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吃是种天赋

作者:春妤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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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动


      她哭了,无声无息,只有被泪水浸湿的枕头知道她此刻的脆弱。那些被压抑的委屈、被背叛的难过,以及失去一段珍视友谊的空落感,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心防。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她蜷缩在床上的、微微颤抖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凌晨一点三十分。

      夜色正浓,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她的思绪还在清醒地疼痛着。一种难以排遣的孤寂和难过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出口,一个可以短暂依靠的浮木。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聊天框。

      撑伞的雨天:阿之,我睡不着。

      消息发送成功,绿色的气泡孤零零地悬停在对话框里。她没有期待立刻得到回复,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早已睡下了。她只是……只是想告诉某个人,她此刻的状态。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房门外传来了极轻的、克制着的敲门声。“叩、叩、叩”,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林窗窗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坐起身,飞快地用袖子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又对着黑暗中模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睡衣,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和情绪,这才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陈之。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眼神里却不见丝毫睡意,只有一种沉静的清醒。

      林窗窗下意识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对着他扯开一个笑容。她的嘴角熟练地向上弯起,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试图营造出一种“我没事”的假象。可那双刚刚哭过的、还带着湿漉漉红晕的眼睛里,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真正的暖意和笑意。眉梢与眼角的弧度完美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整张脸像一张精心绘制的、无可挑剔的精致面具,虽然漂亮,却冰冷而生硬,充满了距离感,一眼就能看穿那背后的勉强与脆弱。

      陈之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就穿透了她那不堪一击的伪装。他什么也没问,晚自习下课时听到的她与安雀灵那番决绝的对话,以及她当时那冷冽如冰的眼神,早已让他明白了一切。他了解她,知道她看似柔软,实则重情,每一份被她接纳的友情,她都无比珍惜。安雀灵的背叛,无疑在她心上划下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此刻的陈之,比起平日里那个淡漠疏离的少年,周身的气息明显柔和了许多,那层冰冷的壁垒似乎悄然消融了些许。他看着她那强颜欢笑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开口,声音是夜里特有的低沉,却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在我面前,”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望进她试图躲闪的眼底,“不用装开心。”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撬开了林窗窗好不容易才垒砌起来的、薄弱的心理防线。她嘴角那僵硬的弧度微微颤动了一下。

      见她沉默,陈之继续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魔力:“镜子脏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认为是自己的脸脏。”他用一个简单却无比恰当的比喻,引导着她的思绪,“那为什么别人说了糟糕的话,做了糟糕的事,你要认为糟糕的是你自己呢?”

      他的话语逻辑清晰,直指核心,瞬间击碎了那些因为他人过错而强加给自己的负面情绪。林窗窗怔怔地看着他,鼻尖再次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意。

      陈之往前走了一小步,距离更近了些,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上未干的细小泪珠。他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通透,缓缓说出了那句古老的箴言:

      “厘子,记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要因为外物的好坏和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这简短却蕴含巨大力量的八个字,像一道光,骤然照进了林窗窗被阴霾笼罩的心房。

      一直强撑着的、伪装着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的眼圈瞬间泛红,如同染上了胭脂,嘴角却还固执地、努力地想要维持上扬的弧度,形成一个极其矛盾又惹人心疼的表情。晶莹的泪珠再也承载不住,从眼眶滚落,恰好挂在她那强颜欢笑的嘴角弧度上,像一颗破碎的星辰。

      下一秒,她彻底绷不住了。

      积蓄了整晚的委屈、伤心、愤怒和失落,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不再压抑自己,直接大声地、毫无形象地哭了出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声里充满了宣泄和释放。

      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几乎要站不稳的时候,陈之没有任何犹豫,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却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如此顺理成章。

      林窗窗的脸埋在他带着清爽皂角香气的家居服里,温热的泪水迅速洇湿了他胸前的布料。陈之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和安抚。他没有再说更多安慰的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他怀里,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哭出来。

      他们紧紧相拥在寂静的深夜走廊里,像两棵在地下根系早已紧密缠绕、共生共长的树,无言却坚定地支撑着彼此。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以及……两人胸腔里,那如同擂鼓般清晰、剧烈跳动的心跳声,相互呼应,轰鸣作响,盖过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林窗窗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小声的抽噎。陈之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小了些,才稍微松开了手臂,低头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鼻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走,我们去滑板。”

      林窗窗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茫然和惊讶:“现在?”凌晨一点多?去滑板?

      “嗯。”陈之的回答简短而肯定,他已经转身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行动力强得不容反驳。

      十几分钟后,两人各自拿着自己的滑板,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别墅区,融入了平水市深夜的街头。

      与住宅区的静谧不同,城市的某些区域在这个时间点依然活力四射。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勾勒出建筑的轮廓,车流如同一条条光的河流,在宽阔的马路上川流不息。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街头巷尾,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散发着温暖的光,偶尔飘来夜市残留的食物香气和零星商贩收拾摊位的吆喝声。行人虽然不像白天那样摩肩接踵,但也三三两两,笑语喧哗,整个城市仿佛一座永不休眠的、盛大而华丽的舞台。

      夜风带着微凉的惬意,吹拂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和阴霾。林窗窗深吸一口带着城市烟火气的空气,将心中的郁结尽数吐出。她踩上滑板,微微躬身,脚下用力一蹬,身体便如同挣脱了束缚的鸟儿,轻盈地滑了出去。

      她脚踏滑板,如御风而行,在空旷了许多的街头做了一个利落的回转,身影轻捷地掠过路灯投下的光斑,宽大的T恤衣角在夜风中飞扬,划出一道充满青春活力与自由不羁的弧线。那种乘风而行的快感,将所有的烦恼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她加快速度,滑到同样踩着滑板、不紧不慢跟在她身旁的陈之前面,然后回过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带着释然和感激的笑容,大声对着他说:“谢谢你,阿之!”

