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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馒头
“叮叮叮——”
手机响了,明栾月低头一看,是徐朔风的电话。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抽了张纸胡乱擦净嘴。
“小明,今天讲解的怎么样?”
“一切正常,没有发生意外。”她信誓旦旦地说。
下一秒,两根筷子不堪其扰,乒哩乓啷砸到地上。
明栾月:……
对面的程暮早已弯腰捡起了两根沾着灰带着油的筷子,起身到消毒柜前拿了一副干净筷子放在小碗旁边。
明栾月感激地看他一眼。
“你还在吃饭?”徐朔风的尾音上扬,藏不住惊异。
不然呢?整天喝西北风啃太阳饼是吗?
“嗯,出来吃碗米线。”
“那行,你先吃。”
还没等她回答,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果真是考古队第一快女。
明栾月撇撇嘴,把手机放在一边,端起绿豆汤喝了口。
下一瞬,微信弹出一条来自徐朔风的转账消息。
徐头:【请收款100元,备注:吃点好的】
犹豫三秒后,明栾月果断收下,并为自己先前的腹诽感到抱歉。
今天挖到宝了吗:【谢谢徐头!】
“还想吃点什么?”明栾月抬头笑。
程暮握着筷子的手指晃了晃:“突然这么有钱?”
明栾月神神秘秘:“收到了一笔巨款。”
程暮也不和她客气:“番茄素米线。”
“王婶,这边再来一碗素番茄,再加一份大排!”
“好嘞!”
傍晚的粉店里食客不算少,周围几桌逐渐坐满了人。
明栾月静静地嗦粉,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她抬头四处寻找了一番,精准锁定了程暮背后那桌食客手里的烟头。
鼻子像是被氨气攻击了一样,难闻得无法呼吸。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直接走到那人面前。
敲了敲桌子:“喂。”
男人抬头,吐出一口烟云:“有事?”
“把烟掐了。”
男人震惊地瞪了她一眼,“不是,”又吸了一口烟,“你有病吧?多管闲事!”
明栾月快要窒息了。
生理意义上的那种。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管道被无形的臭烟捂住了,难受折磨着她的坚强意志。
“还不走?我靠你个臭娘们!盐吃多了蛋疼!”
明栾月没说话,伸手准备直接夺掉那根烟。
一只手突然拦住她的动作。
明栾月看过去,程暮不知何时已站在她旁边。
一米九的个子堵在过道里,头灯的灯光被他遮了个七七八八,影子压在桌面上,压迫感十足。
“把烟掐了。”程暮冷脸道。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反复打量,横脸回绝:“小伙子,我看你长得挺帅,老哥告诉你,别多管闲事啊!”
右手依然被他攥在手里,明栾月不适地挣了挣。
程暮松开:“你刚刚想做什么?我来。”
明栾月白了抽烟老登一眼:“把他烟掐了。”
“好,”程暮把她轻轻朝身后罩,“我来,你指挥。”
下一秒,只见程暮握住男人拿烟的手腕,直接朝米线碗里按。
王婶家的米线为了保证风味,都是用小砂锅煮出来的,砂锅温度能达200℃,上桌后依旧滚烫。
尤其是这人的这碗刚刚从火炉上端下来,而他忙着抽烟一口没吃。
眼见手指就要挨到热汤,他连忙松开烟头,叽哩哇啦地求饶:“小老弟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在这儿抽烟!”
程暮依旧保持着动作:“给她道歉。”
“小美女对不起啊!”老登的脸皱成一张酱香饼,“我真的认识到错了!”
明栾月面无表情道:“室内抽烟违反了京市控烟条例,更别说这间店铺里还坐着一位孕妇和两个小孩,二手烟对他们的伤害极大。有烟瘾就滚出去抽,少在室内影响别人,没素质的东西。”
四周响起或大或小的附和声。
男人的脸涨得通红,面红耳赤地跑出店铺。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道,又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回到座位,明栾月放松地喝了口绿豆汤。
“刚刚谢谢你了。”
明栾月后知后觉自己直接上手夺烟头的动作有多危险,一个不注意烧到手心都会影响下个月拿铁铲的效率,现在一阵后怕。
“小事,”程暮注视着她,“你很勇敢。”
明栾月骄矜点头:“林则徐是我偶像。”
程暮笑了笑,看着她但不说话。
有点尴尬……
明栾月埋头继续嗦粉,不再抬头看他的反应。
对面慢慢起了咀嚼的声音,并不大,很微弱。
两人都是吃饭不说话的性子,一时成了店铺里最安静的存在。
明栾月饿极了,三两口嗦完了一碗粉,抬头一看,程暮已经端过第二碗大口吃着。
他的吃相很好,动作沉稳不疾不徐,也没有奇怪的声响。
明栾月很满意,杵着下巴边吃大排边欣赏。
她极度厌恶吃饭吧唧嘴的男人。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倘若隔壁坐着一位吧唧嘴岔着腿的男生,她恨不得一碗饭扣对方头上让他滚远点。
虽然心疼饭钱永远舍不得扣罢了。
程暮倏地抬头,正撞上明栾月紧盯的目光。
他的鼻尖因为滚烫的米线冒了几颗汗珠,明栾月隐隐看见鼻尖的一颗小痔,深红色。
她吞了吞口水,手有点痒。
“怎么了?”程暮一脸茫然,但并不妨碍耳尖因为她的注视发红。
明栾月移开目光:“没什么。”
我的吃相让她厌恶了?
