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怪玩家混入人类以后

　　楼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被戳破的惊慌，也没有对意外的惊讶。
　　总之，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该有的反应。
　　“不要板着脸，既然混入了人类堆里就应该适当地做出一些正常人类该有的表情。”
　　“你这种‘波澜不惊’的反应显得你身上的非人感很重，知道吗？”
　　在AI一板一眼念出两句话的同时，易织言还有闲心在菜盘里挑挑拣拣。
　　诚然，虽说楼真的反应使她现在看起来像个“伪人”，但易织言的表现同样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你在系统里就看出我是诡怪，可你却还是把你们这个世界的坐标密码给了我，这不符合我所知的人类思维逻辑。”楼真学着易织言，边往前夹菜边道。
　　“为什么？”
　　易织言敲字，“哪来的人类思维逻辑？该不会是你根据你见过的人类自己总结出来的吧？”
　　楼真夹了块烤鸭进碗里，她觉得这个味道不错。
　　“你们玩家都有着人类与诡怪是敌对方的观念，而据我所知，人类是种族意识非常强的生物，你把我带进这个世界不亚于引进了一颗不定时炸弹。”
　　“怎么？你要去毁灭世界吗？”易织言叼着筷子回道。
　　“反正只要你在游戏里待久了也迟早会出来的，区别只在于时间快慢。而且……就算你真要去毁灭世界，对我又有什么影响？无非就是全世界人类一起玩完，相对来说我也不算那么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认不认识我？你是怎么从诡怪变成玩家的。”
　　楼真不语，只是一味地吃饭。
　　易织言翻个白眼。
　　不说就不说呗，好歹撒个谎骗骗我啊，不说话算什么。
　　就这么安静地吃了会儿，易织言大概是觉得坐着不舒服，把拖鞋甩在地上后干脆蹲在餐桌椅上吃，看起来非常不雅观。
　　楼真瞥她一眼，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饭桌上有客人时，恰当的餐桌礼仪还是应该有。”
　　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得上客人。
　　易织言乐了，仍旧拿着手机敲字，“你们诡怪还在意这个？”
　　楼真夹了块鸭肉喂给扒着她裤腿的狗，“正常群系社会的发展都会衍生出一些该有的规矩，即便是狼群也会分出优劣尊卑，诡怪也差不多。我们世界人形诡怪的文明与人类的文明有大量相似的地方，出现一些类似的礼仪也是正常的……对了，有水吗？”
　　易织言愣了愣。
　　这个诡怪怎么这么耿直啊……问什么答什么，不想说的也就直接不说。
　　她起身去饮水机边给她接了杯水回来。
　　接下来两人默默吃饭，仿佛真的只是一起吃饭的朋友，只有脚边的狗时不时哼唧一声以此要来两人的投喂。
　　“我不毁灭世界。”
　　易织言叼着一块红烧肉疑惑地转向突然发声的楼真，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回答自己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我只是换个身份度假，没有你所说的‘毁灭世界’的想法。”
　　“而且……就算真有人要毁灭这个世界，也轮不上我……至少不应该是我。”
　　楼真非常认真地说道。
　　度假？
　　易织言只觉得好笑，你什么级别的诡怪？这种事情都能定性为“度假”？
　　易织言这次没有再敲字回她，而是专注于解决碗里的食物。
　　吃完饭后易织言开始收拾碗筷，楼真在一边有样学样的跟着易织言收拾，她觉得这是礼貌。
　　易织言收拾完之后再度瘫回沙发看电视，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当心发胖，楼真却僵硬地站在桌边。
　　易织言看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向她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请问，你们这个世界的货币一般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
　　易织言盯着她片刻，拿起手机晃了晃，打字道：“你要出去？”
