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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白的尼古丁 1
让一个医学生莫名其妙的到舞台上弹一段钢琴这件事情,简直是太荒谬了。
此种反人类的点子也就只有任明敢想的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在啥时候听过贺白说过一嘴,自己也练过一段时间琴,所以这次在班主任的压迫下,千钧一发之际,任明毫不犹豫的出卖了这个好舍友,救自己于水火,逮住了个不用跳舞的超合理理由。
贺白最后一听自己这回这破节目是上定了,都快要被气笑,不由分说的一回到宿舍就先把任明提起来揍了一顿。
然后算了算时间,上节目的时间是月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但他曾经最多也就练到车尔尼599了,这会儿说贺白把以前学的东西都喂了狗了都是好听的,所以半个月的时间,他能弹的出个啥破玩意儿?
无法,贺白也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
也刚好就这天下午他没课也没什么事,贺白一寻思——要不就回去先找个能弹的谱子吧。
人一天都匆匆忙忙的,哪有空给那破老头练琴去,只能硬凑点时间出来,扒拉出个啥样子就是啥吧,贺白也不在乎丢人了。
于是吃完中午饭,贺白搭上了回家的班车,两点多上的车,连晃悠带堵车的,等进了家院子就五点多快六点了。
大下午的天热,穿羽绒服闷在大巴里会出汗,贺白特意穿了个薄一点的大衣在身上,想着自己趁着天黑前就回去了。
可谁成想,贺白还没能进院子,就遇上了点小插曲。
晚高峰的时间还没到,小区附近的人不是很多。
那会儿这个小区的配套还没彻底做起来,永宁的地铁也没通,虽然他们的小区在大路上开的大门,但去最近的公交站也要走个十多分钟,大概有个八九百米的样子。
贺白背着个轻便的书包,下了车就大步的朝自己家的小区走着。
刚过完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只见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年轻男人,从另一条街上远远的向贺白的方向走来,在身后两米远的地方,紧紧的跟了几步。
贺白起初没在意,只觉得可能只是行人碰巧,但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了。
贺振华的公司内部纷争和新的东站项目目前已经趋于稳定,混乱的时候已经过去,并且也到了年底,按道理来说,明面和暗处的人应该都是按兵不动的时候了。
怎么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疑似跟踪自己的人?
贺白纳闷的想,大脑随即快速运转了起来。
是知行建工那边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没道理这个时候把自己绑了。
建华集团承接东站的项目板上钉钉,他们绑了自己不过就是徒增了一条犯罪记录罢了。
贺白沉着脸一边稳步的走着一边想,尽可能的不叫后面的人发现自己已经察觉。
这片区域总体来说算是永宁的中高端居民区,一路上的商铺餐馆都被规划的干净整齐,市容市貌做的很是不错,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窄巷小道。
正待贺白思考着是走快几步先进小区还是停下脚步等这个人先过去的时候,身后的男子倏然沉着声音开了口,叫了他一声。
“贺白是吧?”
贺白心里一惊,果然是跟踪自己的。
那男人叫完他之后,便快速朝前走了几步,径直超过了自己,在路过的时候,冲他说了一句:“别回头。”
贺白抬眸,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
那是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三十顶天了。
他身上穿着件简单的黑色皮夹克,头上戴了个黑色棒球帽子,脸上还有口罩。
这打扮一看就不像是个干好事的,说他寻思着抢银行都不为过。
贺白跟在那人的身后,冷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警察。”
那人道。
接着说完,那人左右看了看,转身朝一片树荫下走去。
贺白看出来了,他是在躲避监控。
一个人民警察做什么事要躲避监控?还要把自己乔装打扮成这样?贺白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
——莫非是跟温义辉的死有关?
贺白留了个心眼,没跟那个人一块儿躲进视野盲区里去,他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配合的脱下了身上的书包,假装在原地翻找东西。
并一边假装忙活着手里的事情,一边低声说:“把你的证件给我看。”
那警察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但动作倒是利索,又快速巡视了一圈周围,而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证件。
贺白自然的一个抬眼,朝那男人手里的证件上了一看。
袁征。
随后他快速的记住了这人的警号。
“找我干什么?”贺白看完便又低下了头,继续在监控下演着。
那男人站在在树荫下:“调查你们建华集团的温义辉。”
贺白:“他的死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就见那男人眉间一动,正色道:“你觉得那会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吗?”
