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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春咏斯干
我追出了院外,远远看着玄清欢乐逍遥的背影,直气的顿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转身,我昂然向仪元殿的方向走去了。
仪元殿内,玄凌正在处理奏折。我请过安后,讪讪的站在了殿中——有些懊悔只顾跟玄清赌气,真的来此自讨无趣了。
玄凌一面在奏折上书写批阅字句,一面瞥了我一眼——“说吧,有什么事来找朕了?”
“我,我……”我嗫嚅着,实在有些说不出口,“皇上□□理万机,太辛苦了。今天天气这么好,臣妹想陪皇上哥哥去上林苑走走,散散心……可是,臣妹忘记了皇上哥哥每天都有很多奏折要批阅,臣妹实在不该来打扰……”
“哦?”玄凌颇为诧异,顿住了笔端,抬眼盯了我一会儿。我越发羞愧了,“臣妹知错了,臣妹,改日再来找皇上哥哥吧。”我说罢,福身讷讷而退。
“等一等!”玄凌突然叫住了我,他迅速在奏折上画了几笔,将笔丢在了案上,起身道,“你稍后片刻,朕去换件儿衣裳。”
我高兴的几乎跳起来——“皇上哥哥,你答应了?!”
玄凌含笑不语,转身入内殿去了,片刻之后踱步出来,已换上了一身平冠常服。我快步的上前挽住了玄凌的胳膊,陪他一起出了仪元殿的院子,直奔上林苑。一路看不尽姹紫嫣红,赏不完莺歌燕舞。我一口一个皇上哥哥的叫着玄凌,搜肠刮肚的想我所有能想起来的笑话,一一讲给他听。不知是笑话可笑,还是我本身拙劣的讲笑话技巧可笑,玄凌最终被逗得忍俊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我悄悄长舒了口气,趁玄凌大笑,我悄悄四下里寻觅——玄清在哪里?我就不信他看到我和玄凌在一起会不吃醋!可我寻觅了半天,也没见到玄清,一路倒是看到不少宫女太监。诸人见逶迤仪仗前,黄罗伞盖下,我与玄凌称兄道妹,亲热非常,都瞠目结舌,惊诧不已。
近午时分,玄凌累了,便找了一处高高的名为眺春的亭子歇住了脚。小夏子连忙上前摆上了随身携带的茶具,我亲手为玄凌斟了茶,落座在他的对面。刚抿了口茶,忽然见远处,又一队仪仗逶迤而近,定睛望去,竟是太后携着皇后来了。来的正好,我正愁不知跟玄凌说些什么呢。未等仪仗走近,我便下了凉亭,谦恭福在路边迎候。
太后与皇后不慌不忙的走近,她们脸上的笑容仿佛三月里明媚的春光。我请过安后,太后将右手的龙头拐杖交与左手,伸手拉起了我——“好孩子,快起来!”
“谢太后!”我扶在太后右手边,与左手边的皇后一起扶着太后登上了亭子。玄凌的心情也大好,已起身站在亭中——“儿子恭迎母后!母后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儿子心中好不欣慰!”
玄凌说这些话时,我看到他脸上的确洋溢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亲敬感激之情。太后昔年行事虽有不当,但的确都是为了他这个儿子。也难怪太后近来对我的态度异常亲厚——想来是我日前劝玄凌家和万事兴的缘故。以往甄嬛虽聪明绝顶,但她何尝用这样的话劝过玄凌呢?所有的步步为营,精心算计,都为了她自己的荣宠罢了。
太后的脸上一片慈和欣慰之色,眼中亦积蓄了热泪,可想她心里如何暗潮汹涌。她登上了亭子,颤微着手指点触了下玄凌脸颊旁的黄绫巾带,又抚落在玄凌的肩头——“哀家看到皇上这样开心,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欣慰。只要哀家的凌儿永远这样开心快乐,哀家就心满意足了!”她说着,眼中的热泪终于流淌下来。我诧异的看着,心里竟萌生了几分同情怜悯——眼前这个老人,曾经背叛了丈夫,诛杀了情人,连儿子也与她离心离德。纵然登上了至尊的太后之位,但她的内心,又何尝快乐过?
“母后!”玄凌双手托住了太后的手,“儿子从前不懂事,叫母亲操碎了心了!”一时,彼此竟是这样动情。皇后一旁不好说什么,却悄悄目视我。我连忙道:“太后走了这么远,累了吧。快坐下喝杯茶,休息片刻吧!”
“是啊,母后,皇上,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皇后也劝道。太后和玄凌这才分开,彼此落座。太后亦拉我坐在身边,皇后边落座边吩咐道,“绘春,绣夏,快把随身带的水果摆上来!”
“是!”随着应诺,两个宫娥上前,从随身带的果篮中捧出了一方盛满各色鲜果的水晶盘来,放在桌子正中。我暗自赞叹——到底是皇宫里,什么季节的水果,都能吃到。
皇后亲手择了一枚鲜嫩肥润的蟠桃,递给我:“玉隐陪皇上走了半日,说了半天话,口渴了吧。”
“不,娘娘,臣妹不渴!……”我慌忙推拒。太后略拂皇后的手,“坐下来说说话更好。”皇后这才放了果子,太后又向玄凌和我道:“方才皇上在路上笑的那么开心,倒是玉隐给皇上说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了?”
