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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
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小狗吗?
有的,朋友,包有的。
比如此时此刻的徐青君。
一觉醒来,二楼小客厅一片狼藉。
她的小皮鞋缺了只脚,还在的那只,鞋面牙洞爪痕密布。
她最常用的抱枕湿了一角,浸在可疑的液体里。
茶几垫布被勾歪,大片垂落在地;小学习题和新打印的策划书散了遍地,躺得可怜又无助。
罪魁祸狗正趴卧其上,睡得香甜。
“徐、蓁、蓁!”
徐青君额角青筋跳了跳,一字一顿地喊。
没人应。
她去儿童房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用厚毯子裹成寿司卷抱出来。
“看看你家狗干的好事。”
蓁蓁揉揉眼睛,看得清楚明白:可怕的习题本薄了大半。
不是梦!
她欣喜不已:“霸天,干得漂亮!”
皮毛香香软软的黄霸天睁开水朦朦的眼,瞧见她俩,尾巴尖儿懒惫地晃晃,翻个身,又梦会周公去了。
“干得漂亮?”
徐青君赏了小孩一脑瓜崩儿,语气危险。
“呃,我是说,霸天真聪明,冷了还会给自己铺床……”
徐蓁蓁视线上下左右飘,试图把自家姐姐转晕头,好糊弄过去。
但她不会催眠,她姐姐也不是老糊涂。
“唉~”
徐蓁蓁戴着双过大的橡胶手套,揉着盆里的抱枕,唉声叹气。
自己要养的狗,自己负责。
小狗造下的孽,主人赔罪。
宁简椅子反坐,支着脑袋给她配乐:“小白菜呀,地里黄……”
徐青君在一边订书,闻言,动作一顿,说:
“闭嘴。”
宁简立时停声,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
人小孩才说过想妈妈,他现在唱这个,不是往伤口上撒盐么。
“菩萨,”宁简偏身拿肩膀碰碰徐青君的肩,“阿姨过年会回来吧?”
到时候他可得好好拾掇一番,给人留个好印象。
哦,还要备份见面礼。
身为徐家编外成员,好歹也是新加入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宁简搁这儿美滋滋盘算,徐青君却彻底冷了脸。
她把手头订好的习题本一抛,不冷不热开口:“谁知道她来不来。”
“过年欸,不问一下吗?”
“有什么好问的,脚长她自己身上,往哪走又不是我说了算,问了还能给人绑过来不成?”
宁简抿唇,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但仍然劝:
“蓁蓁很想她,也许问了,她就会回呢?”
而且,小禾苗也很想妈妈。
虽然徐青君从不开口说,但他能感觉到。
在这方面,他觉得曾经的自己和姐妹俩很像。
想得到来自家人的肯定,也不直说,因为靠说的没用,只能自己拼命努力。
现在的宁简看她们,像隔着鱼缸里的水看从前的自己,即便经过各种因素扭曲,依然品出了相似的意味。
他和她们,是同类。
是被家庭割舍,又被至亲抛下的一部分。
不同的是,他已有自知之明,对方仍懵懵懂懂,心存念想。
于是,他看她们的眼神不由带上几分怜惜,就像溯着一段光阴,看从前拼尽全力求简家人一瞥的自己。
现在的徐青君,比他更别扭,既期待重逢,又抗拒相见。
她不会再哭着喊着,追在徐碧瑛身后求她回来。
那样狼狈的事,只有七八岁的小禾苗会干。
等徐青君十七八岁,彻底连想都不想了。
总之,徐碧瑛来小青山,只能是她自己想来。
而不是她巴巴凑上去,求着人来。
徐青君不想就这事多谈,看到蓁蓁摘了手套过来,便问:
“洗好了?”
“还差一点。”蓁蓁用手指比划出条小缝,“你知道的,我是小孩子嘛。”
能力有缺的蓁女侠,变大变小全唯心。
和徐青君说完,她看向宁简,下巴微抬,又换了副嘴脸。
“大侄子,谁要养小狗,谁就要负责,你说,对不对?”
“嗯。”
宁简情绪不高地应,然后被小孩递了双手套。
“喏,你快去把抱枕洗干净。”
宁简被逗笑了。
“这次又凭什么?”
“凭小狗也是你要养的啊。”
可惜以理服人不顶用。
徐蓁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摇头叹气,决定卖惨。
“而且,你知道的,我洗不好,你的帽子我就没能洗干净。”
“那个是姐姐最喜欢的抱枕,要是洗不干净,我的屁股可要遭老罪了。”
徐青君眉头一挑:“你这是污蔑。”
除了不轻不重弹下脑瓜,家里可从没人对小屁孩动过粗。
蓁蓁冲她做个鬼脸。
真的假的,只要能说动大侄子帮忙,又有什么要紧?
宁简果然被说动,套上手套,乐滋滋就开搓。
真的假的,哪怕徐蓁蓁被打得屁股开花,也和他没关系。
但是,这可是徐青君的抱枕。
她最喜欢的抱枕。
最喜欢!
想着,他瞪了眼围在脚边打转的黄霸天。
兀那坏狗,怎么这般不长眼呢。
不长眼的黄霸天嘴巴动动,发出“咔擦咔擦”的咀嚼声。
徐翠翠拎着扫把出现,装来小盆麻花倒了。
“我就说你们取的名不好,瞧这狗,霸道成啥样了。”
她刚炸出来晾凉的麻花,自己还没尝尝咸淡,先教狗打翻吃上了。
两位合伙取名的武侠片爱好者对视一眼,继洗抱枕给徐青君赔罪后,又要以劳力换取小姥姥的原谅。
在灰溜溜给狗善后的路上,越走越远。
不过,给小姥姥做事,更容易找到乐趣。
步入厨房的小宁,就像鱼儿遇水,回到了主场。
不过是揉面罢了。
区区两大盆罢了。
宁大厨面上平静,心底已经开始疯狂吐槽自家亲姥姥,为小姥姥和自己打抱不平:
早不回晚不回,卡在这当口,带着一大家子回,想故意折腾谁呢!
