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诡夜行［无限］

　　肖肖听到了舟舟的声音，他好害怕，他要扑到舟舟的怀里，但是他现在必须慌乱的收拾着地面，却听到了撬门的声音，他手里的东西塞到沙发下，他不知如何解释。

　　至于他昨晚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但此刻他必须强装有理，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知道。

　　肖肖开了门，刚要指责，舟舟上来抱住了他，说：“我担心死了，还好你没事。”

　　舟舟说：“过会儿可能你妈妈会找到这里来，你丢了一夜。”舟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瞬间通红，指着沙发，问：“这是什么意思？”

　　舟舟猛然推开肖肖，咄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女人的内衣参杂着卫生纸露出，污秽的东西映入二人的眼帘。

　　舟舟的表演参杂真情实感了吗？肯定有，单凭他的演技不能到这个水平。

　　肖肖犹豫一瞬，说：“那你为什么昨晚把我搞丢了？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啊？”

　　“所以，你跟她睡在一起，是我的责任是吗？”舟舟反唇相讥。

　　“不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肖肖说：“那你昨晚又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了？我去哪里了？我就他吗出去上了个厕所你就不见了！我找你，我找了一夜，你他吗要不要看看我的微信步数啊！我他吗昨天都能跑死几条狗，我没喝酒吗？我也喝了啊，你高兴，叫我陪你喝，我就一边吐，一边找你，找到现在，然后你问我，我为什么把你搞丢了？我为什么？我昨晚在酒吧查监控，我怕报警惊动你妈妈，我看见你跟人出去，我还是在想，你不能吧？你不能吧？”

　　“然后，你现在，你他吗的你质问我！”舟舟气的发抖，肖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肖赶紧给自己穿上衣服去追舟舟，却被母亲拉上了车。

　　母亲说：“别他吗丢人显眼了，人家都告你强/jian了，赶紧，给我出国，我把这些事儿都摆平，你再回来。”

　　母亲在高考前失了后台，她老了许多，她带着肖肖一路直奔机场，说：“别胡闹了，一会儿搞同性恋，一会儿搞仙人跳，你以为光彩吗？你才十八岁！”

　　母亲捂住了脸，说：“妈妈瞒不了你了，家里出问题了，你别添乱了行吗？”

　　狂暴的诉说着自己冤屈的肖肖此刻脑子混乱，对面这个漏洞百出的局却找不到始作俑者是谁。

　　肖肖稀里糊涂的被送出了国。

　　在落地的时候收到了舟舟的微信消息：「我们分手吧。钱的话，我分批一次次的还给你。祝好。」

　　肖肖还想回电话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号码已经无法接通，微信也是红色的感叹号，他所有的社交账号都不再存在肖肖联系他的可能。

　　肖肖嚎啕大哭，巨大的行李箱跟被收走的护照，这预言着，他没有机会再跟舟舟解释，这是肖肖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想哭着求舟舟原谅他。

　　舅舅前来接他，他没有问好，就问舅舅要手机，他疯狂的想联系舟舟，但是舟舟好像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一样。

　　肖肖出现了强烈的戒断反应，他不住的想起从前，肖肖送旧手机给舟舟的时候，他说：“到时候，老师请我看演唱会，我们就两清好不好？”

　　肖肖不住的发抖，他唯一还能记得住的就是舟舟的邮箱。

　　连一个不知道他几时会打开的东西，成了肖肖唯一的希望。

　　他语无伦次的道歉，他请求着，剖白着，他说什么都不要，只要舟舟跟她在一起，他说他再也不胡闹，再也不任性了，他好好读书了，只要是舟舟说的，他什么都听，他说他想回去国内，他说他想跟舟舟一起上学，他们说好了，要做大一和研一的情侣，像普通人一样，他们不是令人不齿的师生恋，他说他会给舟舟很多钱，只要舟舟的一点点爱。

　　他说以前是他不懂事，总是在高高在上的欺负舟舟，他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真的现在在努力读书了，他也没有交任何朋友，他只想舟舟，他说无数次对不起，原谅我。

　　他从过去的细节里贬斥自己，一次次的掌握自己，能留在他脑海里最深的，舟舟只说过两次脏话，一次是跟她表白的时候，一次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在这段18岁少年已经尽了所有力的爱情里把自己踩在脚下，可是他忘了，舟舟从始至终，付出了什么呢？

