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戒断反应Ⅰ

　　雨势越来越大，身旁的陌生人倒是完全沉浸在美味的食物当中，还想前方的乐手更换歌曲。可餐馆很难遮挡雨声，密集的雨点落在地面上，炸开，扩散。食客们小声嘟囔着，携着雨声听乐曲。

　　正想着那时得知真相的华纳海姆子民，他们的痛苦与挣扎无声地穿透她的心脏，所以现在阿尔赫娜的潜意识并未做过多的反抗。

　　皮特罗承认他们确实被这些真相所震惊，如果他们是华纳海姆的子民也许真的无法接受这些事实，但他们不去理睬这些。他们是阿尔赫娜的朋友，也是家人。

　　阿尔赫娜还在尽力安慰自己总是要接受现实的，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的一鳞半爪的细节。

　　她闭着眼睛斜靠着座椅，身子下面是厚厚的软垫子，领口几乎遮住了下巴。她感觉到寒气正在蔓延，周围食客们的交谈声正在搅扰着他们这桌的清净。至少，想对其中的一个声音继续置若罔闻是不可能的。

　　“我很抱歉，向你们隐瞒了这些。”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皮特罗了解那种说话的口气，他太熟悉了，这样的声音听到过多少回了，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不过，之前他未曾察觉到，其中隐含着的焦虑和恐慌将声音的边缘磨得异常锋利，只觉得她在不断将自己推远。

　　“我只认为眼前的阿尔是非常好的。”旺达的声音响起，阿尔赫娜的双眼霍然睁开。

　　阿尔赫娜实在忍不住了。

　　她穿越了几个国度，遭遇了之前她在九界受排挤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各种善意，这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

　　“真的吗？”阿尔赫娜的声音一顿，带着满腹狐疑。

　　皮特罗不禁皱了皱眉。

　　一只手，温暖的手握上她的手……空气里弥漫着面条和酱汁的气味。

　　阿尔赫娜笑了，感觉胸中一股暖意微微荡漾。可是还没等她在眼里锁定来者的脸，一双又一双的手就把这股暖意扩散了。

　　她既不敢相信又舍不得打破这氛围，想要拼命冲破黑暗，结果从喉咙里只能发出低哑的一声“谢谢”。

　　除了头顶上丑陋的条灯，还有餐馆最常见的垃圾，阿尔赫娜什么都看不见。

　　她等了十几秒，皮特罗等人的脸闯进了她的视野，“阿尔！我们永远在这里。”

　　阿尔赫娜看上去终于像是有了年龄的体现，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袋上挂着一道道花了的泪水痕迹。

　　皮特罗突然想到，她当时孤立无援的时候，是否像现在这样脆弱。她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而他却不顾她的情绪一味地要求她多爱自己一点。

　　他是如此的混蛋啊！

　　没有任何征兆，皮特罗突然热泪盈眶，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消失在领口里。

　　“阿尔！”他喊了一声，脸上的肌肉一动，眼睛、鼻子和喉咙都一阵剧痛。

　　他突如其来的动静让旺达他们酝酿出来的情绪突然土崩瓦解，紧握着阿尔赫娜的手指虽然冷冰冰的，但心里却为周围食客们传递过来的视线感到无比尴尬。

　　皮特罗试着抬起右手擦拭脸颊，但随即感到一阵疼痛，他的手被他们的几双手压制着，于是只能中途作罢。

　　他倒吸一口气，想提醒自己的妹妹和兄弟们，然后不仅他们的目光里充斥着死亡微笑，就连阿尔赫娜也是露出无奈又欣慰的表情，手是连一寸也抬不起来的，稍一行动就被这些人紧紧盯着。

　　不知是谁抓着他的双手阻止他，“你最好别动，皮特罗-马克西莫夫。”旺达柔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餐馆，你要是敢在公众场合做出鼻涕纵横的行为，我敢向上帝发誓，第二天再也没有皮特罗-马克西莫夫这个人了。”

　　阿尔赫娜轻轻捏了捏皮特罗的右手，继续说道：“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情感了，亲爱的，不用表现出来……就这样一动不动就最好了，好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皮特罗觉得她肯定是被感动的。

　　不，一点都不好。

　　阿尔赫娜心想，就这样让他的丢人现眼遏制在最开始，让她感到啼笑皆非。

　　“我能不能坐直来？”皮特罗问，只恨自己的声音又弱小又可怜巴巴的。

　　“那么你最好保证你的嘴巴能够闭上至少五分钟。”迪尔梅德朝周围看了一圈。如果皮特罗在这里鬼哭狼嚎起来，他们就能上第二天的美国日报了。他愿意写上一份一万字的避嫌公告。

　　“你现在需要闭嘴。”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赫克托尔歪斜着进入了皮特罗的视线，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看起来跟阿尔赫娜一样包容，但却笑着对皮特罗说：“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可能挺想哭的，但我们至少需要在外面保持体面，然后才好让你释放情绪。你可能脑子没有发育完善，我们会照顾你的。”

　　皮特罗注意到了周围的视线，瞬时心里满是羞愤。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自己被阿尔赫娜冷落时的痛苦，每争取一次、说出的话每落下一次，都会感觉这些变成了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感觉浑身火烧火燎的。

　　现在……他不知道该有什么感觉了，只是一片麻木。他努力想回忆起自己每次幼稚的话语是否都是扎向爱人的利刃，却完全分辨不出他到底伤害了多少回。

　　“我不知道那会伤害你。”

