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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修罗场
片场巨大的绿幕前,气氛却比绿幕本身还要凝滞。褚卿月和周淮歆隔着几米的距离相对而立,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无声的电流噼啪作响。
张导和林知意远远站在摄像机后面,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写满“又来了”的眼神。
新选定的男演员,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显然第一次见识这种顶级修罗场,看着两位大佬之间那无形的刀光剑影,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
林知意瞥见他的表情,熟练地凑过去,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点沧桑和看戏的语气低声道:“放轻松,小老弟。深呼吸,习惯就好。以后这样的场景,你能天天见到,就当是……片场限定版沉浸式话剧了。”
男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林知意的眼神充满了敬畏——这影后姐姐,心理素质真不是盖的!
场中,褚卿月双臂环抱在胸前,姿态冷硬如冰雕。她绿眸直视周淮歆,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行。从剧本结构和艺术呈现的角度,第三幕强行插入的那段30秒广告必须删掉。它打断了情绪,破坏了节奏,是纯粹的商业污染。”
周淮歆左手端着一个白瓷茶杯,姿态依旧温文尔雅,仿佛在品茗论道,只是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他轻轻晃了晃杯中清澈的茶汤,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奈又暗含强势的微笑:“褚总,我很理解您对艺术的坚持。但是,不好意思,我才是这部电影最大的资助商。
“广告位,尤其是黄金时段的广告位,是我们合同中明确约定的权益。这可不是一句‘为了艺术’就能抹去的。”
“艺术角度?” 周淮歆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裹着棉花的针,“还是说,褚总只是单纯不想看到‘淮歆资本’的标识出现在您精心打造的作品里?”
褚卿月眼神更冷了几分:“周总多虑了。我只在乎作品最终呈现的质量。天工映画的口碑,不是靠堆砌广告得来的。”
“哦?” 周淮歆挑眉,笑容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褚总的意思是,要违约?”
“我说了,删掉它,是为了让电影更好。” 褚卿月寸步不让,周身寒气几乎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如果周总执意认为这是违约,那么……”
她顿了顿,忽然侧过身,目光投向一直站在外围、好整以暇当观众的裴西宴。
裴西宴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瓶矿泉水,嘴角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灿烂笑容,仿佛眼前这场价值千万的争执是场精彩演出。
褚卿月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响起:“正好,我们天工映画就是靠广告发家的。周总想打广告,没问题。”
她这话一出,周淮歆的笑容微微一滞。张导和林知意也竖起了耳朵,不明白褚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新来的男演员更是懵圈:靠广告发家?现在不是要删广告吗?
只见褚卿月对着裴西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陈述:“天工映画最初的广告,也是最赚钱、奠定了我们基础的一支广告,正是……”
她的话音未落,裴西宴仿佛接到了信号,立刻将手里的矿泉水瓶递给旁边的工作人员,清了清嗓子,迈着长腿,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点矜持又掩不住得意的正经模样。
他走到褚卿月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扫过周淮歆瞬间变得阴沉的脸,然后朗声接上了褚卿月的话尾,声音洪亮得足以让整个片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咳咳咳!不好意思啊,周总。褚总说得没错。天工映画最初的广告,也是最赚钱、让天工一炮而红的那支广告,正是——鄙人参演的!”
裴西宴挺直了腰板,蓝眸里闪烁着狡黠又骄傲的光芒,仿佛在展示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真诚得让人牙痒:“当年预算有限,效果嘛……全靠演技和创意支撑。周总要是对我们天工做广告的‘专业能力’和‘吸金效果’有疑虑,不妨去翻翻当年的数据?保证让您满意。”
“轰——!”
裴西宴这番话,不啻于在周淮歆耳边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褚卿月那句“靠广告发家”已经是在打脸他所谓的“广告权益”,而裴西宴这无比自豪地跳出来认领“天工奠基人”身份的行为,更是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周淮歆最痛的那根神经——裴西宴和褚卿月,他们拥有着周淮歆永远无法插足的、天工映画最初也最珍贵的创业史!那是他砸多少钱也买不到的羁绊!
周淮歆脸上那温文尔雅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握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咔嚓!”
一声清脆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他手中那只上好的白瓷茶杯,杯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纹!滚烫的茶水顺着那道裂缝渗出,沾湿了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口。
片场死一般的寂静。
张导和林知意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新来的男演员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
褚卿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淮歆和他手中裂开的茶杯,绿瞳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名为“活该”的冷光。
裴西宴则笑得更加灿烂了,他甚至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哟,周总,小心烫啊。这茶杯……质量不太行?还是说……”
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语调,“周老师手劲挺大?”
