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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她眸中的焦虑，忧伤还是让展昭一览无余，展昭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沈晗的手，沉静无波的眸中，微微扬起的唇角，依旧有着安慰和温暖，有让她信赖和依靠的力量。沈晗的眸中，霎时浮上一层泪光，她握住展昭的手，嘴唇微微哆嗦，但最终，咽回了泪水，而变成带着泪光的笑容。
“想去师父那里，就去吧。”恬淡的目光，即使在病中，还是这世上最理解和宽厚的光芒。博大而仁厚的心灵，还是让这姑娘休憩的唯一天地。苍白的唇边，浮起的微笑，依旧是暖如春天的阳光：“大哥等你回来。”
“大哥，”沈晗低首，轻声相问：“我和包大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展昭点点头，包拯来的时候，他阖着双目，昏昏沉沉，无力说话，但是长期办案过程中养成的警惕使他总是保持着高灵敏度的听觉，即使在病中，也未衰减半分。沈晗与包拯的对话，无一遗漏的进入了他的耳中。沈晗热忱的希望，试图说服包拯的焦急而又带着点激动的举例，和被包拯委婉拒绝后的浓浓惘然，他都听得非常清楚。
这是沈晗第三次提出去庐山了，每一次，都被当做孩子气的一厢情愿，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沈晗的性格中，确实有爱做梦的一面，展昭记得她迷上话本小说时，整天就是捧着本小说把自己当作书里人一样，神魂颠倒，让人哭笑不得。马大嫂总说她又在“发梦”。再加上她性格活泼，不拘小节，话语直率，连展昭都常说她“胡说八道”。
但展昭亦了解，在她天真晶莹的外表下，亦有着无比美好和热忱的心灵。她的那些看似不靠谱的想法，背后潜藏的，都是对展昭的深深热爱，只是一次次的用跳出常规的方式表达。无拘无束的童年和少年使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世人偏要以他们认为可行的方式，用那么多规范和约束来规定一件事的成因与进行的方法。就像常人也不理解沈晗什么都是直来直去毫不懂得掩饰和遮盖的行事，她的各种俏皮和甚至有点异想天开的形式，刚开始，连展昭都接受不了。展昭的自我约束是相当强的，也是相当隐忍和能够忍辱负重的，而沈晗却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可以说，是任性而为。
在沈晗千里迢迢的到展昭身边，赶都赶不走时，他接受认可了沈晗，并把沈晗当做了自己的责任。初到展昭身边的沈晗是相当不适应的，沈晗是在庐山长大的，除了淳朴的乡民和师父，她几乎没有接触过外人，人心险恶在她脑海中几乎全无概念，所以她会把傅蕴锦引进来。但她又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她是在用自己的办法和这个世界碰撞，融合，但是心地始终一片纯洁，即使被傅蕴锦刺伤，她依旧没有仇恨。展昭游历江湖，又身在公门，看多了负面的人情百态，深知其中艰险历历，当展昭想把沈晗保护于一个安全的地方时，这种冲突就比较明显。闲云野鹤的沈晗是不能被拘束的，她会以各种方法进行着并不激烈但始终没有停止过的挑战和反抗，让展昭无奈，恼火。展昭的性格是淡定温润的，在不触及律法的情况下，他的宽容度也是极高的，沈晗能把展昭的肝火一次次撩拨起来，也算是本事大的了。
但是，在表面看来大相径庭的性格中，展昭和沈晗有精神上的高度契合。他们都是至情至性的人，都是心里充满爱的人，灵魂中充满阳光的温暖和月亮的皎洁。也许童年和少年时的经历不一样，但是在成长过程中，他们都接受了太多的爱。
展昭有着来自父母兄长的挚爱，师父热切希望他成才的拳拳之爱，和各种暖阳一般的真挚的友爱，所以无论境遇如何，他的心中始终有着炽烈的纯正的热爱，和他接触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这春天般的暖意，明亮如同他的双眸。特别是含冤受屈的百姓，匡扶正义扶助弱小的南侠，更是他们生命中灿烂的阳光。
而沈晗有着父母的娇宠，师父虽然个性十分冷淡，但对她还是十分疼爱的。而庐山的山民淳朴，也给了她许多诚挚的关爱。沈晗是在爱中长大的，朗朗而升的明月清辉，飒飒作响的松竹之声，潺潺流动的涧中清泉，灵动而亲密的动物，让她的灵魂清澈纯洁，个性灵动而自然。江南的烟柳淡风，春雨潇潇又使她的灵动中也含着细腻和温柔。家族良好的氛围与慕容霜的教育使她散发着茶一般的清淡和美好。