　　接着她又在楼真开口前回答她上面的问题，“在我们的世界，想要合法赚钱是需要身份证的，你这种黑户就别想了。不过你可以用你在副本里赚的积分向系统兑换货币，一积分等于一百人民币，1∶100，这也是很大一部分玩家的收入来源。毕竟身处游戏的我们——很难拥有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收入。”
　　楼真点点头，本能地就化为一段数据流传送进了系统。
　　现实世界的易织言看到瞬间消失的楼真后：？
　　突然进入系统后的楼真：“……”
　　说实话，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进入系统就被传送进来了。
　　所以是只要有了想要进入系统的确切动机就能被传送进来？
　　一个判断在楼真脑海中形成，这并不是单单只是通过这唯一一次进入系统的经历而做出的判断，反倒像是自动从脑海中跳出的知识。
　　又是记忆。
　　楼真压下心中骤然泛起的反感，下意识忽略了脑海接连蹦出的东西。
　　她站在6832号游戏大厅，没管周围来来往往的玩家，拉开系统商店，找到那个可以兑换人民币的选项。
　　这样真的不会造成通货膨胀吗？
　　楼真不禁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不是真币？
　　不管了，这应该不是她该思考的事。
　　可万一是□□怎么办？
　　“……”
　　最终楼真还是选择了兑换。
　　【请输入您需要的兑换数量： 】
　　【您当前的积分余额为：21】
　　楼真：……
　　她想起来了，I和她说过系统把她曾经的面板清零了，她作为诡怪赚的积分也无法适用于现在的身份，所以她一开始算是身无分文。
　　而副本中她唯一获得的积分只有对魔镜念出的那句咒语的10积分支线奖励，那剩下的11积分应该是观众数量带来的奖励？
　　“……”
　　好陌生的感觉。
　　楼真确信，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穷过。
　　她没有犹豫，抬手输入了21。
　　至于副本道具？不好意思，她完全没有买的打算。
　　于是楼真的积分余额光荣的变为了0。
　　她只有一个坐标密码，所以她离开系统后还是回到了易织言家。
　　“你们这儿的物价怎么样？”楼真把钱点了一边后问道。
　　易织言看了眼她手里拿的一沓钱，用AI回：“你有多少？”
　　“两千一。”楼真老实回答。
　　易织言点点头，“你打算拿着这点钱出去？”
　　“对。”
　　易织言慢悠悠敲字，“那不行。”
　　“？”
　　“为什么？”
　　易织言边乐边敲字：“我要跟你住一块儿。”
　　楼真无法理解了。
　　易织言解释：“两千块钱，在我们这个世界，你想正常挨过一个月都得费不少心思。”
　　“再者，我得盯着你。毕竟是我把你搞出来的，万一你在外边整出什么乱子来怎么办？”
　　楼真想了一会，对方留下她的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
　　从易织言的角度出发，把一个非人生物放到社会里并引出乱子对她来说很可能是个不小的麻烦。
　　也不知道这里的治安怎么样……
　　楼真对自己的社会适应能力并不自信，如果自己进入人类社会，保不准她真能惹出什么乱子来……
　　如果这里治安够好，并且科技足够发达，那这里的治安势力很可能追查到易织言头上。
　　综上，对方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正常的。
　　“住我这儿怎么样？刚好我这个人有点小钱……”
　　“怎样啊楼医生？我养你啊？”
　　“……”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一时间只有狗爪踩在地板上和它哈气的声音。
　　楼真把手里的钱分两叠折起来放白大褂的衣袋里，“可以，从你的角度来说，这个理由确实合理，但还不够说服我。”
　　“我想你应该还有别的理由。”
　　易织言含笑看着她，笑意却不达眼底，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我需要一个医生，一个安瑞医院的医生。”
　　“就像你在副本里做的那样。”
　　楼真盯着她，易织言毫无反应地反盯了回去。
　　“……我明白了。”
　　“报酬是什么？”楼真很现实地问道。
　　易织言思考片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开始划拉：“嗯……承包你‘度假’期间在这个世界的一切生活及娱乐支出，或者你在游戏里的所有积分支出？”
　　楼真：……
　　她懂了，人形移动钱包。
