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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退
上学的时间过得很快。
盛况自上午英语课之后，偷着摸出手机，在浏览器里搜了无数个速成音标小视频。
音标不难，但的确如沈漾所说不是几分钟就能学会的，于是他干脆耳机一塞，趁着午休或者课间的空当听两句。
可能因为被气的，一整天下来，这英语音标居然也真的让他学进去了一些。
那些音标长得奇形怪状，稍一不留神就会被从小刻进记忆深处的拼音所取代，盛况从前真的没学过这些，一天下来费了很大功夫才往脑子里塞了十几个。
其实不是他非要学这个，对于他们现在的阶段来说，音标最大的用处就是辅助背单词。但背英语单词不仅仅只有这一种辅助办法，盛况现在学这个纯属是被人气到了，有点不爽。
而导致他郁气郁结的罪魁祸首还在边上晃悠悠地写卷子，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晚自习上课铃刚响，跑去问各科老师作业的课代表们就接二连三从教室外进来，每个人手里各捏着张小纸条，开始按照顺序往黑板上写。
前排几个同学离黑板近，每天晚自习在课代表布置作业时都会随口搭两句话，已经成了班上固定的表演节目。
“物理课堂作业本A册，数学一张课后习题卷子，英语两张定语从句综合题……我靠，今天语文怎么还要背书？”坐在讲台旁边的男生掰着指头数，无奈道。
有个女生接过话头，抱怨说：“这么多作业，今天又得写到晚四了。”
“有才明天应该不会抽查吧？”有人问。
“管他呢，赌的就是他不会抽到我。”
“别存有什么小心理了，你难道忘了上学期的三十遍《赤壁赋》？”
这话一说，问话的那个男生就讪讪闭了嘴，开始往课桌肚里摸出要写的作业本。
教室里一阵怨声载道，只有那位叫谢加言的同学在前排坐得笔直，默默插了一句：“老师布置作业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我们进度赶不上其他班。”
但教室里抱怨声太响，直接把他的话盖过去了。
盛况还没领会过高有才的手段，用水笔帽戳了戳乐子期的背，好奇问他：“他们说什么三十遍《赤壁赋》？你们在这儿练字呢？”
乐子期上个周末迷上了一款种地手游，这几天时不时就偷摸把手机拿出来玩，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他亲自建起的农场和菜地。
盛况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收割完最后一波白菜，乐子期把身子往后倾斜了些：“就是我们班高一那会儿立的规矩，说是谁语文考试古诗词填空那块儿扣一分，就抄三十遍《赤壁赋》，依次累加。”
他顿了顿，继续说：“后面考完试，直接就把这招延伸到背书上了，谁在课上被抽背没背出来，也抄三十遍《赤壁赋》，就这么持续抄了一年，搞得我们班的人倒着都能默了。”
目前对这篇课文还停留在第二句的盛况：“……”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是空空的。
明早语文的背诵课文也是很长的篇幅，盛况叹口气无奈接受现实，捣鼓着语文书翻开那页，打算先把课文背完了再写别的作业。
他连续念了几句课文，熟练后把课本顶在脑袋上，脑子放空默背两遍又拿了下来。
很好，第一句算是背下来了。
“还有底下的文言字词呢况哥，”乐子期好心提醒他，“那个也一块儿抽背。”
盛况：“啊？”
乐子期摆出一个凄苦的表情：“习惯就好。”
盛况麻木：“你看我像习惯得了的样子吗？”
说完，他原本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单手撑着桌沿把语文书轻轻合了起来，下一瞬就飞快地丢进了桌肚。
乐子期疑惑：“你干什么呢？”
盛况从边上摸出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狠狠摁下自动笔的笔帽，他把卷子完整张开压在胳膊下面：“我刚刚有股预感，高有才明天不会抽到我。”
“你哪儿来的预感？”他问。
盛况简言意骇：“直觉。”
乐子期一眼看透他的小心思：“……况哥，你明明就是嫌课文太长，懒得背吧。”
盛况“啧”了一声，没有丝毫愧意地说：“这明明是人之常情。”
乐子期：“……”
你就继续给自己找理由吧。
窗外的天色已然泛黑，临中教学楼的灯一间接一间亮起，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盛况埋头写了三节晚自习的作业，好不容易熬到快放学，然后在临下课抽空看了眼手机，发现苏淮振这家伙又趁学校老师不注意，提早溜出了学校，还给他发了条语音。
他的耳机在包里，懒得拿，干脆长按转了文字。
AAA建材公司苏总：我又在路边看见许阿姨了，她好像这回喝了挺多酒的，你来不来？
即将放学的愉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敲散了，盛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秀气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打字回他：你现在在哪儿？
AAA建材公司苏总：我本来想帮你看着点她的，但是边上跟着一堆好像是她公司里的人，我就没跟着进去了，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参与，现在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全聚大饭店里。
AAA建材公司苏总：你要来吗？
盛况盯着聊天框里的对话默了两秒，打字：来。
况况况况且：你先回去吧，我晚点下了课就去。
对方显然有些不放心：那你小心点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盛况摁灭了手机屏幕，没再回话。
距离下课还剩十几分钟，盛况早早地把书包收拾好了，就准备等下课铃一响往校门口冲。
