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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
这顿饭吃完，连惜大致弄明白了情况。
阿城是绿城基地的人，同时也是这个种植基地的负责人，日常就是在这里工作，并不常回城里。
从大家对他的态度，连惜猜出这人能量应该不小。
林子姐姐则是他的女友，却不是绿城基地的人，她和老太一样，是个流人，只是隔段时间就会来到这里跟阿城团聚，所以大家很相熟。
让连惜惊讶的不是这群人认识，而是这群人和睦相处的状态。
流人，跟基地人，和睦相处，这在地下城基地简直天方夜谭，这给了连惜不小的冲击。
连惜越发觉得来这里来对了，这里简直乌托邦啊。
不知道是不是兴奋的，这天晚上连惜没有一丝倦意。她站在空旷的地面看着星空发呆，似乎也没有那么着急等待月亮出现了，她的月亮不就在这里嘛。
“小朋友，”身后有人那个爽朗的声音喊她：“过来洗澡，有干净衣服没？”
连惜怔住了，她在荒地里开了那么多天的车子，每一件都被汗透了，先湿再冻再晒，早就不能拿出来穿了。
林子看她尴尬，只一挥手：“跟我来。”
连惜被带进了屋里，带进了一个真正的淋浴间里。
林子扔了毛巾和两件衣服过来：“洗洗干净，把衣服换了，头也洗了，简直成小泥人了。”
连惜抿抿唇，接过东西，乖乖去洗澡。
淋浴，多奢侈的事情啊。
连惜脱掉她那件满是灰尘的土黄色T恤站在花洒下，半天没有勇气去打开。
地下城也有水，但水费昂贵，需要她用许多工时去抵，渐渐的他们都学会了简陋的洗澡方式。
一个盆接上水，毛巾打湿了在身上简单洗洗，淋浴是想也不敢想的。
过了许久，连惜才鼓足勇气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淋到肌肤上时，激动的她身上肌肉都跟着颤抖起来。
连惜洗好了澡，换了那身林子给她的衣服，这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
林子个头比她高，给她的裤子也比她的要长，她一边走，一边卷裤脚。
屋子外面老太正跟林子坐着聊天，多多的下巴搭在林子的膝盖上，乖顺的很。
“最近怎么样？”老太问林子。
“和从前一样。”林子答的自然。
“就没想过定下来？”
“想过，也干过，可是时间久了就受不了了，天天一睁眼就在种地，检查机器，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么几个人，最后还是得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命，就是不能留在一个地方。”
“可是他喜欢，他喜欢那种完全可以掌控的生活，那种一睁开眼就知道今天会经历什么的生活，甚至明天，后天，周而复始，一成不变就最好。”
老太听了没说话，林子便问：“你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留下来。”
“算啦，一把年纪了，不做那些打算了，我这辈子就该死在那里。”
“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么？”
老太没吭声，默默点上了根烟。
“人各有命啊。”林子说完一转头，正好对上连惜的目光：“洗好了？你这头发怎么不吹，等下着凉了，这里又不缺电。”
林子笑呵呵地抓着连惜去吹头，吹的那头短发在空中直飞。
“你头发怎么这么软，多多的毛也软，你俩可真像。”
连惜嘿嘿笑着，对于说她和多多很像这件事，她似乎并不生气，反而觉得亲切。
吹好头重新穿上外套，林子这才拉着她一起出去坐了，随手往她手里塞了杯热水。
“听老太说，你来这里是为了完成愿望？”林子笑呵呵地问她。
连惜有些尴尬，她对老太可以理直气壮是因为老太抢了她的，可是林子不一样，一开始就那么热情，让她身上那股蛮横无理的劲儿根本使不出来。
“我就想看看。”
“看什么？”
连惜咬着唇看天：“想晒晒太阳，淋淋雨，看看彩虹，到河里游泳，还有......”