她和展昭以前接触过的女性是完全不一样的。白雪梅和连彩云的性情中都有着太多的沉重，无论她们的性格怎样，或是大气豪情或是知书达理，忍辱负重，但是她们的心里都有深重的恨，决绝的恨使她们踏上了不归路，也给展昭的心头添上了凝滞的一抹血色。孟春妮是展昭青梅竹马的师妹，但是展昭拒绝亲事和父亲的突然去世也使她失去了判断力，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展昭身上，处在当时机遇下的展昭确实非常痛苦。
沈晗，这个来自江南和庐山的姑娘，心中充满的是爱。她热忱，天真，温软，晶莹，对于接触的每个人都尽心的付出自己的爱，父母双亡，与展昭同赴杭州取证时，展昭对她的爱护使她认定此生与展昭生死与共，她对展昭的热爱和信赖溢于言表，又犹如泉水一般清澈见底。如果展昭的性格有山的峻拔和峭立，那沈晗似水的柔软，俏皮，清纯就很好的缓冲和映衬了这样的冷峻，使南侠生命中温情脉脉的另一面得以释放。展昭的性格是立体的，他既是嫉恶如仇，热血沸腾，忠肝义胆，又有烟雨江南润泽出的冲淡，儒雅，恬和，在他和沈晗的相爱中，属于江南男儿侠骨柔肠的这一面绽放了。他理解沈晗，包容沈晗，甚至是宠爱沈晗，每每对沈晗异想天开的想法他都付之于宁静的笑容。如果说，沈晗给展昭营造了一个宁静，安闲的后花园，那么展昭就给沈晗一个做梦的天地。
即使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对慕容霜的判断，他同意沈晗去庐山，是因为他不忍扑灭沈晗的希望，也不忍让沈晗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死亡而束手无策，那种绝望会让沈晗疯狂的。他在所有人视沈晗的想法为匪夷所思时，支持了沈晗，至少能让她怀着一个希望，能够缓解她的焦灼和痛苦，能够给她心理上一个拉长的空间。展昭何尝不知此一去，可能是生离死别，但如每一次危机来临时他在沈晗面前的淡定和镇静一样，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大哥的烧还没退。”沈晗又显出了深重的犹豫，她眼中满含着泪水，迟疑而彷徨。
“傻丫头，是大哥的烧退下来要紧还是救大哥的命要紧？”展昭薄唇微扬，笑容淡定宁和，仍然是那个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让沈晗安心和宁神的大哥。“只是，”展昭双眉微蹙：“大哥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还是让泽琰与你同行。”
沈晗立即反对：“大哥，不行，白五哥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让晗晗怎么放心？”她又浮出清泉一般的笑容，道：“庐山就像家一样，每块石头都是熟悉的，闭着眼也能摸到，大哥别担心。再说，师父的性子，又且容我带着外人回去？”
展昭微微沉吟，随后道：“晗晗，把大哥官服的腰带取来。”
打开腰带的夹层，他将令牌和一枚银镖递于沈晗：“这令牌为圣上御赐，沿路各府见此令牌，皆会照应，你可便宜行事。这银镖是昔日大哥行走江湖时的信物，遇上急难事，出示此镖，江湖朋友都会帮忙的。”
沈晗点点头，小心的收好，展昭又嘱咐道：“千山万水，一定要自己小心，任何时候都要记得保护自己。如师父执意不愿拿出解药，不可勉强，生死有命，不能强人所难。切切记得，珍重珍惜，早去早回。”
珍重珍惜，早去早回。这八个字又让她泪盈于睫，千般不舍，万般柔情，她实在放不下展昭。而且这一去，师父有没有解药能不能拿到都是未知数，一路上又有何未知的艰难曲折会阻碍她的行程，拖延她回家的时间，都是不可预料的因素。望着那清俊消瘦的脸颊，她觉得心里绞成一团，那在病中，依旧不减的明亮眼神，一直是她生命中的一盏明灯，她要守护的，正是这侠骨丹心，正是这把一生献于天下艰难留给自己的国士无双。可是，一种可怕的想法跳入了她的脑海，让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紧紧的抓住展昭的手，急切的哀恳道：“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等到晗晗回来！你答应晗晗，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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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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