      陈之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和那 genuine 的笑容,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眉宇间那惯有的冷峻似乎也被这夜色和她的笑容融化了些许。

      她心情,好像好了许多。陈之心想。

      两人继续滑行了一段路,在一个人行路口等红灯时,看到一个外国男人正拿着手机,一脸焦急地对着一个路人比划着什么,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那个被问路的男人则是一头雾水,连连摆手。

      陈之停下滑板,将板子立在一旁,走了过去。他听了几句,便用流利的法语对那个外国男人说道:“后面直走,大约十米,然后向右拐,就能看到千山公园的入口了。”

      那个法国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感激的表情,连连道谢后朝着陈之指的方向走去。

      林窗窗也停下了滑板,等那个法国人走后,她迫不及待地滑到陈之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充满了好奇和崇拜:“阿之,你除了会法语,还会什么语言啊?”

      陈之重新踩上滑板,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都会点。”

      林窗窗点了点头,心里对他的佩服又多了几分:“哦。” 她眼珠转了转,带着点撒娇和好奇的意味,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你……用西班牙语说句话呗?我想听听。”

      陈之脚下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夜色下,她的眼睛因为刚哭过还有些微肿,但此刻里面盛满了期待和星光,格外动人。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真的在思考说什么,最后,目光落在她脸上,用那种带着独特韵律和磁性的嗓音,清晰地吐出几个音节:

      “Me gustas.”

      他的发音很标准,语调低沉而温柔,在夜色中漾开一丝难以言喻的缱绻。

      林窗窗眨了眨眼,完全没听懂,追问道:“什么意思啊?”

      陈之却收回了目光,脚下用力,滑板向前滑去,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和一句带着点戏谑意味的回答随风飘来:

      “不告诉你。”

      林窗窗愣住了,属实没想到陈之竟然会卖关子。她嘟了嘟嘴,踩着滑板追了上去:“喂!告诉我嘛!什么意思啊?”

      陈之却只是加快了速度,任由她在后面追问,嘴角噙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等两人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一番运动下来,林窗窗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但肚子也有些饿了。她拿出手机点了些烧烤和奶茶外卖。外卖很快送到,两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着客厅温暖的落地灯光,安静地吃着宵夜。

      气氛宁静而温馨。

      林窗窗咬着一串烤年糕,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旁边慢条斯理喝着奶茶的陈之,问道:“阿之,你刚才……怎么那么晚还来我房间了?” 她记得她发消息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

      陈之放下奶茶,转头看向她,目光坦然:“我知道你在哭。”

      林窗窗更加不解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擦干了眼泪,还努力笑了。

      陈之看着她困惑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回了两个字:“猜的。”

      他没有告诉她,是因为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是因为晚自习时她与安雀灵对峙后那过于平静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反而更让他放心不下。是因为他知道,她重视感情,受伤后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所谓。

      宵夜吃完,各自回房。林窗窗重新躺回床上时,窗外天际已经隐隐透出一丝微光。她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他那句点醒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不由分说带她去深夜滑板的疯狂,他流利的外语,以及……

      那个拥抱。

      那个在她崩溃大哭时,他自然而然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拥抱。

      那时候,少年猛地将她拉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紧紧环住,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间隙。她的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清晰地听见了他那如同擂鼓般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撞击着她的耳膜,也撞击着她的心扉。她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灼热温度,以及他环住她的手臂那几不可察的、泄露了内心并不平静的微颤。那个拥抱,是那样用力,仿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想要将她所有的悲伤都挤走,想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生命里,融为一体。

      林窗窗怔愣了许久,黑暗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仿佛还残留着他体温和心跳感觉的手臂,那里似乎还在微微发烫。

      随后,她无声地笑了。唇角弯起一个无比柔软、无比真实的弧度,心底像是被灌入了一大罐温热的、甜滋滋的蜂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那一刻,胸腔里如同有小鹿乱撞般失控的心跳,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安心、悸动、羞涩和巨大喜悦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不容错辨。

      是心动的感觉。

      她明白了。

      她喜欢陈之。

      不是青梅竹马的习惯性依赖,不是对优秀同伴的欣赏,而是真真切切的,少女对少年的,那种想要靠近、想要独占、会因为他的一个拥抱而心跳失序的喜欢。

      或许,这份喜欢,早已在更早的岁月里,如同悄然生长的藤蔓,早已缠绕了她整个心脏,只是直到这个夜晚,这个拥抱,才让她骤然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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