　　肖肖消失的时候，舟舟着急搬家，入学，工作，寒暑假的课程都被安排的很满，他收到来自肖肖母亲的钱：【升官发财，不择手段「5/5」】

　　橙橙一直在舟舟的身边，他们甜蜜的种下玫瑰，共喝一杯果汁。

　　橙橙的跑车成了舟舟的座驾，他在深夜聆听油门的怒吼，但是他想起从前肖肖说，要给他买男人的梦想，方块的越野。

　　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舟舟也会看着面前的电脑。

　　邮箱上满满当当的都是来自肖肖的邮件。

　　但是舟舟一封都没打开过，他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他也怕那个「已读」的回复会让肖肖癫狂，他太年轻了，他有的是力气闯祸。

　　他从来都是由着自己高兴来的。

　　***

　　三年来，舟舟不敢打听任何关于肖肖的事儿，再难，能比得上自己的一万分之一吗？

　　有钱人的悲伤可以去酒吧喝特调，可以去找漂亮的男孩女孩，可以去拗口英文的海滩晒太阳，没钱人的悲伤，是夏日炎炎还要在满是蚂蝗的地里插秧。

　　舟舟从最开始边工边读，到后面依靠着橙橙的父亲再次冲击，更高的学府也抛出了橄榄枝。

　　三年太快了。

　　舟舟结束他的研究生生涯，他在这里买下了自己的房子，在橙橙爸爸的助力下，他往教育系统行进，他再也不会是随时被辞退的代课老师。

　　人跟人的区别大概都是见识的不同，橙橙的父亲对这个家庭简单，学业努力，谦卑优秀的孩子划分着他人生能获得的最大的成就，驼下身子为他发力。

　　橙橙的亲戚说，舟舟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家里太穷了。
　　橙橙的母亲说，穷才好拿捏啊，我们压他家一头，橙橙不用吃婆婆的苦，你都没见过橙橙的婆婆，那看见橙橙，跟看见天王贵女似的。

　　今日的舟舟来崇德二中调取一些资料，正是建校的五十周年

　　这儿正在举行一场校园演讲比赛：《歌颂美好》

　　但是这场比赛，却有一份参赛稿件被贴在了宣传栏上。

　　他没有署名，没有指导老师，手写的，红色的字迹。

　　周瞳猛然想到了那封进入副本之前的女生说过的内容。

　　「你是我遇到过最美好的事，但是我不能歌颂你。」

　　「因为我们是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得光的爱人，」
　　「是世俗不被承认的美好，是散席时难分的稀客，」
　　「是有罪之人的刺青，是你一身光环的污点。」

　　舟舟浑身发冷，他知道，是肖肖回来了。

　　***

　　一个月前。

　　肖肖的母亲病重，他的舅舅三令五申，最后还是让他回来看母亲。

　　他带着鸭舌帽，看见了舟舟挽着少女的手，少女开着跑车陪他去参加他从前不敢去的同学会，舟舟比从前更好看了，也比从前更有魅力了。

　　肖肖觉得心痛，他询问保安周老师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呢？保安说，好像是有三年了，郎才女貌的，可能今年过年就要结婚了。

　　肖肖去查询了根本就不存在的那晚的报警记录，他恶狠狠的询问病重的母亲，为何要这样骗他，母亲说，“我骗你什么了？是你的周老师想甩了你才那么做的啊，我的傻孩子，我从前没告诉过你吗，穷山恶水出刁人！我没告诉你吗！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你怎么跟我吵架，你怎么绝食威胁，你怎么掐你妈的气管，现在还来问我，我骗不骗你的啊？我一个人能骗成你吗！”

　　母亲给了一个电话，肖肖前去见面，他的鸭舌帽更低了，约在学校的饮料店门口，舟舟挽着女友经过，抽烟的女孩儿猛然想起来，说：“啊？就是你吧？你那晚上可太不行了，我使出浑身招数，你都不行，还闹着说，要找老师，我跟你说，我就是你的老师啊，我是苍/老师。”

　　女人咯咯的笑着，引着学校的学生来看。

　　“你啊，真是我从业的耻辱，就是那个帅哥，啥也没干，扶着你出酒吧就给我的三千，我还想遇到你们这样的贵客呢。”女人熄灭了烟，踩着高跟鞋走了。

　　肖肖开始笑，他一直笑，笑的胃都抽筋，笑的嘴角都疼。

　　肖肖想报复他，肖肖要他一起死，他凭什么啊？凭什么让自己背负着枷锁，承受着悔恨，还有满腔的爱意，在地球的另一边活成一条狗。

　　肖肖给了五十块钱，让学生送纸条给舟舟老师，约他五点在五楼的天台见面。

　　舟舟知道，总要面对的，从他第一次看见那张演讲稿开始，那些字迹，他太熟悉。

　　***

　　舟舟坐在天台的角落抽烟，他从不抽烟的。

　　肖肖来了。

　　舟舟比从前更松弛了，撑着手，说：“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去呢？”

