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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你敢跟我说这是个好地方?”
“霁无!你要不睁开眼睛看看!”
姜思很少生气,但看见这个破破烂烂的山洞,以及不时从脚边爬过的不明物体,他的确心情好不起来。
如果不是必要时刻,姜思其实很讨厌黑漆漆的地方。
比如那口井底,或者那场祭祀前的黑夜,再或者自己和哥哥被迫离开雁回城的夜晚。
姜愿有时候或许还抱有回家的幻想,会不时跟姜思提起雁回城的过往以及琐事,但姜思其实并不想听,他每次都含糊过去,怕伤了哥哥的心。
但他隐隐觉得,他回不去了。
但或许哥哥,还有机会。
姜愿微微挑眉,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只是少年无端的直觉。
而姜愿的直觉一向很准。
比如,跟着霁无一定没好事。
下一秒,一条蜈蚣从洞顶掉在了姜愿的脸上。
“啊啊啊啊!”
“霁无快给我把它弄开!”
霁无偷笑两声,帮着姜愿把蜈蚣弄了下去,霁无放走了它。
两人检查了一会儿,发现姜愿并无大碍。
霁无笑了两声,而姜愿气得要将那蜈蚣抓回去给哥哥做药材。
霁无知道他只是一时郁闷,拦住了姜愿。
“出家人不杀生。”
“我又不是出家人,你那些规矩可管不着我。”
姜愿嘴上说着,动作慢了下来,跟着霁无往前走。
“不点灯吗?”
“小僧心如明灯。”
“说实话。”
霁无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的蜡烛。
“你把庙里的香烛偷来了!”
“嘘嘘嘘,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霁无神经兮兮的捂住姜愿的嘴巴,点燃了蜡烛。
昏暗的光,点亮了两个少年人的眼。
在这昏暗的山洞里。
未来似乎清晰可见。
*
舟渡示意一旁的文官,继续记录,文官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他有些拿不起笔。
这个和尚或许真有些隐秘,或者说。
他当真知道当年的真情,但这样的真相或许不是他一个小小文官可以承得起的。
文官向舟渡行了一个礼,舟渡会意起身领着文官走到一旁,回头对证缘说到。
“舟相。”
文官头发有些花白,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
舟渡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直说吧,如有顾虑。”
那老臣深深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手还打着哆嗦。
“小臣再过些年岁,便可告老还乡。”
“舟相年岁太轻,当年这事怕是…不曾知晓。”
“舟相,你可要想好啊。”
“倘若这和尚当真说出些什么…说出些什么与当年…不相符的话,这代价…小臣付不起,舟相怕也付不起。”
舟渡安静的听着,坦然的看着那位年老的臣子,一如既往。
“渡知晓。”
“因此,才不得不为。”
“陈命官,政务繁累,此案你可暂歇。”
陈命官眼里冒出点点泪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颤抖的手握住舟渡。
“舟相…多谢…多谢…”
陈命官似乎意识到失礼,用手揩去眼角的泪花,四处看了看低声对舟渡说到。
“舟相,我原不想说。”
“但…”
陈命官抬起头看着舟渡的眼睛,似乎是一次轻微的试探。
“今日谈话,除渡之外,全无人知。”
“渡会遣人提前为陈命官向女皇请命,告老还乡。”
舟渡取下腰间的一位竹笺,其上有宰相私印。
陈命官抖抖索索收下此物,才从口中吐出一句。
“此案深不可测,一时不慎,便有可能暗中倾翻,秦家子可能牵扯其间。”
舟渡看出陈命官的欲言又止,此案背后还有牵连,朝堂众臣讳莫如深,背后还有人,陈命官不能说。
说了便是死。
舟渡点点头,差人将陈命官送了出去。
陈命官出门前,忽然折返,犹豫再三,开口说到。
“舟相,您是个好人。”
“您一定要多加保重啊。”
陈命官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玉印,这玉印已然模糊不清,他将此物小心递到舟渡手心。
“舟相,此物定要收好。”
舟渡点点头将玉印小心收好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陈命官与他共事多年,舟渡只是觉得他值得这个位置,值得他…信任。
陈命官抹了一把泪,开口说到。
“舟相,希望那一天,你能看到。”
舟渡同他的孩子年岁相仿,他还是不忍,看着他如此决绝的走向一条死路,至少到最后时刻,他的身旁…
不应孤身一人。
可他一把老骨头,要顾虑的太多,他注定走不到那一天,沉阂皆清,盛世再临。
但舟渡,或许可以。
*
舟渡送走了陈命官,又孤身回到了殿中,几乎所有命官都不肯参与这个案子,陈命官走到的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那个和尚的出现,无不昭示着,当年旧案沉冤,而他们需要面对的阻碍,言不可及。
舟渡微微蹙眉,他无法一人完成这个案件。
别的且不说,如若没有记录文官,他此后的呈堂公证,将失去可信度,同时,这也不符合圣朝法度。
威逼利诱来的人,一向不可信。
“抱歉…”
舟渡走回证缘法师面前,他可能得需要多耗些时辰了。
在其他命官的眼中,舟渡走了一步极其愚蠢的棋。
证缘双手合十,开口说到。
“舟施主,您如今所面临的,不及当年万分之一。”
“螳臂当车,孤身无援,当年姜太医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一步步走向死路。
证缘想起他的师傅,那位几近圆满的法师。
“如若…”
“谁说,他孤立无援?”
