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

　　双人滑中，曾有名言曰：一个组合能滑多远看男伴，能滑多好看女伴。简而言之，男伴为组合撑起脊梁，女伴为组合添上血肉。
　　亚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双人滑比赛即将开始，宋江川看了下出场次序表，一共就6对组合参加，中国大陆出了三对，日本的SR，朝鲜和哈萨克斯坦各一对酱油党，然后就没了。按抽签顺序，YL最先，俩酱油组合殿后，最后是SR和QL——SR目前最拿得出手的成绩是上赛季大奖赛日本站和法国站的第四名，QL却是世青赛和JGPF的亚军得主，上赛季成绩有些起伏，但还是进了JGPF，世青赛也上了台子。
　　所以，组委会是拿SR和QL压台子呢，抽签继续猫腻着，这种猫腻似乎无分中外。
　　若按宋江川心中的标尺来排出场次序，YL怎么也应该在2对酱油组后面，QL最后守关，至于SR，就夹在XL和YL之间好了……
　　但理智上，他很明白，这次冠军是QL和SR五五对半开，搞不好QL的胜率还会更低一点——中国裁判不会给自己人抬分，日本裁判抬起分来从没有不好意思一说。
　　SR的确是一对不错的组合。
　　丹尼尔·理查德森就算不如李昂，也不会差很多，至于篠原优纪……得看拿什么方面与袁婧比，从这两天的赛前训练来看，篠原最大的优势正是袁婧最缺乏的——表演，或者，确切地说，是......装13？
　　她有一颗非常强大的心脏，理查德森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一位男伴，站在他身边，篠原从不曾露怯过，观众觉得他们般不般配另说，至少篠原每次都同样用自信的表情宣告，我，是配得上理查德森的。
　　日本冰协花重金送SR去北美特训，几年下来，这个小姑娘的表现日渐成熟，与理查德森之间的鸿沟很有缩小之势，俄系编舞给他们的节目颇有看头，短节目是小清新的《Carol Ann》（Michael W. Smith），自由滑是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稍微沉重一点点。
　　就短节目的情况来说，SR表现得稍微夸张了一点，失误也较多，大概是尚未完全适应新节目，毕竟今年亚锦赛的比赛时间，比往年早了一个月，可篠原的表现，出现了很大的进步——特别是对比她去年的表现。
　　非是技术，而且艺术表现。
　　虽然顶着一张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未成年女孩的面孔，篠原优纪却拿出了成年组都不多见的表现，起码，在与理查德森的几次肢体，眼神交流中，她都是落落大方毫不露怯，所以，观者才会为她觉得惋惜：姑娘，你就输在一张脸不够成熟上了，不然你跟你的男伴很配的啊。
　　因为SR的这个缺陷并不是篠原优纪自己造成的，中国队的助理教练许俊都觉得，至少PCS的5个小分里，在技术编排和音乐配合、表演/诠释这3项上面给他们打高一点是很正常的，如果篠原优纪长一副克拉拉·威尔那样美国大妞面孔，“正常”可以换成理所当然，不高不是裁判手太紧就是太黑，要知道许俊起码现在是XL的教练，也指导过QL和YL，后两对是要与SR直接竞争冠军的。
　　宋江川对他的“吃里扒外”倒是没生气，只轻描淡写地问了句：“技术完成怎么样？基础分大概是多少？”只这一句，就足够许俊一阵抓狂忙碌了。
　　同一场表演，以教练的角度和裁判的角度来看，结果可能互相印证，也有可能截然相反。能以裁判的角度来看选手的教练，在很多地方可以帮助自己的选手，吴敬延就有这个本事，宋江川也有，就是这个能力在QL身上偶尔会失常，因为他对QL投入了太多感情，有时候没办法冷静理智下来。
　　许俊则正在习得中，而且，大概是因为跟着宋江川的缘故，他将来习得的这个技能，可能也有与宋江川一样问题，而且比宋江川更严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悲催地发现，因为过分陶醉于SR的表演，所以没留心他们的技术动作，照印象倒是可以打个分出来，但是宋江川一旦让他说出每个技术的大致完成情况，他大概就要歇菜了。
　　看准PCS分非多年功力不能做到，看准TES分则容易一些，时至今日，裁判手册将技术认定、定级、执行分加减情况已经规定得非常详细甚至繁琐，再参考比赛的等级，裁判的组成，选手的档次，预估分数与实际分数一模一样都不是不可能的。
　　万幸这次宋江川没让他说那么详细，许俊就凭印象说了——与YL差不多。