周淮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死死地盯着并肩站立的褚卿月和裴西宴,那眼神,阴鸷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那杯裂开的茶,像极了他此刻濒临破碎的理智。
周淮歆那突兀爆发的大笑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片场凝滞的空气。
“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尖锐、肆意,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穿透力,与他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听得人头皮发麻。
褚卿月眉头瞬间拧紧,绿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和……难以言喻的嫌弃。
她看着那个仿佛突然失心疯的男人,内心无声地刷过问号:???这二傻子不会被气疯了吧?
她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后撤了半步,仿佛怕被对方的疯病传染。
然而,那疯狂的大笑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周淮歆猛地收住了笑声,脸上所有失控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覆上了那层完美无瑕、温文尔雅的面具。
他甚至还抬手,优雅地理了理刚才因大笑而微微凌乱的西装领口,仿佛刚才失态的是别人。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笑容,目光重新聚焦在褚卿月脸上,语气温和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好啊。既然天工映画如此自信于你们的广告制作能力,想要‘承包’我们集团的广告业务……”
他故意加重了“承包”二字,带着点玩味的施舍感,“……也不是不可以。”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锁住褚卿月:“不过,我有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我点名要求——褚老师你,亲自担任我们集团这个广告项目的制片人。全程负责。”
此言一出,片场再次陷入死寂。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是打着合作幌子的强行绑定!
他要的哪里是什么广告?他要的是把褚卿月这个人,强行拉进他的势力范围!
褚卿月几乎在周淮歆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我拒绝。” 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直接斩断了周淮歆精心铺设的陷阱绳索。
她甚至没给周淮歆任何反应或补充说明的时间,紧接着,一句更加锋利、带着浓浓鄙夷和警告意味的话语,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周淮歆脸上:
“我不会放养一只狼进入公司。” 她的目光扫过周淮歆,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更不会去收——”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三个字,“——黑心钱。”
“黑心钱”!
这三个字,如同三颗烧红的钢钉,狠狠钉进了周淮歆强装镇定的表象之下!
周淮歆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连那温文尔雅的假面都维持不住了,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褚卿月却不再看他。她利落地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一副墨镜,“啪”地一声干脆地戴上。宽大的黑色镜片瞬间遮住了那双能冻死人的绿瞳,只留下线条完美的下颌和紧抿的、透着绝对冷硬的唇线。
她甚至没再给周淮歆一个眼神,转身,踩着那双舒适却依旧剪裁精良、质感一流的黑色红底薄皮鞋——她从不委屈自己穿高跟鞋,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径直朝着片场出口走去。那身姿挺拔如松,背影在片场混乱的灯光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和……一种让人心折的、睥睨一切的帅气。
卿月戴上墨镜,转身离去。那决绝的背影,像一把锋利的冰刃,瞬间劈开了片场凝固的空气。
张导和他身边新来的男演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钉在原地。
张导手里的剧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嘴巴微张,眼神呆滞地追随着褚卿月消失的方向。
男演员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尚未正式开启的演艺生涯,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顶级修罗场的冰山一角,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想回家!现在!立刻!马上!这地方太可怕了!
林知意则完全是另一副光景。她死死咬着下唇,力道大得几乎要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快要溢出来的尖叫。
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早已将她内心的狂潮暴露无遗。
她脑子里的小人正在疯狂蹦迪尖叫:老板太帅了!A爆了。这王霸之气!这怼死人不偿命的毒舌。这潇洒离场的背影!啊啊啊啊啊!偶像!求带飞!
而裴西宴,这位国际超模,姿态依旧慵懒地斜倚在摄影机支架旁,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交锋不过是幕间休息的一段无聊插曲。
他微微侧着头,那张足以定义顶级时尚的俊脸上,表情极其微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优雅,轻轻摩挲着线条完美的下颌。
深邃的蓝眸里,沉淀着如同幽深湖水的笑意,表面覆盖着一层名为“矜贵”的薄冰。嘴角勾起的那一丝细微、近乎完美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居高临下和毫不掩饰的冰冷讥诮。
那是一种属于顶级掠食者的、不动声色的愉悦,周身散发的气场,是对周淮歆此刻狼狈模样刻入骨髓的极致轻蔑。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闲暇时意外有点意思的余兴节目,连鼓掌都显得多余。
而被精准打击的周淮歆,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褚卿月那句“不放狼进公司”和“黑心钱”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刺穿他强装的表象。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裴西宴那副仿佛在看尘埃般的不屑姿态!
他脸上最后一点温文尔雅彻底崩解,肌肉扭曲,镜片后的眼神阴鸷怨毒得如同毒蛇。紧握的拳头剧烈颤抖,指节发出危险的“咯咯”声,额角青筋暴跳。精心维持的假面被撕得粉碎,暴怒、屈辱和狼狈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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