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识君

作者:濯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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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9 章


      同是三月江泞,琴桥清雪初霁,远山翠色空蒙。
      君明剑庄一年到头来,也就这几日称得上最好。
      弟子们闲暇间,无论泛舟还是游桥,总有消遣去处。
      然而今年,却不似往年一般平静。光是官府的衙兵便来了好几拨,一会儿说要去玉霞山剿匪,一会儿又说要征兵修建战后城池,前不久还把玉河村给封了,说是有村民疑似染疫,总之隔几日便会闹得个鸡犬不宁。
      时日一久,君明剑庄也不好坐视不理,毕竟玉河村地处主庄与山乾别院之间,多年来一直受之庇护,从未有变。然君明剑庄一门立身于江湖庙堂中,与官府打交道一向慎之又慎,因此季尧为了挑人没少犯愁。
      不过说来也巧,一日村里有个孩子趁乱逃了出来,慌不择路之下误闯进了灵源山,那些衙役素日嚣张惯了,又见君明剑庄不欲出头,便自行下令搜山。灵源山向来人烟稀少,众人搜到一处景观别致的院落时,见无人值守,便以为此处是君明剑庄闲置宅院,那孩子必然藏身其中,于是大剌剌的提着刀就要硬闯,岂料这领队的官差一只脚还没迈进院门,一道风起,碰碰几声,凡是手持白刃的衙役,虎口处均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再难握住刀柄。
      眼见同伴中伏受伤,后面的人也不敢贸然踏入,正待众人捂手哀嚎时,只见院中屋门敞开,一名身着黑衣的男人从中走出来,声音冷淡道:“有事?”
      领队的官差壮着胆子上前,刚要开口,便见一道白影不知从何处跃下,声音同样半死不活回应道:“不知道,他们闯院。”
      林君瞥了眼季昭,目光这才扫向院外一群歪七倒八的人身上,道:“衙门的?”
      官差忙正了正官服,手按在刀柄上,佯作气势道:“正是,公差办案,你们可看见一个七八岁的臭小子跑过来?”
      “没看见。”
      林君话音未落,屋子里便传来小孩声音,嚷着嗓门指证道:“就是他们打伤我爹,还不让大夫进村给爷爷治病,害爷爷活活疼死的!”
      官差听得脸色发黑,隔着院门朝着屋里怒道:“小王八羔子,你再乱说,老子撕烂你的嘴!”
      林君听他骂的难听,正待出手,便见季远珩领着孩子从屋里慢慢走出来:“是不是乱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罢,按下林君藏着飞镖的手道:“反正闲来无事。”
      官差对事心知肚明,见状道:“公家办案,岂是你们想去就去的,况且玉河村现在出了疫症,外人不能随便进出。”
      “在江泞,君明剑庄何时成外人了?”季远珩想了想又道:“这话可是陈勋说的?”
      官差听着心里一哆嗦,他口中之人,正是他们知县老爷的顶头祖宗江泞知府陈大人。
      “不、不是……是……是我说的。”
      “哦,请问阁下贵姓?所担何职?”
      “我……我叫赵天虎。是江泞田河县衙二班捕头。”
      “那烦请赵捕头带路吧。”
      既摸不清底细又打不过,赵天虎心里胆颤,脸上抹汗,只得带着一群伤兵灰溜溜地走在前面。
      两地相隔不远,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到了玉河村。
      村口被尖刺栅栏堵得严严实实。
      季远珩见到,便道:“这是?”