说完,他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贺白再次抬眸,瞳孔微微一颤。
——这本应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眉宇锋利,五官端正,有一双精神明亮的眼睛,但为何说是本应帅气,全然得归功于在他的左侧眼睛的下方,有一道长长的骇人疤。
“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那人眼神深沉,定定的看着贺白说。
“……”
做戏要做足,贺白把自己书包中随身带的的保温杯拿了出来,里面其实早都没水了,可他还是假模假式的端着假装喝了一口。
顺便又把这个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贺白“喝”完,抿了一下嘴,冲那人道了一声:“跟我来吧。”
随后便转身朝自家院子的方向走去。
那名叫袁征的警察望了望贺白的背影,再次戴上了口罩,等贺白走出了一段路之后,才慢慢的跟了上去。
……
那几年间天眼计划还没有彻底在永宁铺展开,只有外面的主要街头上有装有摄像头,贺白所在的小区里并没有那么密集,只有院子的正门口会装上一个。
所以这种时候反而是小区里最安全,不会有监听也不会留下监控录像。
贺白带着袁征绕到了侧门进去,接着引着人在自家楼下的小绿化花园里坐了下来。
老贺家住四楼,其实从自家的餐厅窗户朝下一看就能看到这片小花园。
但这么多年来,这对儿哥俩已经把花园里的哪一片区域是楼上看不到的盲区,玩儿是的明明白白——
花园的角落里栽了三棵巨大的松树,时间久了,枝干很是粗壮,坐在树下的石板台上从楼上看不见。
并且这三棵松树一个相互挡着一个,藏在其中,甚至有时路过的人都不容易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贺白和蒋沐凡都知道这儿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小角落,只是他们相互都不知道对方其实也知晓罢了。
于是正正巧巧的,贺白坐到了蒋沐凡常常偷着抽烟的小长椅上。
袁征被领进来了之后,依旧是警惕的环顾了四周,等确认安全了便双手插兜的坐到了贺白旁边。
“你这反侦察能力蛮强啊。”袁征刚一落座就笑着一声感叹。
贺白神色淡淡的回复:“没,不过就是看过几本悬疑小说。”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袁征:“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少顷袁征已经放松的靠到了椅背上,接着将双手放到了耳侧,先冲贺白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不介意我摘口罩吧?我这…有点吓人。”
贺白笑了笑:“不介意,我学医的,你那小瘢痕不算什么。”
“嗯。”袁征撇了撇嘴,“也是。”
说完,袁征把口罩摘下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又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个小笔记本出来,最后终于摆正了姿态,开始打算正式的跟贺白问起了话来:“我怀疑温义辉的死有问题,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贺白瞥了一眼袁征手里的那个小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看着像是画了一堆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状图。
“了解情况可以,但我要先知道你是哪里的警察。”
袁征一听表示理解,冲贺白诚实道:“我是市局的。”
接着再次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刚你可能没看清楚,你如果有顾虑可以记下我的警号。”
“放心,我跟当时在医院的那帮派出所的警察不是一伙的。”
贺白垂眸草草的看了一眼,冲袁征摆了摆手:“不用了,刚才我已经记住了。”
袁征再次被这人装b给装到了,干巴巴的说了句“行”,悻悻将自己的证件又塞了回去。
贺白将袁征再次一轮审视,接而开口问:“为什么市里现在要忽然重新调查辉叔的事?”
话一说完,袁征坐在一旁把手里的笔记本的边角轻轻搓揉了几下,思忖片刻——
“其实不是市里要调查,是我自己在暗中查。”
贺白不由一惊,定定注视着袁征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袁征的坦诚令人意外,他随意的翻弄着手里的小笔记本,不紧不慢的低声道来:“知行建工和他背后的保护伞盘踞在永宁市已经很多年了,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摸这一条线,如今温义辉可能会是个突破口,我猜测他的手里,应该是掌握了某个关键性证据。”
贺白闻言,眉头轻轻一动:“但就你一个人查吗?这么大的案子,你一个人查的了吗?”
只见袁征随之嘿嘿一笑,这番有些人畜无害的良民模样,跟他脸上的那道疤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袁征不太好意思的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是有点吃力,但没办法,市里不给成立专案组啊,我申请了很多次了。”
贺白挑眉瞅着眼前的人,不禁觉得这个警察好像有点憨,他苦笑一声:“那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市里不给你成立专案组?”
“哟,挺敏锐啊小老弟。”
吊儿郎当的哈哈两声,袁征冲着贺白摊了摊手,少顷似是满不在乎的摇头无奈道:“我怎么能没想过?再这么查下去指不定能把我的哪个顶头上司直接查到局子里去,这事儿要是深挖,不会是小事。”
贺白:“那你还……”
袁征低低的笑了笑:“我也是没辙啦,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我也不乐意干其实。”
说着,他放松的在贺白面前翘起了二郎腿,没有一点警察问话的样子,就像是在说今天的饭吃咸了那样简单自然:“但就是一步一步走到这儿了,已经停不下来喽,谁叫我当初那几年年少轻狂,看不惯这些尘封在地底下的肮脏事。”
语毕,贺白无言,望着这个本应该可怖的刀疤脸,一时间忽然觉得这人的眼睛其实是无比的清澈明亮。
正待贺白沉默着,袁征漫不经心的冲贺白挑了挑眉尾:“你也一样吧?你能把我带进来私聊,应该也是不甘心把温义辉的死就这么草草了结了吧?”
“……”想了想,贺白也翘起了腿,略有心事的靠到了身后的椅背上。
他也不知为何就能在这里,对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警察放松了警惕。
沉默已久,贺白沉沉的张口张口,道了一声:“不。”
他低沉的嗓音因长时间未开口而稍显嘶哑,缭绕的烟雾中,贺白扬起了下巴面向了家的方向:“我是不甘心凭什么我爸要白白在鬼门关走这么一遭。”
“……也不甘心,凭什么那些人为了自保可以不择手段,还要平白无故的伤害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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