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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我的“瑶华”
这话儿传到老岳的耳朵里，老岳不愿意了，马上来找李刚“辩论”。正好昨天联合国“预防接种中国项目督导组”到嘉安来“督导”，李刚跟着那个项目组去了县里，老岳找不到他，便来找我了。
我跟老岳共事七八年，相互之间都算比较了解。老岳刚说个开头，我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苦笑着对他说：“岳经理啊，你也得体谅体谅咱们李站长。中国几千里的历史，也就只出了一个包公，一个海瑞。这说明什么，说明国情如此，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你替他设身处地想想，他能怎么办？他有些话就得这么说。”
老岳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就不相信张市长连点是非观念都没有？就因为这事敢给李刚穿小鞋？再说，那钱是我扣的，又不是他站长扣的，我都不怕他怕什么？（他说到这里我想：你是不怕，你都快退休了，人家李刚还得要求进步呢！）再说了，那郭利用是市长的外甥又不是市长他儿……”
我一下抓住了老岳话里的漏洞：“哎打住打住。俺那岳经理，看来你什么都明白啊，按照你的意思，郭利用要是市长的儿子，你就可以网开一面了？”
老岳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也别争这个了。李刚是个滑溜蛋，还是个软蛋，那胆小的就像个娘们。这我有数。可我觉得你陈书记不是个怕事的人吧？我今儿就请示你，你说我该怎么办？你们要是让姓郭的这么为所欲为，那我就把经营公司放假关门，因为没法干啊。然后我再看看那公司还有什么值钱东西，我全都卖了个屁的。”
我笑道：“老岳大哥，你这是将我军啊。你忘了，咱站上的象棋比赛冠军可是我的，你将不住我。”
“陈书记你别打岔。我今儿还就‘将’你了，你给我个痛快话，你说郭利用这事怎么办吧？”
我很干脆地“答复”：“你要是不问我，那么‘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都听站长的。既然你问到我了，那么我只能说：你该怎么管就怎么管。你只要坚持原则，我什么时候都支持你！”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了。陈书记你放心，我也不会太过分，我就是要治治这个小子，别让他以为防疫站没人！”
老岳走了之后我继续看书，很快就把这事丢到脑后去了。我和老岳一样，从根儿上就没怎么瞧得起那个郭利用。我俩都没想到，这事会闹出一场轩然大波来。
后来想想，我对于日后不久出现那场风波还是有点预感的。具体表现是，这个月的月底我回娘家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魏州。
我“娘家”的情况挺正常。“我妈”今年六十八了，身体很好。原来那个武装部的院子早就拆了，我妈以前的单位在新浦（连云港）盖的宿舍，给我妈分了两室一厅。开始她是一个人住，后来我哥哥的大女儿陈长莲调到连云港工作，就跟她奶奶住在了一起。
我去看过我妈之后，返程中在魏州火车站下车，“打的”去了位于市区东郊的瑶华公司。
瑶华公司的“总部”是个大院子。临街是六层楼的“瑶华宾馆”，从宾馆侧门进后院，坐西向东有一幢黑白相间的四层小楼，那就是公司的办公楼。
办公楼下面的大厅里有个“前台”，坐着一个保安一个小姐。小姐长得挺漂亮，见我进去她站起来，带着职业的微笑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心想，看来我这个公司员工的素质还不错，不像嘉安的好多单位，上来就是一句：“你找谁？”听着那么别扭。
我说：“我想找一下你们公司的罗副总。”罗副总叫罗宪，是常务副总，也是我小姑手下的第一员大将。他五十多岁了，好像打从瑶华成立就跟着我小姑干，据说最大的优点是忠实可靠。
那小姐低下头看了看什么东西，然后抬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您没有预约是吗？”
“是。我是从嘉安来的。我姓陈。他要是在公司，麻烦你通报一下；他如果不在，你打他的手机跟他说说。”
那小姐有些发愣。稍稍犹豫了一下又迟疑地问：“您贵姓？不是不是，对不起陈女士，我，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我好跟罗总请示。”
“我叫陈子华。你一说他就知道。”