      “是……防止有村民跑出来……”
      “哦,那若真是有瘟疫,单单这样可防不住,你们县老爷应当去筹备一些尖刺铁板,若是村民暴动起来,可合之断骨碎肉。”
      “这……”
      “接下来便等村子里的人挨个发病,待到全都失了反抗之力,菜油火把,围着村子付之一炬,烧透了才算彻底掘根。”
      赵天虎听着双腿直打哆嗦,扑通一下便软倒在地,磕头哭喊道:“大爷饶命,这……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这真跟我没关系啊……”
      季远珩揉了揉耳朵,烦道:“吵死了。”
      下一瞬,便不知从哪飞出一颗石子,朝着赵天虎脖颈上一弹,人顿时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季远珩揉了揉孩子的头道:“小侠,你家在哪,带我们去吧。”
      村子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孩子领着季远珩和林君来到村尾的家中,小院子不大,听到声响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哥,你可回来啦!吃的送去了吗?”
      “唉……别提了!他们追得太紧,我跑晕了根本找不到路。”
      “你怎么这么笨呀!那里那么好找!”年纪稍小的孩子话没说完,家里妇人忙拉开门出来一把捂住嘴道:“小义,别乱说话!”
      说罢警惕地望着季远珩和林君道:“你们是谁?”
      “娘,他们是大英雄,是他们救我的,他们还把那群臭当官的给狠狠打了一顿呢!还说能帮咱们呢!”
      “大婶,我是剑庄弟子,村子里发生何事,您可尽管与我说,若能相助,义不容辞。”
      “你们……真是剑庄里的人?”
      “真的娘,是真的!我看过他的剑!有那么大的绿石头呢!”孩子边说边用手比画着。
      妇人见状才道:“那两位随我进屋说吧。”
      这草屋本不算大,连吃饭用的方桌都被挪到角落里,仅有的一间卧房也被用帘子隔开两半,妇人和两个孩子先进去再加上季远珩和林君两个大人,几乎就将屋子占得满满当当。
      “委屈二位了。我公公死了,相公又被那些当兵的打伤了,如今也起不来床。”
      “他们身有公职,如何敢作恶行凶?”
      “唉,这事说来就长了。”妇人从里屋搬了两张凳子给他们道:“咱们村子这些年一直受弃玉教主和她养的那些土匪骚扰,经常有女子外出被拐走。后来西村来了一户姓白的人家,当家的是个走江湖的,得知弃玉教主做的恶事,便一人一剑,挑了那土匪窝。哪知没过几年太平日子,官府上门来抓人,说是他滥用私刑身上背着人命,按律得充军做兵役苦力修城去,这人抓走了,可怜白家嫂子孤儿寡母,眼睛都哭坏了。”
      “那既然人已经抓了,为何这些当兵的还来封村?难道村子里当真是有疫病?”
      “没有,这都是那个狗官找的借口。”妇人恨恨道:“那弃玉教主之所以能横行多年,都是得了那个江泞陈知府的庇护,他们做的龌龊勾当,那个狗官占了大头,如今白大侠把人杀了,断了狗官财路,狗官自然不肯放过他家人。找不到人便日日寻理由来折腾。”
      “那白大嫂……”
      “白婶婶被我们藏起来啦!”小侠跟着接茬,又被矮他半头的小义捂住嘴巴。
      “我们村里百姓们,家家户户谁没被弃玉教主害过,白大侠替我们报了仇除了祸害,如今人生死未卜,他的家人,我们是一定要守住的。”
      “人被你们藏起来了?”
      “对,村长爷爷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想着逼我们,就不会想起自己寻的借口了。”
      “你们把人藏在了玉霞山?”
      “是,我们将她们母女就藏在了弃玉教主原来的老巢里。村民们轮流送吃的过去。可如今村子被他们封了,我们都出不去,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她们娘俩怎么样了。”
      “都怪我笨,跑错了路!”小侠懊恼的锤了下头,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跑到季远珩身边道:“你是大英雄,我看他们都怕你!那你能保护白婶婶吗?”
