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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那日遭了小贼，我与其追逐巷中，便觉古怪。巷墙长而闭塞，其中大道可奔马，小道却难以过人。上墙看去，隐约像是坤卦，我虽不懂卦象，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还是认得的。”
曹知县眉头一紧道:“发粮一事只是幌子，差人看整个宝应县的布局才是你的目的？”
叶天征不再隐瞒道:“不错，不过我没觉得这有什么称得上天衣无缝的，你竟然真当我是为了羞辱与你，还得多亏你那个好外甥哟！”
“后面的事，你还知道多少？你应该不通卦术才对。”曹知县的语气冰冷的像是坐在谈判桌上。
“知道的不多，可偏偏发现……这宝应县不是穷地方，吃绝户的场面却未免有些太多了。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你所为。绝户无男丁，若是为阵点应当属阴，而阳大概就是慧顽寺了。这比几年前你在盐犊县所做之事更大，你所图的，不是这些钱财，而是作为阴极的肉胎九蜃咒，以及作为阳极的慧顽寺那些铜佛，我说的可有不对？”
阴谋揭露之后，是阳谋的对局，比的只是谁手里的筹码更多。很显然曹知县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他自认为手里的筹码算不得少。
“不错，如此短暂的时间就想到如此之多，看来我也没什么好继续隐瞒的了。”曹知县用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手颤颤巍巍的拿过茶杯，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并没有茶水。做出如此三心二意之举让他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隐藏情绪这种事在叶天征面前也没有什么意义，也就叹了口气释然了。
这家伙把刘三刀弄疯了，仅仅是因为好玩儿。
把筹码在心里数了一遍又一遍后，曹知县终于再次开口:“不管你信或是不信，我所布阵，全且是为了自保。”
“哦？这话倒是稀奇，细说听听。”叶天征话是这么说，脸上到没有半分惊讶的神色。
“……当年我任扬州巡抚一职，大企便早已在研究魂术，尔如今之恶闻声便是其成果。那时全天下都有大企专用于研究魂术的密魂司，盐犊县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催生肉胎九蜃咒并非大企本意，乃是意外之举，盐犊县也不怎么受重视。好在盐犊县敛财颇多，这才没有被取缔。”
叶天征心里一喜，果真如他所料，这事能挖出不少大企的秘密。面对那样的敌人，情报是如何都不嫌多的。即便此人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假亦是如此。
“后来大企兵败了，密魂司都被转移回青州……唯独盐犊县，因为在仙憩楼的地盘，点子硬，被舍弃了。”
听到这里叶天征明白了些什么，问道:“你说的舍弃，应该指的不是丢下，是除掉吧？”
“不错，肉胎九蜃咒不受控制，培育它的方法大企不需要。与其费力带走，不如舍弃，且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日后是定要派刺客来除掉本官的，刘三刀便是盐犊县小小密魂司的一员。”
叶天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曹知县继续说下去。
“为了自保，本官改进了培育肉胎九蜃咒的秘法，将宝应县建为大阵，取其中几点阵眼。阵眼需以阴年阴月阴时出生之极阴之人所住，本官便略施手段，将符合要求之人安排进去，其中最常用便是处理掉家中男丁，暗中帮助阴人吃绝户住进去。”
“老东西，你可真是个玩意儿啊。”叶天征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曹知县。后者倒是丝毫不慌，继续侃侃而谈。
“和盐犊县的规模完全不同，阳极不以人为极，而是铸铜佛若干。这些铜佛有些许神性，容不得半点江湖之人身上的杀气。身上杀气越重，铜佛便愈发想将其消灭。本官便是以此自保，将大企的刺客尽数诱杀。也是因此，杀气过重的刘三刀才一直待在山上，每次进县里不得靠近慧顽寺，亦不可逗留六个时辰以上。”
叶天征眼珠子转了转，这倒是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之所以放心叶天籁进入慧顽寺也不单单是信任叶天籁的实力，更是清楚得很，叶天籁身上没有一丁点杀气。而肉胎九蜃咒能引动的铜佛，实力自然也不会比肉胎九蜃咒高出多少。
“倒是你那个妹妹叶天籁，真让本官吃了一惊。大企派来不少好手，可能引动铜菩萨起身的她还是头一个。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种杀气……”
叶天征突然脸色一变，随后马上恢复冷静神色道:“你刚才说什么？铜菩萨动了？”
慧顽寺虽然叶天征怕自己身上有杀气没有亲身去过，可里面的情况早已通过发粮的恶魔和路边的乞丐摸的清清楚楚。如此巨大的铜菩萨有多厉害，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曹知县这老狐狸自然是捕捉到了叶天征脸上一瞬间的变化，不由得暗自庆幸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错，一尊铜菩萨，两位铜罗汉。她体内的肉胎九蜃咒还拖着她硬碰硬，是死是活可真难说哟……”
叶天征顿了片刻，缓缓道:“你用来保证我不杀你的筹码，最好足够有分量。”
曹知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你可以夺走我的很多东西，可唯独不能夺走我的性命！这个大阵并非阴阳制衡之阵，而是人佛魔制衡之阵！除了几户极阴的人家，镇里还有九位极阴之女子怀有身孕，怀有……当年兵乱之时本官以无数亡魂炼制的肉胎九蜃咒！当然了，本官不会让这些怪物生下来。一个女子的肚子最多封印肉胎九蜃咒三年，三年之后本官自会找新的替上。而这九个肉胎九蜃咒所联系的阵眼，就是本官自己的性命！”
“九个肉胎九蜃咒？！”叶天征瞪大了眼睛，语气急促道:“你疯了吗？肉胎九蜃咒乃是仅差一步就化为修罗魔煞的大邪之物，你这么做还能叫为了自保吗！？”
曹知县也不淡定了，用基本恢复力气的肥手拍了一把桌子，瞪大眼睛怒喝道:“保住性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异人堂你们做的事我也听说了，大企的恶闻声越来越不一样了这你也知道！所以我才不惜夸大其词也要让你那个身体里藏着肉胎九蜃咒的怪物妹妹赶紧滚出宝应县！你知道活蹦乱跳的肉胎九蜃咒在这里多待一天，本官就得花多少功夫巩固大阵的平衡吗？！叶天征，本官告诉你，这次是你赢了，可你赢不走我的命！你就像个山贼一样给本官老老实实的带着钱财滚的越远越好！马上！！”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到后来几乎每句话都是吼出来的，这让肥胖的曹知县有些气喘吁吁。可刚重新坐下没多久，曹知县的脸色突然冰冷如铁。即便刚才和叶天征对弈也没这么大反应，手指都不由得颤抖起来，在金丝楠木的桌子上用厚厚的指甲划出令人烦躁的声响。
叶天征马上察觉到了事情不对，抓着曹知县的衣领子着急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曹知县的嘴唇同样颤抖的吐出一句话。
“九……九个肉胎九蜃咒，有一个脱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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