程暮心情陡然下坠,他默不作声地捏紧筷子,再挑粉时动作缓慢,咀嚼更是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咽下最后一口大排后,明栾月满足地朝椅背上一摊,端起绿豆汤一饮而尽。
吃饱的心情真是格外畅快,更何况对面还坐着一个赏心悦目的帅哥。
眼见着程暮的动作越来越慢,明栾月有点纳闷:“不好吃啊?”
程暮倏地抬头:“怎么会?”
“那你……”
他抽了张纸擦干净脸上的汗珠:“你一直盯着我,不太自在。”
明栾月瞬间就觉得自己是个流氓,尽干些调戏良家夫男的事儿。
她连忙别开头,又唰地站起:“你先吃,我去买点东西。”
程暮很想跟上,但碗里的食物毕竟是她用血汗钱换来的,一点也不想浪费。
所以他只是扭头看着她拐到了左边的店里,直到见不到人影才回过头继续吃饭。
这次没了明栾月的干扰,程暮两三口吃完了剩下的粉,还把汤喝得一滴不剩。
当他把碗筷全部堆到角落,擦干净了两人面前的桌面时,一袋香蕉和一袋馒头落在桌子上。
程暮双眼发直地看着两袋东西,呆滞得回不过神。
“送你的。”
明栾月提溜着另外份同样的东西,在对面坐下。
程暮摸了馒头袋子,还是热乎的:“为什么送我这个?”
明栾月理直气壮道:“降低皮质醇用,你们运动员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晚上睡不着了就起来啃个馒头,或者吃根香蕉。”
的确如此。
只是程暮没想到她会真的送给自己两袋食物,还是在她最贫穷的时候。
仅仅因为他随口一句抱怨。
他把两个塑料袋的开口打了个死结放在手边,郑重地说:“谢谢。”
“走吧,”明栾月率先起身,“回去还有工作。”
“我送你。”程暮接过她的那两份,一手拎包一手提物,回头道,“在门口等一会儿,我去开车。”
明栾月敷衍地扬扬下巴:“OK”。
“小明,这小伙子不错啊,长得高高帅帅的。”王婶走出操作间,站在她旁边笑道。
她又道:“刚才谢了,要不是你俩帮忙,我还真拿这种抽烟的人没办法。”
“人家可是学校的明星球员。”明栾月当然承认他的优秀,“没事儿。”
王婶凑近道:“我咋觉着他对你有意思啊?你要是带个这么争气的对象回家,没准儿你爸妈就气消了。”
明栾月眉眼冷然,并不回话。
王婶叹了口气:“小明,他们说的也是气话,这段时间老来我这儿打听你消息。”
他们不过是想看我笑话。
明栾月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你就求个饶,认个错,他们立马把生活费给你打过来。”
王婶以前在她家隔壁住,是镇上有名的热心肠,当然了解他们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但了解不代表理解。
明栾月并不想和她争论,恰好喇叭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呦!这车看着可真贵!”王婶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黑色SUV,“还是个奔驰的呢!”
明栾月不认识什么豪车轿跑。
很贵?再贵能有出土的安车贵吗?
