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 之 风吟

　　冷候望着惨烈的战场，叹道：
　　“愧对苍天，愧对先祖，当年我朝开国之师叱咤风云，何等威风荣耀，然奸佞当前，驱使忠烈为己所用，令我等先烈不得瞑目，尸骨尽焚，我军血肉之躯与先人傀儡自相残杀，实乃滔天罪业！”

　　傀儡军团虽然数量庞大，但无心智，遇上负隅顽抗的冷候，徘徊良久，未能快速拿下城池，李琴安按耐不住，不知从哪儿飞身出来，立在一个体形庞大的傀儡将领肩上，喝道：
　　“起！”
　　傀儡将领得令，一跃而上，两只脚各踏在两个傀儡肩头，李琴安登时高了许多。

　　再喝一声‘起！’
　　将领脚下的两个傀儡踏在四个傀儡之上，四个傀儡又踏在八个傀儡肩上，如此不断高升，直到李琴安站的比城楼上的冷候还高，才下令停下。

　　李琴安与冷候相对，脸上尽是轻蔑之色，道：
　　“老家伙，不，是冷候爷，此刻你归降于我为时不晚，莫要等到成了一堆血肉悔不当初。只要你肯助我登上帝位，立时便是我的封疆大吏，我保你冷家子孙万世荣耀。”

　　冷候面肃穆沉稳，冷道：
　　“区区一个乱臣贼子，恶贯满盈，人神共愤，该当千刀万剐，还妄想万世荣耀，任你如何兴风作浪，终有还报之时。老朽宁死不屈，满城将士誓与京都共存亡，你若想入主朝廷，先来过了老朽这关。”

　　李琴安被他骂个狗血喷头，心中虽有气恼，但面色不该，反而讥笑回道：
　　“愚不可及，给我杀将过去。”
　　其身后的一个傀儡将领举起一面血色大旗，左摇右摆，城墙脚下的傀儡站定一片，身后的傀儡纷纷跃上前军肩头，站定了，两层人摞在一起，后面的傀儡立刻涌上，直跳上去，摞到第三层上，如此复加，很快便与城墙平齐。

　　尽管冷候猛攻之下折损不少傀儡，但是丝毫伤不到其根本，仍有不计其数的傀儡杀也杀不完，最上层的傀儡踩着几层人，如履平地，径直走向城墙，只顾弑杀士兵，对刀枪一点儿也不躲避，即便身上插着兵器，或不管不顾，或随手拔掉，回刺向士兵，抓到士兵，无论死活，先大口撕咬嚼食，吃得骨肉淋淋，遍身鲜血，一时饱了，便把残肢往后一丢，落到站在下面的傀儡军中，即刻被分食干净，死者悲惨，生者颤抖，夹杂着被生吞撕裂的嚎叫，将士们一面殊死抵抗，一面目睹这吃人的场面，修罗地狱场中也不过如此罢。

　　守军在城池上占有地理优势，还可抵挡一阵，一旦近身肉搏，将士们便如蝼蚁，只有被猎杀吞食的份儿，冷候久经沙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大喝一声‘誓死守城，护卫百姓’，鼓舞全军将士，血战到底。

　　甘棠瞭望战局，浓烈的烟火味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心中度测着：是时候了，若再不还击，都城即将被傀儡践踏，城中无数子民就会成为一餐血肉生食。况且众妖看得也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立时荡平傀儡，一扫人间浊气。只待甘棠悄然令下，二兽为先锋，八千多妖族拉成一道长长半圆弧线，无声无息向傀儡围拢过去，会隐身的便隐去身形，会遁地的便遁入地下，善伪装的便自我伪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傀儡军中，各显神通，大展身手，搅乱了最底层的傀儡，下方动荡，上面几层随之溃散，叠罗汉的法子令傀儡们局促不已，失了先机，非但没能攻下城来，反而陷入一片混乱。

　　李琴安正当气焰嚣张，这么一乱，怒火难抑，伸手抓起旗杆用力一掷，连带举旗的傀儡将领抛向冷候，喊道：
　　“给我杀了冷候那老儿。”

　　一转身，飞踏过傀儡直奔甘棠而去。甘棠早有准备，红镜轮朝李琴安飞旋而去，划出一道道寒光，每一道足以致命，从四面八方齐集刺向李琴安。
　　李琴安不急不躁，从背后抽出一把剑来，并未出鞘，随手格挡几招，轻易躲避开，凌空在红镜轮上一点，将影轮踢回给甘棠。

　　甘棠差点没有接住，红镜轮夹裹着李琴安的一股劲道，逼得她连退数步。才站稳了，李琴安已到跟前，阴声笑道：
　　“甘棠，几日不见，别来无恙，你那弟弟呢？要他一道来把你两个灭了才好，还有你的柏舟皇帝呢？他躲到哪里去了，派个女人应战，太过懦弱，你这样妩媚动人容貌，何必跟着那个废物，只要你随了我，我就不计前嫌收纳你们姐弟，也可放柏舟一马，封他个小吏苟活于世。”