那小姐立即睁大了眼睛，马上捅了一下那个保安，保安也赶紧站了起来。小姐走出前台，恭敬地叫着：“是陈董吧，对不起对不起，没认出您来。您先请坐一下，我马上去找罗总。”
小姐叫的是“陈董”，我当时没听清楚，我听成了“陈总”，我心想难道我小姑已经封我“副总”了？后来我才意会过来，我是董事长的那个董。也就是说，我小姑陈玲瑶是该公司董事长，我是副董事长，尽管以前我只是挂名的。
小姐把我让到大厅内侧的一间小屋子里，那屋里摆了六七个沙发，像是个小会客室。随即那个保安端来了茶水，小姐说让我稍等，她便急匆匆出去了。
保安朝我哈哈腰，也想出去，却被我喊住了。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回答说叫刘超，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马上就答：知道知道，老板说过您，您是陈董。我点头，又问：“你们罗总上哪去了？”他稍一犹豫，回答：“可能到下面的经营单位去了。”
“去了那个‘单位’？”
“我，我不知道。”
我微微一笑：“刘超，你刚才有点迟疑，这说明你是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不对？”
“不是不是，”他赶紧辩解：“陈董我就是个保安。不该我知道的事情我从来不问，再说人家领导去哪也不会跟我说。。您说对吧？”
我说：“基本上是对的。不过今天你们罗总去了哪，你应该是知道的，或者说，你是能猜到的。你猜一下我听听。”
他的神色紧张起来，很快朝外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小声说道：“陈董，陈董，我，我就是个小兵兵，我真的，我不是……”
我把手朝门外挥了一下：“不想猜是吧？算了算了，你走吧。”
刘超应该是能看出来了，他的“副老板”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他“思想斗争”了一下下，忽然一咬嘴唇，说了实话：“我估计，我就是估计啊，罗总，他，应该是在保龄球馆，在那打麻将。”
“他常去？”
“也不是常去。下午他没来，我听见有人议论他去长城路了。说‘长城路’，一般就是指他打麻将。”
我点点头，转而问别的：“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你原来做什么工作？”
“我来瑶华两年了。我是复员兵，在镇上的铸造厂干了一段时间，应聘到这来的。”
“你当过兵？哪年的？什么部队？”
“90年的兵。在兰空上湖台场站。”
“是党员吧？”
他笑了笑，点了一下头。
我教育他：“记住，跟别人不一定要说实话，但以后跟我要说实话。知道吗？”
“是是，陈董，我一定。”他连声应着。我就让他走了。
我随即从那屋里出来，前台那个小姐赶紧迎过来说：“陈董，罗总在外面，他说他马上就回来。”
我问：“他的办公室在几楼？”
“二楼。”
我朝楼梯走去，小姐亦步亦趋跟着我，我摆摆手：“你忙你的。”见她只是笑笑却没停下脚步，我加重了语气：“听见了吗？”她忙点着头退了下去。
我上了二楼，沿着走廊看了一下。
这座楼总面积不大，走廊挺窄，光线也有些不足。不过倒是很干净。两边的房间门口都挂着牌子，我扫了一眼就看清楚了，这二楼是公司办公室和正副总经理的房间。我随即上到三楼、四楼，发现三楼是财务、业务、经营等科室，四楼是会议室和活动室，还有几间单身宿舍。别看是个体企业，倒还是弄的像模像样。听说那罗副总曾经在某个运输公司当过副经理，大概将他管理国企的经验照搬过来了。
我一路碰见了好几个人，他们似乎都在忙，没人理我，也没人注意我。但当我再次下到二楼的时候，被一个拿着文件出门的中年人盯上了。
“哎对不起，”他拦住我，仔细看了一下，问：“请问您找谁？”
这人岁数跟我差不多。但他脸色苍白，身体瘦弱，有点弱不禁风的味道。不过他的眼神很犀利，看上去应该是个挺精明的人。
我说：“我找刘世瑜。”我从小姑给我的资料中得知，她的办公室主任是刘世瑜。
那人眼睛一亮：“你是陈董吧？我就是刘世瑜。哎呀您什么时候来的，您怎么事先也没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您。快，快请进。”他恭敬而殷勤地将我往他的屋子里让。
我走进去，一边问他：“你怎么认识我？”
他说：“您跟老板长得有点像。您是刚到吗——前台的人怎么也没说一声。”
我解释说：“我是出差路过，临时想起过来看看。罗副总上哪去了？”
我想，罗宪去打麻将的事情，刘世瑜作为办公室主任，不会不清楚。我倒要看看，他跟我说不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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