官鸢推开正殿的门,将徘徊的阳光渡入昏暗的殿堂。
“藏渊阁官鸢,愿来相助。”
官鸢朝着舟渡笑笑,这一次,他并非江上孤舟。
这苦海,有人愿与他同舟。
*
官鸢站在这里就表明了藏渊阁的立场。
舟渡自然明白,记下了藏渊阁的这分恩情。
“开始吧。”
官鸢拿起笔,对着舟渡说到。
一场沉冤的远渡,或许…
从一只笔开始。
*
姜无在事发前夜曾经留宿城隍庙,他夜他惶惶不安,他想说又不敢说,他知道,如果说出口,便是拖了无因下水。
他不能这么做。
他做的错事太多,不愿再加一件。
很多人都不无辜,但城隍庙和无因不是。
姜无内心挣扎难安,他几度从梦魇中惊醒,他看见自己死于长街,死于烈火,死于子女面前。
姜无内心有如烈火,如若可以,他愿意现在死去。
而非去面对,可能来临的煎熬的明日。
无因敲门走进房中时,姜无已接近崩溃,他像一具枯石,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眼低是密布的血丝。
姜无张了张嘴,却还是发抖着闭上。
他只是一个寻常人,他可以自私,也可以选择逃避,可他没有。
“苦叶茶,我取来山中清泉煎至的,应当对你有用。”
无因腕间的佛珠,发出莹润的光,姜无看了一眼,移开了眼睛。
二人相对而坐,无因等着姜无开口。
有些痛苦,是不能一人承担的,那样的苦痛犹如蚀骨的蛀虫,一点一点将人神智蚕食,至于永堕无间。
无因原本不解尘中事,也不懂得自己那位师弟的倔强与执着,他只是寻求着自己的道,却于茫茫尘世,一无所获,直至遇见姜无和那个孩子。
他开始隐隐懂得,尘世间因果缘劫,并非无解。
成佛的第一步,是恻隐之心。
当无因写下第一封信时,他与尘世的因果,就已然相接。
“无因…如若我有一事,不知对错,还有可能连累亲族,连累…许多许多的人,我还应当去做吗?”
他们说那孩子…
是魔鬼,会带来厄运。
而他所作所为搭上无数无辜人的命,包括自己的儿女。
姜忆宁,姜忆苦。
“善恶并非一言可定,姜无,相信你自己。”
“相信你的本心。”
姜无嘴唇颤了颤,终究一言不发。
无因守着姜无枯坐了一夜,他将苦叶茶水抹至眉心。一只金色的眼缓缓睁开。
这是他第二次动用天眼。
只为窥探一位凡人的命数。
条条大道,万般因果,皆是思路。
再往前,无因看到一扇门。
金瞳流出血泪,他无法再窥探一步。
无因洞悉一切,陪着姜无枯坐了一夜,送了他的友人,最后一程。
天光微熹,姜无缓缓抬起头,一丝微弱的阳光印入他的胸膛。
像一颗金色的心脏。
姜无浑身颤着,说不出一句话,他想当一个懦夫,但他不能。
他有太多不甘,不允,不能,不可。
但却有一个不得不前行的理由。
无因朝姜无伸出手,扶他起身,将手腕上的佛珠送与姜无。
“此去,保重。”
“愿佛祖庇佑,万寿无疆。”
那是姜无第一次踏入城隍庙,祈求的愿望。
如今无因将此愿还与姜无,将因果归于原位。
姜无眼下青黑染上一抹红,他吃力的抬起头,勾出一抹笑,长跪佛前。
而无因立于佛下。
“信徒,姜无。”
“还愿。”
*
证缘说完,舟渡轻声道了谢,与官鸢对视一眼。
证缘的话,掀开了故事的一角。
数年之后,他们得以愧见,真相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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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前面两天数据心里拔凉拔凉,好吧虽然小作者谈不上什么数据,但还是受了一丢丢打击,但是没关系我会继续写,也十分感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们。
十分感谢。
没有你们,我不会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