　　李琴安的轻薄之语已不能激怒甘棠，她所惊诧的是李琴安的变化，想不到他短短数月竟进益至此，着实是个难以对付的劲敌。二人寥寥数招已见高下，甘棠心道李琴安从自己瞧不上的手下败将成为招架不住的大敌，期间实力陡增，恐怕连神仙也难做到，可见他体内聚积太多邪秽恶灵，莫说是自己，即使日红镜轮合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加之他掌控傀儡大军，恶魔统领恶灵，全无半分胜算，怕是自己与众妖都要在此陪葬。心中顿生绝望之意，但生死尚且不惧，又何惧于这么一个邪魔，甘棠气度不输，定了定神，朝李琴安啐了一口，道：
　　“你也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才地狱里爬出来罢，比那些傀儡更加丑陋，教人生厌。”

　　李琴安自成邪魔后，身上愈加多了阴冷之气，样貌也有些许变化，与以往的文雅风流相去甚远，他虽隐约有知，却不愿对镜多看一眼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样貌才学都不复往昔，突然被甘棠说出痛处，且形容得如此鄙陋，心头升起一股恼恨，道：
　　“不识抬举的贱货，放着生路不走，非要我送你下地狱。”

　　长剑出鞘，剑身邪气萦绕，朝甘棠直劈下去。
　　甘棠向左一闪，避开了长剑，但未完全避开剑气，邪气侵入体内，顿觉身上流过一股寒凉，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就在这空档，李琴安变换剑法，由斩变削，划了个弯削向甘棠腰间。甘棠一惊，李琴安怎地如此迅速，只叹自己失了警觉，无论如何躲避都会在腰身上留下伤口。

　　眼看剑尖即将划到甘棠身上，蓝光突现，青镜轮与剑尖相交，摩擦出串串星火，替甘棠挡下这一剑，甘棠反应迅捷，趁机快速倒退数十米远。青镜轮不占上风，旋即回转而来，甘修左手撑在甘棠背上，右手接回青镜轮，扭头唤道：
　　“姐姐。”

　　甘棠秀眉紧蹙，怒道：
　　“你来做甚，快走！”
　　甘修放下左手，警觉地看着李琴安，边道：
　　“姐姐，要走咱们一块儿走。”

　　甘棠稍稍转目斜瞄一眼身后，出奇制胜的策略在绝对强大的势力面前起不到太大作用，顶多是拖延一点儿时间，即便多杀十倍百倍的傀儡都不会赢到最后，巨大的力量悬殊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妖族以一敌十甚至敌百，疲劳作战下精力渐渐不足，许多妖族已转攻为守，更有数不清的弱者葬身敌口，进食后的傀儡越战越勇，能力倍增，很快便扭转战局，以压倒之态吞噬着妖族。
　　甘棠心中已没有空隙能填入懊悔，既已前行便无退路，她唯有和妖族一起拼死一战，生死与否都是命数，坚强这是不过是个借口，悲凉似乎才更贴切。日月相伴，姐弟不弃，甘修决然不会独身于事外，甘棠虽有万般不忍，也只得允他与自己并肩作战，低声道：
　　“修儿，此人不可小觑，切记不可逞强，要紧自保。”

　　甘修点了点头，明白甘棠的关切之情。青红镜轮齐齐亮出，甘修攻左甘棠攻右，甘修在明甘棠在暗，双刃配合得滴水不露，牢牢罩住李琴安，使其找不出半点儿破绽。
　　李琴安强攻青镜轮，红镜轮便立即相护，反之青镜轮必护红镜轮，姐弟俩个都唯恐李琴安伤及对方，全心庇护，威力更增。

　　斗了二三十个回合，三人从地上缠斗到半空，时而前行时而退却，兜兜转转铺开几十里的场面，打得昏天暗地难分胜负。

　　甘棠心中焦急，腾不出手来阻挡傀儡，甚至连自己和甘修都难脱身，李琴安心中更急，本来一个甘棠轻易就能拿下，偏又来了个甘修，青红镜轮合力防御严密，几乎是无从下手，单攻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不顾性命施救，破绽大开，转首攻击露出破绽者，头前那个会立刻从后方狠下攻击，自己根本得不了手，如此周而复始地循环，被他二人钳制得难下杀手，胜负难分，不知斗到何时才能耗尽姐弟俩的精力，自负心作祟，一心想着出奇制胜，暗道：这样耗下去忒也令人烦躁，只要拿住了一个，另一个不在话下，他们姐弟修为不低，姐姐更是妖中的上乘之选，正好能为我所用。脑中转了几转，决意冒险用隐仙玦一试，或可吸取甘棠灵力，突破了甘棠，甘修就不在话下。

　　李琴安强攻不得机会，就故意露个缺口给他们，又想甘棠过于精明，谨慎起来不会入坑，甘修看着是个好骗的，与其交手时，故意出剑晚了片刻低了半寸，甘修果然抓住良机，青镜轮趁势削向李琴安右臂上，李琴安吃痛，啊地一声，长剑哐当掉落在地，左手捂住鲜血直流的右臂，甘棠似乎是怔了一下，没成想甘修能刺伤李琴安，立刻乘胜追击，要给他致命一击，李琴安却不躲避，反而扑了上来，可怜兮兮，连声道：
　　“别，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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