她简短地向王婶告别,径直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
“直接回寝室?”程暮发动车子,朝京北大学的方向开。
“嗯,”明栾月顿了顿,“谢了。”
米粉店到京北大学只有两公里的距离。一路上明栾月只是沉沉地窝在副驾座椅里,阅读手机上下载的小论文,不发一言。
车里很干净,除了放在中控台上充电的手机,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空间里的气味也不难闻,是一股淡淡的柠檬味。
程暮开车很稳当,一路平缓地回到体育学院的地下车库时,明栾月已经睡着,手机被她攥着,落在腿上。
整个人窝在黑色的皮质座椅里,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浓密的黑色包裹着身体,衬得肤色一片惨白。
程暮既心疼她的疲惫,又舍不得她离开。
他轻轻解开安全带,小心不制造噪音,又打开了副驾座椅加热,把幅度调到合适的高度,看了她许久后,戴上蓝牙耳机,观看今天对战美国的VNL直播。
十分钟后,副驾有了动静,程暮摘掉耳机看了过去。
明栾月缓缓坐起:“这是在哪儿?”
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嘶哑,她耷拉着眼皮看了眼四周,满脸迷惑。
程暮头一回看到她如此迷茫的神情,与平日里面无表情的平淡天差地别,睡乱的短发翘起几根呆毛,像是一只无害可欺的小兔子。
“体育学院地下停车库。”他声音不自觉放缓压平,生怕惊醒她的意识。
“第一次来,”明栾月揉了揉眼睛,“比起考古学院的露天自行车棚,还挺气派。”
程暮眼睁睁看着她眼神逐渐清明,又看着她推开车门扭头说:“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一下!
他直接打开车门追了出去。
“后天晚上七点半和京华大学有个友谊赛,你能来看吗?”
后天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明栾月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看论文。
但抬眼看见程暮那张脸时,她还是改变了想法。
有时候多看看帅哥也不是什么坏事。研究发现,看帅哥可以分泌多巴胺,还能延长寿命。
明栾月决定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
“好。”
程暮掏出门票:“在你们宿舍楼旁边的青年体育馆,一排A座,多晚去都没关系。”
明栾月接过:“提前祝你比赛顺利。”
“谢谢学姐。”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栾月指了指身后的出口。
“我送你,”程暮上前一步。
“不用不用,”明栾月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再被车撞了,走了。”
夜晚的京北大学如同白天那般热闹,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操场上走调的歌声通过劣质音响飘了很远,顽强地折磨行人的耳膜。
路过学院,明栾月拐了进去,她打算去实验室打印三篇论文拿到赛场上去看。
刚爬上二楼,楼梯拐角突然窜出个黑影。
明栾月后退一步,瞥了那个黑影一眼。
“师姐,”刘建从黑暗里走出来,“这么晚了来院楼做什么?”
明栾月并不想和他闲聊:“有事。”
刘建下了一级台阶:“听说最后名额还是报给了师姐,恭喜啊。”
“谢谢。”
“文筑基地的工作是国家级重点项目,师姐去了可不要给学校丢人。”
明栾月白了他一眼:“还有事?”
“提前祝师姐工作顺利,最好能挖出重要文物。”
刘建继续朝下走:“到时候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找我,我在学校为你待命。”
明栾月没有忽略掉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精明。
她敷衍地说了声谢谢,大跨步去了办公室。
“小明?”李蕴从工位后探出头,“你怎么来了?”
明栾月掰了两根香蕉放在她桌上:“来打印点资料。”
“正好这两天有点便秘,”李蕴剥开香蕉啃了一大口,“诶对了,你和那个体院帅哥的关系咋样了?”
李蕴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上次看他貌似对你有意思。”
今天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明栾月装好A4纸,点下“打印”:“还好吧?他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们之前没什么交集吧?这才见了几面就如此紧张你,那天在病房他忙前忙后的活脱脱的家属气派。”
明栾月轻描淡写道:“可能他慕强,有学历崇拜。”
李蕴哑然。
许久缓缓道:“小明,我们在全国最高等学府,随随便便路上拉一个人采访人家就是某省高考状元,在这种环境里的校园风云人物,你觉得他可能会有学历自卑吗?”
“为什么不行?”明栾月拿起日历圈了几个日期,“他的圈子里貌似没有比我学历还高的人,就算是顶尖学府的风云人物,也逃不过四级考不过的悲哀。”
打印机嗤嗤地吐着纸张。
“行,咱们不提这个,我就想知道这么一个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的帅哥在你身边晃悠,你对他没有感觉?”李蕴促狭地笑,“他那种长相和身材,你不喜欢吗?”
“师姐你心动了啊?”明栾月把纸按份订好。
李蕴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我已经有秦念安了,不是那种左拥右抱的人。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可能成为妹夫。”
明栾月笑了:“他长得的确很帅,身材也很好。”
“但是?”
“但是我没有谈恋爱的需求。”
“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李蕴凑近,悄声问。
明栾月整理论文的动作顿住了。
真的一点也不心动吗?
不,她很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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