　　肖肖此刻却没有自己预想的暴怒，他说：“看情况吧，大学的课程也不是很紧急。“

　　舟舟捏了捏肖肖的胳膊，说：“你好像瘦了很多。”

　　肖肖的烟低头从舟舟的烟上点上，鸭舌帽抵在舟舟的眼镜上。

　　二人沉默的抽烟，肖肖指着紫藤连廊问舟舟，“还记得吗？从前你说别让你抓到我上课不认真，我一直都看在教室的后门，但是你都没来，怎么就知道我在干嘛，后来才发现，从这个紫藤连廊看过去就能看见我的位置，我说怎么你每次都能抓到我上课不认真呢。”

　　舟舟叼烟抬头，说：“恰巧经过罢了，其实有一次两次，你误会我总在那里看你，我很忙。我不像你啊，不用努力，也有美好的未来。”

　　肖肖脱了鞋子，把鞋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又脱了袜子，光着脚坐在围栏上，说：“舟舟，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好像是在嫉妒我啊？”

　　舟舟笑了一下，说：“对啊，我一直都嫉妒你，你怎么现在才发现呢？不过现在也不晚，毕竟你才21岁，我就不行了，快奔三了。”

　　肖肖说：“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拿围巾裹住了我的脚，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特意脱的鞋子。”

　　肖肖说：“你在我家门口，蹲在地上边吃饼干边磕磕巴巴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

　　舟舟有些眼红，说：“都是装的，谁努力得跑你家们口努力呢？”

　　肖肖说：“我知道啊，你是装的，我是真的。”

　　舟舟说：“你知道你最令人讨厌的一点的是什么吗？就是你总把你拥有的东西看得不重要，我费劲心血，却够不上你的十之一二，但是你呢，总能大义凛然，你还会跟我说，人不要那么虚荣，哈哈，你太有意思了。”

　　舟舟抽了根烟，青涩的胡须有些男人的沧桑，就好像三年他就老了，舟舟继续说：“肖肖，我们迟早会分手，因为我是个男人啊，男人需要伴侣的肯定，需要伴侣的仰望，需要你真的认可我，你会吗？你会觉得，没有你，哪来的我呢？我所有的努力，我夜夜读书，我因为记不住知识点狠狠抽打自己时候，你只会轻飘飘的说，你不要那么虚荣好不好。”

　　舟舟说：“大家都诚实一点吧。”

　　肖肖偏头看他，说：“我不诚实了吗？”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吗？”肖肖的鸭舌帽被摘下，他吹着风，说：“当年你回家，家里的房子被拆了，我回家偷我爸爸的字画，后来被发现了，私生子，偷东西，好笑吗？偷自己家的东西，去卖，卖了钱，给你送过去，我想，你会知道我的真心。”

　　肖肖捂住了脸，说：“为什么你觉得世界上的聪明人只有你一个为什么你觉得你那些拙略的暗示真的有用？我的家庭里，最不缺，你这样的人。“

　　肖肖笑起来，说：“我知道你的穷酸，你的处境，我知道你的梦想，你的努力，我更知道，你的企图，你的暗示，你的不上台面，你的卑鄙无耻，但是，”

　　他转过头来，哭笑不得，指着自己，说：“我还是爱你啊。”

　　舟舟猛吸了一口烟，他看了看震动的手机，母亲发微信来询问：“家里的亲戚都想来参加婚礼，会不会打扰太过你们？没关系，要是怕橙橙家里有想法的话，我跟你爸来就行。”

　　另一条微信是：“老公，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新车？我爸爸的钱都给我了，五十万内随便选。”

　　舟舟回头看着肖肖，说：“可是我不爱你啊。”

　　肖肖晃荡着脚，说：“从来都没有吗？哪怕一瞬间？”

　　舟舟起身叼着烟，说：“有过吧，你给我拿钱的时候。”

　　肖肖说：“老师，你是同性恋吗？”

　　舟舟将烟踩灭，说：“我想是，就是。”

　　肖肖笑着说：“我这个该死的同性恋还真是为老师徒增了很多烦恼呢。”

　　舟舟说：“保重，早点回去吧。”

　　肖肖摆摆手，说：“行，知道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新婚快乐啊，我就不过来了。”肖肖说。

　　舟舟转身下了楼梯，在经过楼梯的拐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烟花绽放在白天。

　　舟舟回头去看，烟花在白天一点都不好看，灰蒙蒙的，像个哑炮，醋酸锌的焰色反应，不过如此。

　　可能要到晚上吧，晚上才会好看吧。

　　在舟舟穿过紫藤连廊的时候，听到了笨重的闷声，突然有一群飞鸟惊起，他急着出去，未婚妻在前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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