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易相成

　　自从那天对简易说出心底的话之后，许煵的心里就像突然被搬走了一块堵了很久的大石头，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可这份轻松并没持续多久，另一种情绪就悄悄钻了进来——那是一种悬而未决的不安，像头顶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他反复告诉自己：话已经说开了，就别再反复琢磨，更别给她压力。可理智归理智，他的目光却总是不听使唤。每当简易出现在教室里，他的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追过去；她低头记笔记的样子，她和别人说话时微微弯起的眼睛，甚至只是她从窗外经过时那道模糊的影子……都能让他心跳快上一拍。

　　他开始留意到很多以前没注意的细节。比如她早上来上课时脸色总有些苍白，不像平时那样有精神；又或者她偶尔压抑着的轻咳，声音不大，却每一声都像小锤子似地敲在他心上。他忍不住担心：是没睡好吗？是感冒了吗？明明知道不该过度关注，可心思却完全不受控制。

　　他也试过逃避。故意把自己埋进厚厚的习题里，约朋友去球场挥汗如雨，甚至翻出很久没碰的游戏机，只要能分散注意力的事，他都试了一遍。可每当忙碌的空隙，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样子总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那个时候他才明白，有些情绪，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

　　他清楚自己必须沉住气。感情不是逼出来的，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想清楚，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她的回应，也等待自己这颗忽上忽下、迟迟落不到实处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的那一天。

　　中午放学后，许煵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简易一起去吃饭，而是自己离开了教室。这一幕引起了米欣的注意，她好奇地转向简易问道：“你不和许煵去吃饭吗？”

　　简易的目光跟随着许煵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回答说：“他有事，就不一起吃了。”

　　米欣注意到简易的异样，但没有深究，而是转头对李佳佳说：“行，那我们和简易一起去吃饭吧。”

　　李佳佳也察觉到了简易的心情，她看了简易一眼，然后点点头说：“好啊，简易，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然而在饭桌上，简易看上去心不在焉，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却几乎没有动口。李佳佳和米欣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但都没有直接询问，转而聊起其他话题，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但简易的回应总是淡淡的，显然她的心并不在这里。

　　沉浸在每天紧张的学习和纠结痛苦的思考中，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周五。这几天里，简易和许煵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们仿佛成了两个陌生人。

　　每天他们都会在教室里擦肩而过，但不再像过去那样自然地打闹或交流。简易总是避免与许煵的目光接触，而许煵也似乎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之间的沉默和冷漠，让周围的同学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这几天里，简易在心里反复思考着许煵那天说的话，她试图找到答案，但却总是陷入更深的困惑中。许煵也在经历着内心的煎熬，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简易能早点做好决定又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晚自习的时候，王老师把简易和张淼喊去了办公室，递给他们两张申请表：“这是自主招生的申请表，你们回去填好，找家长签好字后周日晚自习的时候交给我。”

　　简易手里捧着那张薄薄的纸，心情却如同被千斤重担压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张纸，对于她来说，承载着太多的重量，是她无法逃避的抉择。

　　这几天，简易一直在试图逃避这件事，她害怕面对那个即将到来的结果，害怕自己的选择会带来的不可预知的后果。她想要再往后拖延一段时间，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思考，但现实却无情地逼着她做出决定。此刻，她坐在教室里，出神地盯着桌面上的那张纸，久久无法回神。

　　周六回到家后，她和室友们一起出去逛街，暂时把心中的烦恼抛到一边。下午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简易和室友们兴奋地踏入繁华的街市，街道两旁，商铺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商品让人目不暇接。她们一边挑选着心仪的物品，一边聊着天，这种轻松的氛围让简易十分愉悦，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

　　在商场里，简易试了几件心仪的衣服。在室友们的建议下，她最终选择了一件款式简约的上衣。穿上它后，简易站在镜子前，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仿佛也随着这件衣服一起变得明亮起来，所有的烦恼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逛累了，她们来到了一家甜品店。店内环境温馨，音乐轻柔，简易和室友们点了几份精致的甜点和小吃，开始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她们分享着彼此的生活趣事，笑声此起彼伏。

　　在阵阵笑声中，简易恍惚间回忆起上次这么开心好像还是暑假的时候，自从进入高三，学业压力、未来规划等种种问题如同山一般压在她的肩上，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回到家，夜已经深了。简易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电视的声响，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从书包里取出那份燕大的申请表，把它平铺在书桌上。台灯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纸面上，白纸黑字，清晰得有些肃穆。她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校名那几个字，曾几何时，这是她唯一的目标，是她所有努力的方向，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滚烫的期待。

　　可此刻，她的指尖却有些发凉。

　　她不禁想起许煵。想起他说“我喜欢你”时紧张又认真的眼神，想起他笨拙却温暖的安慰，想起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度过的无数个下午，那些无声的陪伴和偶尔相视一笑的默契。那些画面如此鲜活，几乎触手可及。

　　她的心像是被两条看不见的线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扯。一条通向光芒璀璨、她憧憬了无数次的未来；另一条，却紧紧系着一个让她一想到就忍不住微笑的人。

　　她问自己：梦想和感情，真的只能选一个吗？选择了远方，是不是就意味着必然要松开现在紧握着的手？她想象着没有许煵的大学生活，那份原本令人兴奋的期待，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说不清的失落。

　　月光悄无声息地爬上窗台，缓缓漫进房间，与台灯的光晕交融在一起，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她望着申请表出神，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如果”和“也许”。直到窗外的风声渐渐止息，直到内心的波澜在一次次的自我对话中慢慢沉淀。

　　她终于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彻底呼出。胸腔里那股翻腾了整晚的焦躁，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眼神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

　　她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笔。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清晰而决绝的沙沙声，她一笔一划，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她的心意外地平静。没有狂喜，也没有悲伤，更像是一种经过漫长跋涉后，终于做出选择的笃定。

　　她知道，她选择了一条路，也意味着放弃了另一条路上的风景。但这个决定，是她此刻最真实、最坚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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