　　他的一次次祈求，成为了一遍遍提醒她过去那些痛苦的攻击。她却每次都依然挂着微笑，用宽容示意她对他的所有爱意。这么一想，突然间，这眼泪又不再受控制了。

　　他的一只手被松开，垂下来落在身侧。皮特罗分辨不出他的手有没有碰到自己，他完全感觉不到。

　　“我一点都没有……我完全没有考虑到你……”

　　“你还好吗，彼特？”一道温柔的声音传递过来，“不必自责。你的不安是因为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加上我一直隐瞒自己的过去，所以才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状况。你并没有伤害到我，明白了吗？”

　　皮特罗盯着阿尔赫娜看了一会儿，其实他已经不能思考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了。

　　“如果你非要哭的话……我们大不了不承认和你认识而已。”迪尔梅德补充道，然后接受现实一样地瘫坐在椅子上。

　　“好吧，但我们只陪你丢这一次脸。”旺达吞了下口水，轻咳了几声，感觉嗓子里像是有张砂纸。

　　“唔……”

　　阿尔赫娜赶紧递过纸巾，手指离皮特罗的脸尚有一寸，他就开始贪婪地蹭了过来。还没有过足面部的暖意，阿尔赫娜就把手收回去了。“哭够了我们就回去吧。”阿尔赫娜说这话时带着股包容的味道。

　　皮特罗以前父母还尚在的时候感受过，所以他对这种嗓音深有体会，阿尔赫娜的包容感比他的老妈更让人感到脸红。

　　“阿尔！”皮特罗又喊了一声，这次稍稍加重了些语气，他再次想把手抬高一点，依然没有成功，“我不是小孩子！”

　　迪尔梅德使劲抿着嘴，轻轻把头转向一边，像是听到了某个有趣的笑话般。其他的人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对他并没有真的在餐馆嚎啕大哭而感到庆幸。

　　皮特罗突然感到一阵羞恼，胸口发闷，羞愤袭人。

　　“我想我声明了——”皮特罗极力想把胳膊撑在桌面上摆脱那些束缚着他的手，“我很丢你们的脸吗？”

　　“难道没有吗？”

　　这次不光有声音，亲朋好友的脸庞也慢慢出现在皮特罗的视线里。阿尔赫娜坐在他的旁边，尽量跟他保持着距离。这样做可让皮特罗感到气急败坏，因为此刻他正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

　　啊！

　　心疼和羞愤交织在一起，如水流般在皮特罗的心中涌动。

　　他该哭吗！
　　为曾经做出的那些幼稚的蠢事！

　　他该羞愤吗！
　　为他们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皮特罗伸手去够阿尔赫娜的手，此刻那滴泪珠还挂在他的脸上，然而兄弟和妹妹的笑声让他的手停在了半途。

　　可他太需要阿尔赫娜的爱抚了，他顾不得羞恼，手指越过那些手的重重阻拦，攥住了她的手。

　　她也紧紧地握住皮特罗的手，握得生疼，皮特罗却在对着她笑。

　　“我在这里。”她低语道。

　　之前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的他们久别重逢，时机却是在混乱的纽约之战中。这段记忆重重地撞在皮特罗内心深处，他本以为已经失去了她，本以为因为自己的弱小被她永远留在了身后，却蓦然看到她就在眼前，活生生、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那里。

　　他的双眼又开始泛起泪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觉得我们得撤。”旺达侧身和迪尔梅德他们交流，但他们的手还紧握在一起，突然松开也很显突兀。

　　死手，还不快想办法松开啊！

　　“有道理——”迪尔梅德把自己的手悄悄卸了一点力气，还没等他再一次伸手要脱离这里，皮特罗就用自己空出来的手把旺达他们的胳膊推到了一边。

　　“我爱你！”

　　“显然阿尔已经迷住了他。”旺达开始抬头看天花板了，“她已经把他弄得神魂颠倒的，他现在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场合！”

　　“各位，很抱歉，我好像走错位置了。”

　　赫克托尔在他们的手分开的一刹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优雅地推着自己的眼镜装作一副碰巧路过认错人的模样，理也不理目瞪口呆的伙伴们，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餐馆的门口。

　　“这么巧，我也是。”迪尔梅德斩钉截铁地说。

　　旺达看向自己的另一边，对他们说：“我们直接走人吗？这好像对阿尔……”

　　“旺达……”迪尔梅德站起身来侧目，但苦情戏的两主角完全是在无视他们：“别，我认为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我敢保证这家伙没憋好屁，而且……”

　　皮特罗不去理会这些家伙的精伦演技，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阿尔赫娜。他也同样对他妹妹视而不见，手依然紧紧攥着阿尔赫娜的手。他的蓝色眼睛凝视着她的脸，目光坚定，像是要把她的容貌印在脑子里。

　　“先放手。”阿尔赫娜无奈道。

　　皮特罗的手上又微加了一分力，阿尔赫娜随即知道他的决心。

　　阿尔赫娜轻轻摇了摇头，“我哪儿也不去。”她向他保证。

　　旺达还在为是否抛下阿尔赫娜感到犹豫，但有了迪尔梅德的劝说，她对哥哥向阿尔哽咽的长篇大论充耳不闻，“我真不敢相信他真的是比我早出生十二分钟的哥哥。”

　　“聪明的人早已经记录下来。”迪尔梅德向她投来狡黠的一笑，胸前的旋钮闪过一道淡淡的暗光，似乎正在记录着什么影像。

　　“你懂我的意思。”旺达说。

　　“回头发你邮件。”迪尔梅德把额头上的一小络漂亮的髦发向后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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