和真要卖力气干活的宁简不同,徐蓁蓁完全乐在其中。
又白又软的面剂子,搓成条,扭一扭,转一转,拧一拧,就能变成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怪的麻花。
蓁蓁两眼亮晶晶。
这不就和玩橡皮泥一样?
于是,徐青君眼睁睁看着经她手的面剂子,逐渐从怪麻花变成了各式各样的怪东西。
“你在做什么?”
“看,这是黄霸天。”
小孩献宝一样把手中新捏好的怪狗给她看。
“像不像?”
“唔,”徐青君含糊应付,提醒,“面团太厚实,会炸不好。”
“那怎么办?”
徐蓁蓁为难道。
她真的很喜欢这只面团小狗。
“可以只留外形。”
这都是徐青君小时候玩剩下的,她随手捏出朵花,当作范例给小孩看。
但徐蓁蓁始终抓不住精髓,求着姐姐一个个演示。
徐青君慢慢捏,她有样学样地仿。
线条狗,线条人,线条车,万物皆可变线条。
小孩子独自玩,也能乐呵好久。
等练得多了,徐蓁蓁终于掌握精髓,自己捏了把弓,然后是各种电视里看过的兵器。
她忽然停住,摘了手套,急匆匆跑上楼,端来把剑,仔细供在一边。
经过半年训练,徐蓁蓁力气见长。
不说卓成有效,至少进步显著。
最开始拿在手里连胳膊都抬不动的剑,她现在已经能自己端着走动了。
等再次戴好手套,徐蓁蓁慎之又慎地开捏。
“这么宝贝你那尚方剑啊?”
天冷,孩子们总窝在一块看剧,小姥姥最近也跟着看了不少,不由出言打趣。
“它才不是‘尚方剑’,它是我的天下第一绝世粉红飞花多情剑。”
徐蓁蓁纠正,目光谴责。
尚方剑那种没有特色的剑,怎么敢碰瓷她的宝贝飞花剑。
“你取那么长的名字,哪个记得住哦。”
徐翠翠不满,塞了只小狗麻花堵她嘴,她嚼了咽完,立即还嘴:
“那是你记性不好,姐姐就记得住。”
小孩投来信任的眼神,徐青君只能保持沉默。
先不提记不记得住,那样中二的名字,休想从她嘴里吐出来半个音节。
蓁蓁感到不可置信,她转而看向宁简。
“大侄子,你来说!”
宁简:“……”
宁简选择装聋,微笑面对一切。
“你们!一定是你们太笨了!”
徐蓁蓁气鼓鼓捏着线条剑,不想再和这些鱼唇的人类讲话。
小姥姥笑着笑着,转回身,背对姐妹俩,悄悄掉眼泪。
“小姥姥?”
宁简就站在她旁边,迟疑着,轻唤一声。
“没事,我就是太高兴。”
徐翠翠抹去泪,似叹似喟。
“小宁啊,你和蓁蓁能来,真是太好了。”
以前,拿面团捏小人,是小禾苗才会干的事。
徐青君已经很多年不曾做过这些“幼稚”的举动了。
当天炸的麻花,傍晚就端上了宁家老宅的桌。
宁老太太比徐翠翠大一轮半还多,和徐家大姐才是同龄人,故友辞世后,隔壁只剩小的少的,她住在青山镇的日子里,没少帮衬。
老太太拉过小老太太的手,爱怜地拍:“好翠翠,辛苦你了。”
徐翠翠眼睛有点发涩,倔强道:“哪有,我过得好着呢。”
这话,也不知究竟是想对谁说。
站在天使投资人宁简背后的男人,宁简他大舅,也来了。
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徐青君就小公司半年来的发展成果和他做了番汇报。
魏宁安听了,并不多余比划,慢条斯理擦过细框眼镜,重新戴上。
“这些和阿宁说就可以了,是他的投资,全权由他自己做主。”
徐青君一愣:“抱歉,是我的疏忽。”
魏宁安笑笑。
这时,比起精明的商人,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儒雅亲切的长辈。
“阿宁这孩子,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其实心细着呢。”
宁简歪在一边,倏尔收回放空的目光,正襟危坐。
“对了,”宁家大舅像是偶然想起来一样,问,“青君还没对象吧?有什么想法吗?”
徐青君不意话题一拐八千里,突兀转上感情生活来,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我目前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很正当正经的理由。
除此之外,她也有其它顾虑。
一点小小的顾虑。
小青君成天在眼下转悠,她亲爸不由想起自己的另一个孩子,接送孩子次数多了,和前妻接触也多了。
一来二去,忘掉的温情,记起了,冷却的爱火,复燃了。
某次,两人当着小青君的面啃得死去活来,不巧被刚归家的徐碧瑛看见,场面彻底火辣辣起来。
——某不靠谱男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但那些冲突怒骂和尖叫,离小青君都很远。
她陷入仿若无休止的反胃之中。
怎么会有人吃口水吃得那么……跟啃鸡腿一样香。
太可怕了!
如果相爱得吃口水,那就不要相爱。
她徐青君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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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翠(抹泪对小宁:小宁,徐小姐已经很久不曾这般幼稚了。
另则:
flag,高高挂,等勇士,来拔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