玄凌微笑莞尔:“玉隐的笑话一点也不好听。”顿了顿,又道,“但是她把一个原本好笑的段子,说的那么不好笑——实在是件好笑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我顿时羞煞,转脸看太后和皇后,都笑的有些端不住仪态。太后拍了拍我的肩头,“玉隐的笑话讲的不好,但哀家听说,玉隐的剑法却是精湛的很。今日得暇,可否演练一番,让哀家开开眼?”
“是!”我连忙站起身,遵道,“太后喜欢看,臣女一定好好演练!”说罢,迈步下了亭子。随身并没有剑,我向个侍卫借了口佩刀,削了一枝直挺的海棠花枝。就这样,在亭下的一方空地儿演练起来。姹紫嫣红的花丛中,一袭碧衣的少女,手执花枝,婀娜练剑的身影,想是极美的。我一边舞剑,一边含笑望向亭上三人,都不住的点头赞许。
在我练剑的过程中,一个身穿朝服的官员从远处走来。至于亭下,向上叩头施礼。玄凌没工夫搭理他,只摆摆手,让他站在一旁。于是那官员便退在了一边,也观看我舞剑。边看边问旁边的侍卫:“皇上今日好雅兴,想是歌舞看腻了,从宫外请来的民间舞剑的艺人么?”
那侍卫便答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是皇上新收的义妹,姓甄双名玉隐。”
“哦!……”那官员惊讶不已,再看我时的眼神儿便已不一样了。
玄凌大概见那官员在这里站着有些碍眼,便道:“你的折子,朕已批阅完了,去仪元殿取吧——自有人拿给你!”
“是!是!微臣告退!”那官员连连点头,躬身退去了,临走还扫了我数眼。
一套剑法练完,我收招定式,擎花枝站好。玄凌带头击掌喝好,太后皇后以及周围一干宫女太监也随着喝彩。我正要抛了花枝,回到亭中,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花丛,掀落纷纷花雨,耳边响起了清幽悦耳的笛声。
是玄清来了?我立刻回头,只见一株花树后,玄清横擎紫笛的身影,缓缓走出来。他今日竟是一身樵夫百姓的短打扮出现,口中吹奏的曲子是一首《斯干》。此曲灵感来于诗经,是封建社会奴隶赞美皇室宫廷落成,家庭和睦友爱的诗歌。前些日子,我听玄清谱编此曲,早年被宫廷舞娘绿腰红袖开启的舞蹈细胞如今再一次被逗引出来,且一发难收。于是玄清谱曲,我亦自排了舞蹈。而今日,此曲竟是如此应景。莫非玄清已谋划了多日?我来不及想太多,一面吟诵斯干,一面擎枝起舞。
——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
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鼠攸去,君子攸芋。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
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
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一曲声住,一场舞歇。我和玄清双双施礼于亭下,玄清朗声道:“清以此曲,遥祝我大周皇室,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代代团结和睦,亲敬友爱;祝我大周江山基业,万代传承,固如南山!”
“六弟快快请起!”玄凌降阶而下,双手相扶。皇后亦降阶而下,双手扶起了我。两厢拉着手,归坐于亭中。如此兄弟无猜,妯娌相亲的祥和之景,虽是玄清刻意的安排,但的确令每一个人都心生感动了。不管来日的大周皇室有多少惊涛狂澜,今日和乐融融的阳春美景都会永远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又与玄凌,太后皇后在眺春亭歇了片刻,便起身随驾回了仪元殿用午膳。用罢了午膳,太后也不许我和玄清辞去。玄凌让人上了清茶果品,‘一家’人褪了鞋子,围坐在榻上说话。太后似乎对我从前在甄府的生活很感兴趣,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我微感窘迫,唯有一一作答解说。最后,太后唏嘘良久——“一切都是哀家的罪孽,害你小小年纪,受了多么多苦。”
我有些木然,垂头道——“太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晚饭在太后的寿康宫用过,直至夜深,才放我和玄清离去,同时又赏下了不少宝贝玩意儿,遣宫人送至凝晖堂。
回到凝晖堂时,发现阿晋正在中堂伏案打盹儿,猜是等我和玄清很久了。遣走了太后宫中的人,叫醒阿晋,三人坐在桌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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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任原著作者如何矫情的说玄清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然出场口吟艳词,觊觎帝妇,乱行佛门,空虚如影,卑微如犬,最后还死于女人送到口边的毒酒下的那个男人,给读者留下的印象,会是个雄才大略的英雄么?
2. 清虽贵为皇室,然却是摆夷族普通百姓的后人。吹奏《斯干》,一表自己为臣为奴对皇室的忠诚,此乃自谦,而非自贱。二表自己祝愿皇室永远团结的用心。且玉隐也为奴多年,脱离奴籍,亦不过寻常百姓。清此棋,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