　　SR目前掌握的难度是：抛跳2种，抛3S和抛3T，跳跃3T和2A+2A连续跳，托举捻转都一般般，螺旋线却是个亮点，斯塔尔佐夫和奥列格芙娜都对得起那份价钱，SR的完成也每每使人惊喜，如果他们的稳定性好一点，这种难度，即使基础分不高，执行分加上去，也相当可观——进一线不成问题的，今年的世锦赛季军，乌克兰组合DV也就是这个难度，但是每个技术动作的加分都很不错，最后DV的GOE加分累计之和，仅次于WH。
　　而YL......他们组队以来的招牌难度，开场的抛3A双足了。
　　YL的抛3A，在技术上没有不能完成的理由——虽然用的是俄式抛跳，出不了高度远度，成年组选手完成起来会比较勉强，但这对YL组合来说都不是问题——李昂力气够大，袁婧体重够轻。
　　原因只有一个，抛3A是第一个技术动作，袁婧紧张了。
　　李昂给的高度，角度都合适，但她未能在恰当的时机打开身体做好落地准备，确切地说，是打开得晚了点。如果不是习惯如此，那便只有“失误”可以解释。YL之前训练比赛的抛3A不双足不存周的记录并不少，那这次失误的板子只能打在袁婧身上。
　　当时，宋江川和许俊都只能仰天长叹：大赛经验啊大赛经验，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拿它没有办法！
　　亚锦赛论参赛选手的档次是没法与国内大奖赛、全国锦标赛、冬运会相比，但，这是YL组合第一次参加的国际比赛。
　　国内比赛可能水平高些，但对手都是些什么人？国家队选手唱主角，地方队选手作为点缀，纵然不是住在一栋宿舍楼里天天见面的队友，那也是熟面孔，所有的裁判教练都是认识的，没准连观众都是熟人……
　　就像一个大一点的家庭，逢年过节大伙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而已，尤其是双人——由于前面几对双人选手实力优势太明显，名次经常没有悬念，比赛的紧张气氛那是一点都没有。
　　而亚锦赛就不一样了，朝鲜和哈萨克斯坦的俩酱油组合再弱，那也是代表着各自的国家出战，何况这次还有SR这个强敌？
　　YL也是代表着自己国家的荣誉呢，而且代表的还是双人强国的中国队，李昂又是拿过世青赛冠军的人，要命的是，他的前女伴夏宜姿也参加了这比赛，这比赛搞不好要变成一场新人不如旧的活对照试验……
　　心理地位不一样，上场之后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国内比赛，还能保持比较正常的心态，现在却变得患得患失，起伏不定。
　　看了YL的发挥，许俊是百分之百明白了宋江川要拉这么多人来参加亚锦赛这种档次的比赛了，挣国际比赛积分可能都只是顺带的——宋家军门下，急需锻炼心理素质的，绝不止曲蕊一个人。
　　“如果以他们各自的能力可以达到的最好发挥为百分基准，谭俞组通常可以达到八十分以上，甚至在艺术表现力方面可以突破百分上限……”
　　在短节目比赛结束，回到驻地之后，宋江川对照小分表分析的时候，对此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他们的难度不低，但也要看跟谁比，在吴头那边没准能排第一，但在我们这里，恐怕是倒数……”
　　许俊点头，TY的难度放国际上是一线的，可在汇集有双四的WP和HZ，有捻四的QL，有抛3A的YL的国家队门下，他们……的确只比SF、WC这些小字辈难，至于WH和FL……到了他们的层次，难度不是唯一，在他们强大的发挥面前，TY的那一点点的难度优势早已湮没在执行分和节目内容分的巨大差距中了，或者说，要超过这两对，不能光靠难度。
　　然后宋江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按这次序下去就是宋家军门下的老二，QL，可要说的问题太多，以至于无从下口，好在刚刚评价TY的模式可以照搬。
　　“六十分吧！前几年倒是可以打七十的。”
　　许俊为QL辩护了一句：“他们的难度上得很快，基准高上去了嘛。”
　　宋江川答了个“是”，但不知怎么，吴敬延当初对TY、FD、NJ的批评仿佛还在昨天，WP的悲剧却在眼前，FD则是彻底悲剧了。QL，甚至YL会不会步他们的后尘？
　　是我好高骛远了吗？为了与HZ死磕，走进了追求双四的死胡同……宋江川不得不审视这个问题，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今天SR的表现，以及分数，又一次给了他一剂清醒剂。
　　男伴是脊梁，女伴是血肉，对比SR的“人模人样”甚至“一表人才”，QL和YL就像空具白骨的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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