“还有？”林子呵呵呵地笑起来，正要说话时忽然轻柔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阿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你来了正好，正要找你帮忙呢。”
林子招手让他过来，阿城便走过来和她坐在一条长条凳上。
“什么事找我？”
“小朋友想去城里看看。”
她用下巴指了指连惜，连惜被指的一愣：“我没想进城里啊。”
“你的这些愿望，在城外简直难如登天。”
阿城冲她温柔笑笑：“是有多大的愿望，这么难实现？”
连惜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了，从林子的话中她听出那不算简单的愿望，最后还是林子替她开的口。
“也没什么，就想重新体验体验大自然，荒地里待久了的人都会想这个。”
阿城一下笑了：“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那她能进城么？”林子试探着问。
阿城想了下，眼神在连惜身上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趴在她脚边睡大觉的多多身上。
“如果是一个人进去，可能还会有些麻烦，但是有了这个，应该会容易很多。”
他指了指睡觉的多多。
“为什么？”
“因为没有穷人会养宠物呀。”
在食物匮乏的荒漠里，基地底层的人不会养宠物，獠牙不会养宠物，流人也不会养宠物，在绿城人眼里，养宠物是阶级的象征。
连惜借着被地下城人嫌弃的多多，一下实现阶级大跳跃。
林子在她对面咯咯笑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胆子去试试，最好别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哦。”
“我愿意。”连惜想也不想就叫道，惊得地上的多多都睁开了眼，然而那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危险后，就又闭上了。
“既然愿意，那我来安排，条件是你进去了得听我的。”
连惜点头如捣蒜。
这天晚上，连惜终于睡在了床上，而老太则跟她挤在一个被窝，多多照旧睡在她床边。
两人刚上床没一会儿，连惜就往老太身边挤，像只蚕蛹似的一点点移过去，而老太这晚似乎也没打算赶她。
“老太婆，他们在这里种地，就不怕人来抢么？我看他们都没有武器。”
“谁说没有武器？”
“啊？”连惜一侧头，黑暗中看不清老太的表情。
“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
连惜嘶的一声：“原来如此，那万一来的人多呢？”
“基地不会来，来了就是开战，獠牙他们自己会送，流人过来就是找死，你想什么呢？”
连惜这才哦了一声，很快又有了新问题：“林子姐姐和阿城哥是情侣，那林子姐姐为什么要当流人啊？”
“你在基地为什么跑出去当流人啊？”
“我跟她情况又不一样，我是待不下去了，可是这里的人又不排斥她。”
黑暗中，老太动了动身子：“什么叫待不下去？你觉得待的下去的地方有人觉得待不下去，你觉得待不下去的地方有人求之不得，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懂不懂？”
连惜想了想：“懂一点儿了吧。”
“懂了就早点睡，明天记得帮忙干活。”
说完翻了个身去睡觉，连惜哦了一声后往她背上一贴，踏实地跟着入睡。
阿城不是日日进城，需要等到时机后才会带连惜一块儿进去，在没去之前，连惜帮着进入地下种植基地一起种地。
这里的人不多，但是地下却惊人的分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是一望无际的种植区。
地面那宏大的太阳能发电设备，就是为了确保地下植物光照充足。
根据林子的介绍，这里是种植区，其他地方还有养殖区，鸡是这里养的最多的，所以他们吃鸡肉才比较容易。
连惜想到的是他们自己基地的鸡肉罐头确实也比较多。
这里工程浩大，却非常的自动化，所以需要的人工并不多，连惜跟在后面检查蔬菜情况，觉得无比的清闲。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差事，无比好的差事。
林子听了之后笑笑：“那你就没有想过收割的时候，这里这么多的菜，一旦长成就要立即收割掉，然后把盆里的根除干净，重新调土施肥，再播下新的种子，提前一天种下就提前一天收割，交货量摆在那里，完不成可就完蛋了。”
连惜讪讪笑道：“原来什么工作都有风险呢。”
“那当然。”林子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问她：“那你呢？你之前是什么工作？”
“汽车维修工。”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林子后退一步打量连惜：“真是没看出来，那你猜猜我呗。”
连惜看她身材精瘦个头又高，长得又极具特色，不禁大胆猜了个：“模特？”
“哈哈哈，”林子一下笑起来：“你这张嘴可真会哄人，可惜了，我不是，也不喜欢。”
“那你是做什么的呀？”
林子凑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连惜瞬间睁大双眼：“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不过不管当初多厉害，如今也没用了，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了，只能在他们需要收割的时候过来帮帮忙，或者帮着修修机器，人生好像......好像......”
她皱着眉，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
“好像忽然没什么劲头了。”
“那会想死么？”连惜歪着头，问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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