不过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沈漾拎着包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就挡住了屋顶上投散下来的白炽灯光。
大片疏离恍惚的阴影把盛况罩了个严实，拔高的身量在后排一片窝在座位上的学生里，显得格外突兀。
思绪被动静打断，盛况脑子上冒出三个问号，抬起头愣愣看他：“你干嘛？”
沈漾垂着眼看了他片刻，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从来不把话说明白：“你做作业做傻了？”
盛况这几天已经对他这张嘴免疫了，终于反应过来：“你现在就回家了？”
沈漾挑了下眉算是默认，他看上去挺赶时间，偏过头去跟乐子期交代：“今天的作业都在桌子上了，你待会儿帮我交一下。”
乐子期显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腾出手朝沈漾比了个“ok”，又埋着头种他的赛博菜地去了。
教室后门“嘎吱”一声轻响，开了又关。
盛况：“？”
原来可以提早走人？
黑沉沉的走廊被教室里散发出的灯光照亮，沈漾走的很快，一下就拐进了楼梯，看不见人了。
怎么好像每次都能见着他的背影，盛况在心里吐槽说。
不过他的效率很高，三下五除二立马学着沈漾的样子，拎着书包站了起来。
课桌椅往边上拖动的地面摩擦声刺耳，一刹那就把全班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连坐在讲台上，一整节课也没怎么抬过头的陈殷都往后多看了两眼。
“诶诶，这坐最后面的干嘛呢？”陈殷用笔杆指着盛况，“还没下课就准备拎着包走人了？”
盛况准备开门的手顿在半空中。
接近四十双眼睛盯着他，盛况指指门口，又指着沈漾的座位，半分钟才憋出一句：“那他为什么能早走？”
他就不信刚刚的动静陈殷没听到。
“你跟人家沈漾比？”陈殷支着下巴看了眼时间，把晚自习批好的作业册子搬到了前排男生的桌子上，“他成绩好，少学半节课无所谓，你能吗？”
成绩好就行？
盛况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不到什么能反驳的话，又“哐当”一下坐了回去，怨气很大。
“况哥你听陈姐瞎说，来来回回也就成绩这点事儿能压得住我们了。”乐子期察觉情绪有一套的，忙凑过去跟盛况讲小话，“漾哥高一就跟政教处打了招呼的，每周偶尔会有几天提早放学回家，他家里有事，班上几个老师都知道。”
盛况半信半疑：“真的？”
乐子期点头，指着不远处还在做投篮动作的男生：“不信你问方知有。”
突然被cue到的男生往这打了个响指，被陈殷瞪了一眼后又默默缩了回去，但还是用口型跟他说了句“真的”。
盛况心情好了点。
不跟成绩有关就行，他差点以为这班老师搞成绩歧视呢。
舒气了的盛况摆摆手作不在意状，余光瞥见乐子期桌上的作业还是空的，用一种“你待会儿就要死了”的表情看着他：“你还不准备写作业呢？等着明天几个老师一起过来收你？”
几乎所有的老师，对于学生没做作业的行为都表示深恶痛绝，尤其是谭清和许燕。
盛况周一下课路过隔壁班见着走廊堆着上一群人，好奇多看了两眼，发现他们手里拿的不是数学就是英语作业，一脸苦兮兮的蹲在走廊上补。
乐子期努着嘴，在他面前摇着指头，满脸欠兮兮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还记得刚返校那天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盛况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膜拜天才的试卷？”
“不是！”乐子期敲敲他的桌面，表情神奇起来，“我是说一般到这个时候，漾哥就会把作业丢给我，让我一边玩去。”
盛况：“所以？”
“所以……”乐子期往右边桌子抬了下下巴，“有答案不抄是傻蛋。”
盛况：“……”
居然还有这招？
乐子期的动作很利落，话音未落就把沈漾摊桌子上的作业一扫而空，几张写满了的卷子和习题册堆在他的桌头，抄的过程中还不忘写错几道题。
这动作熟练的一看就是老手，给他留下了一个正在奋斗的背影。
还是苏淮振给他多发了两条消息，才让盛况回想起正事来。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人就飞了出去，燥热的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急着跑去食堂抢夜宵。
盛况对学校附近的路不算熟，在街道上七拐八绕盯着手机地图走了好久，中途还跑药店买了盒解酒药，才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大饭店。
饭店看起来很老了，门口挂着一块生锈的招牌。外墙上布满了数不清的涂鸦和喷漆，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直通大门，两旁却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小花圃，在黑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安静。
路灯昏暗，照不进巷子里的小径。
盛况披着夜色往前走了两步，还能隐约听见饭店里头传出的高谈阔论声。
与巷子外的冷清完全不同，离得近了，盛况还能闻到股饭菜香。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饭店前台了。
店里人声嘈杂，刚从后厨端着菜出来的老板娘看见来人好一阵吆喝，弯着身子堪堪从他身后挤过去。
见来人，她忙吩咐角落的男生：“小漾，我现在有点忙，你帮我招呼招呼客人。这小帅哥穿着校服，还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呢。”
小谁？？
盛况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猛地朝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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