失嗅的沙加传递着自己的观点。

　　如果语气强烈，湿婆点穴的频次嘈嘈如急；如果语意委婉，则切切如斯。雨点般的指尖触碰在沙加的背部穴位嘈嘈切切、交错弹奏；而因观点碰撞产生的思维火花，则如大大小小的串珠，落入沙加玉壶般剔透无瑕，表里澄澈的一片冰心。

　　在即将离开饿鬼道之际，处女座黄金战士沙加出于对饿死鬼的慈悲，又一次爆发强大小宇宙，通过再次施展天舞宝轮战阵剥夺了众饿死鬼的味觉，减轻它们对食物求而不得的痛苦。

　　只不过为了这份慈悲，沙加的小宇宙又一次突破透支极限，在已失明、失聪、失嗅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失味。因无法感知舌头与咽喉的存在，他也丧失了语音表达能力。

　　疲惫不堪的沙加甚至无法坐稳牛背，坐在后方的湿婆见状，一把抱住身体将倾的沙加，并点击了沙加的睡眠穴道，体贴地让沙加在前方侧骑神牛，向后倚靠自己魁梧的胸脯，好让沙加安心小憩睡一觉恢复体能。

　　步伐矫健的白色神牛搭载着一神一佛间的妙悟禅机行稳致远，不知不觉间已将第二道恶鬼道甩在身后，继续向轮回次元恒河溯源之旅的终点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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