　　合着你除了有钱你就一无是处是吗？
　　“……需要签合同吗？”楼真思考片刻后开口。
　　合同？
　　易织言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楼真这人居然还挺有契约精神。
　　“你们那个世界还有这东西？”易织言发自真心的疑惑了。
　　“嗯。”
　　易织言边乐边敲字：“行，那我去印一张。”
　　易织言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起身，然后拐进了一个房间，楼真想了一下也跟着她进去了。
　　易织言打开电脑，新建了个文档开始打字，或许是因为用手机和别人交流得多了，易织言打字的速度出奇的快。
　　没几分钟易织言就搞了两份简陋的合同打印出来。
　　合同的内容很简单，在楼真的“度假”期间，易织言当楼真在现实与游戏中的移动钱包，楼真当易织言的“私人医生”，另附楼真在现实世界得听易织言的话。
　　楼真对最后这条附加条件有些许不满，于是易织言无奈用碳素笔在后加了个括号（非必须）。
　　易织言根本不在乎这种东西，非常随便地就把两张纸签了。
　　她把碳素笔递给楼真，楼真接过笔，停了两秒后分别在纸上签上名，再给易织言递了一张过去。
　　易织言接过合同看了眼，而后眉头一挑。
　　楼依深？
　　这人居然真用这名字吗？
　　易织言瞥她一眼，走到客厅拿起手机敲字：“名字，保真吗？”
　　楼真瞅她一眼，“不保真，但有效。”
　　“你打算以后都用这名字？”
　　“嗯。”
　　……行。
　　她又敲字：“客厅左边那条走廊有两间房，你去挑一间吧。”
　　两间房看起来都是客房，里面的设施都很少，一张床，一个衣帽架，两个床头柜，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不过都带有独立卫浴。
　　这两间房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采光不同，背光的那间有些阴冷，但朝光的那间正对大街又有些吵。于是楼真选了采光不太好的那间。
　　易织言在门口看着那间房，心中暗自盘算：
　　衣柜要有，空间够大要不再来一套小桌子？还有毛巾、牙刷、漱口杯也要来一套……等等，这人是不是没有衣服？春夏秋冬各来两套……算了这个先不急，话说诡怪会怕热怕冷吗？……
　　“出去玩！”
　　客厅里响起一道机械女音。
　　“出去玩！”
　　两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狗跑回客厅了，易织言拖着拖鞋来到客厅，看到那条边牧在茶几边的按钮发声器附近打转。
　　“它有名字吗？”
　　毕竟是整套房子里唯三的活物，楼真还是想了解一下。
　　易织言看她一眼，在手机上回答，“有，但因为喊的人很少，所以我也不确定它知不知道那是自己名字。”
　　楼真看到这行字之后沉默了一下，“它叫什么？”
　　“椰子灰，介意陪我去遛趟狗吗？顺便带你在附近转转。”
　　楼真点点头，易织言又接着蹦出一行字：“项圈和狗绳都在门口，帮我把这些弄它身上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化个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回房间关了门，完全没给楼真选择的机会。
　　好没礼貌。
　　楼真走到门口，但狗却守在易织言门口不肯过来。她没有养狗的经验，一时有点不确定该怎么办。
　　要把它拖过来吗？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椰子灰。”
　　椰子灰看着她歪了歪头，没动。
　　“……”
　　楼真把项圈从鞋柜顶上拿下来，朝椰子灰勾勾手。椰子灰还是歪头，它看不懂楼真要干什么，但它看见了楼真手里的项圈，于是它摇着尾巴起身走到楼真跟前。
　　楼真费了半天劲才把狗绳和项圈给椰子灰穿戴好，但易织言还没出来，所以楼真在门口和椰子灰又大眼瞪小眼等了五分钟易织言才出来。
　　易织言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外搭一件卡其色风衣。
　　她看了楼真两秒，突然皱眉，然后转头又回了自己房间，一分钟后拿了件和她身上这件同款的黑色风衣出来丢给楼真。
　　把它换了。
　　易织言做出口型道。
　　楼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觉得这件好像确实不太穿得出门，不过她只有这种类型的外套，毕竟她生活在医院里，而她恰好又不怎么怕冷。
　　楼真只好换上易织言丢来的那套风衣。