      “好。”季远珩又摸了摸他的头,向着妇人道:“大婶放心,此事交给我们去办。”
      妇人眼中这才有了希望,遂眼眶湿热道:“我们都以为,剑庄是不会管我们这档子事了。”
      “正如大婶所言,这位白姓侠客仗剑保护村民,村民殊死抵抗以作回护,皆为仁义之举,如此侠肝义胆之事既发生在君明剑庄所辖范围内,若是我们袖手旁观,岂非枉称江湖中人。”
      “那真是太好了……”她擦了擦眼泪又道:“对了,前些日子我们听说有巡抚要来江泞,全村就写了请命书想上告,没想到会被封村。如今不知道这东西你们还用不用得上?”
      “自然用得上。”
      “好……东西就在村长家,我带你们去。”
      妇人说完,嘱咐两个孩子好好看家,带着他们去往村长家讲明前因后果,惹得年迈的老村长又是一通老泪纵横。
      待到走出村长家,林君这才皱眉道:“此事涉及官府朝廷,你想如何处理?”
      “事情发生已有数日,大哥迟迟未派人出面,自然也是担心这个问题。”
      “那你还大包大揽?”
      “我如今不过闲散人一个,与君明剑庄也无干系,自是最适合出面之人。”
      说着,两人走到村口,季远珩开口吩咐道:“传令剑庄,命一队精英弟子来此驻扎巡逻,另外再去城中请个郎中,村中有伤患需要医治。”
      “是“
      他说完冷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赵捕头,又向着季昭道:“解开。”
      季昭这才上前解开他哑穴。
      “赵捕头,劳烦你回去给县太爷带个信,便说此事已由君明剑庄季远珩接手,请他好自为之。”
      “……是、是,小的遵命。”赵天虎结结巴巴点头如捣蒜,末了拾起刀带着一群官差灰溜溜地离开。
      季远珩这边瞧着他们落荒而逃,转头看见季昭一身白衣瞪着林君,林君也瞪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又道:“季昭,回去换身衣服去一趟江泞城,把那个陈勋摁住,免得到时候这笔账不好算。”
      他说罢抓着林君的手,轻轻一拽道:“林君,咱们去趟玉霞山弃洞。”
      “好。”
      走在路上,季远珩无奈劝道:“你俩处处较劲,不觉得累吗?”
      “是他跟我较劲。”林君脸色黢黑反驳道。
      “他身为暗卫穿着一身白衣蹲在树上房上,实在太过显眼。”
      “无所谓,明日我穿白他自然一身黑。”
      “不必如此,林君,做你自己就好。”季远珩叹了口气,林君也没有回答。
      索性是他们到的及时,山洞中的母女二人均平安无事。那小姑娘颇为机灵,断粮水的这几日,都是她偷偷去附近摘野果照顾母亲。
      季远珩见她脚踝红肿便问:“你扭伤了脚?”
      “嗯,但是我不疼!”她梗着脖子坚强倔强得很。
      季远珩又问:“你一个人出去怕不怕?”
      “我不怕,我爹说,做人,行得正,走的直,不用怕!”
      季远珩笑着弯下腰要把孩子抱起来,林君在一旁伸手拦住,自己弯腰硬着头皮将孩子抱起来道:“我来。”
      小姑娘坐在林君怀里,搂着林君的脖子咯咯笑道:“我爹也这样抱过我的。”
      “你爹很快就能回家了。”
      “真的吗?!太好啦!”
      女孩开心的手舞足蹈,林君却眉头越拧越深,无可奈何的嘟囔了一句:“别乱动。”
      他们把母女二人送回家里,再出来时,天色已暗。
      季远珩看得出来林君心情欠佳,便主动道:“你还在想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林君心中郁郁,直道:“我担心你。”
      季远珩看着他,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笑道:“别担心,算日子又快到延双城庆了,我们何时动身?”
      “听你的。”
      “那便明日吧。此前来函中提及,延双这次城庆皇太子凌瑾也会偕同太子妃一同共赏。到时我将此请命书交于他,他自会查清严惩。”
      “原来你心中早有打算。”
      “朝廷之事,理应归于朝廷,而我只是想同你一起过节赏烟花罢了。”
      林君直直望着他,半晌才僵硬地点点头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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