　　易织言戴上口罩在前面牵着狗下楼，楼真跟在后面途中还一直四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栋房子有三层，她和易织言刚刚所处的就是第三层。一楼看起来像早些年代的那种歌舞厅，装修虽然简陋了些，不过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二楼空空荡荡，不过从地上的各种痕迹来看这里应当摆放过不少重物，或许是仓库？
　　所以这一整栋房子都是易织言家的？
　　不过这个“歌舞厅”看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开业了，桌子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灰，酒柜上也只摆了寥寥几瓶不知什么酒，吧台还算干净，看起来不久前还使用过。
　　楼真看了一眼易织言。
　　这是她的产业？是因为进游戏所以不开张了吗？
　　易织言带着楼真来到一楼的后门，她把狗绳递给楼真后伸手去开门。
　　后门是一扇铁门，或许是因为久经风吹日晒，上面已经生了不少红锈，楼真看易织言废了不少劲才打开。
　　“只有这一扇门吗？”楼真问。
　　易织言没接回狗绳，拿着手机在键盘上划拉，“前门打开的动静太大，我比较习惯走这扇门。”
　　易织言关上门后抬脚便走，似乎完全没有从楼真那里接回狗绳的想法。
　　楼真：“……”
　　行吧，那就牵着吧。话说这人不锁门的吗？
　　易织言玩着手机走在前，楼真牵着椰子灰跟在后。
　　看易织言在手机上划拉的方式似乎是在打字，应该是在跟什么人聊天，楼真没有偷窥她的想法，也就跟着椰子灰走走停停，顺便看看周围的环境。
　　易织言家在城市的边缘地带，没走多久就到了一处湿地公园。
　　易织言一直在玩手机没什么表示，楼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在她后面绕着公园转了一圈，绕完一圈后易织言又带着楼真拐出公园往另一条路走去。
　　楼真什么都不知道，易织言走哪她跟到哪，仅此而已。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易织言带着她在一家店前停下。她从楼真手里接过狗绳，示意楼真跟上。
　　进店没几秒，一个卷发的青年就迎了上来。
　　“哟，带椰子灰来洗澡？”青年走到戴着口罩的易织言跟前道。
　　易织言点点头。
　　楼真环视一圈，看到了不少关在笼子里的猫猫狗狗。
　　这是个宠物店？
　　“今天带朋友过来啊？”小卷毛从易织言手里接过狗绳，看向了后者旁边正四处张望的楼真。
　　易织言还是点头。
　　楼真走近左边的一个小笼子，盯着里面的一只白色小猫。
　　小猫立马弓着背炸毛朝她哈气，还伸出爪子狠狠地打了一下笼子，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楼真：……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易织言没忍住勾了下唇。
　　小卷毛也笑着对她说，“哈哈不好意思啊，小奶猫嘛，脾气都大得很。怎么样？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养养看？养多了就亲人了。”
　　楼真收回视线，“不了，谢谢。”
　　小卷毛见推销不成便又和易织言搭话，“对了，手语学的怎么样了？”
　　易织言朝他比划了几个手势，小卷毛对她点点头。
　　“确实有很多人看不懂，但对于看得懂的人来说就会方便很多。”
　　易织言又朝她比了几个手势。
　　“手机确实比手语方便，但你不能完全不学手语对不对？万一手机没电怎么办？……”
　　……
　　楼真看不懂易织言的手语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根据小卷毛的回答来猜测易织言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那椰子灰就先放我这，你们逛完记得回来领。”
　　易织言点点头，抓着楼真的袖子离开了店。
　　楼真一脸懵逼的被易织言抓着上了一辆网约车，网约车把她们拉到了一个貌似是商场的地方。
　　楼真：？
　　易织言拉了拉自己的口罩，简单粗暴的用手机给她打了两个字。
　　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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