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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5 章
“那丫头打小未在我身边长大,根本养不熟,”李纯明侧头,低声道,“我在北境的续弦,月前刚为我诞下一子,正盼我归去。”
杨威愕然,“老爷,当真不管小姐了?当真扔她一人在地道里?”
“她有自己的宿命,不如从此一拍两散,各自安好,”李纯明撇过头去,“此事不必再提。我让你派人去请顾家主母,你可请了?”
“请了,”杨威低头答道,“约莫片刻便能到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顾家主母——周金玉姗姗来迟。
杨威很是长眼力见,独自退去,又登台去寻了他表弟,贴在表弟耳边要账本,表弟看向台上另外扮演虞姬的妆旦,见对方点了头,便拉着杨威去后台取账本。
有意思的是,演楚霸王的人退了后,这位演“虞姬”的角儿却依旧在台上舞着。
“金玉,你同我一起走吧!”李春明突然拉住周金玉双手。
“纯明,你这是何意?”周金玉一怔,下意识又将手挣脱出来,甚至后退了一步,惊诧道,“你可知外面到处是抓你的人?你,你为何要让我同你走?”
“顾家如今不也被封了?你一人在长安有甚意思?不如随我同去北境,”李纯明同往日一样,朝周金玉憨厚一笑,眼睛却紧盯着对方,“我在北境有很多家业,定能保你锦衣玉食,何必还在这里过苦日子?”
“不行,我不能离开征儿,”周金玉侧过身去,“他如今身在北境,若是回来,没有找到我,他定不放心……”
“怎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远征他……”李纯明顿了顿,叹了口气,“远征他已经没了……”
“什么没了,你莫要胡说!”周金玉转过身来,表情怔怔,两行热泪忽地落下,她双手突然抓住李纯明衣领,激动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你给我解释清楚!”
李纯明神情漠然,勾了勾唇角,“我在北境的人,前几日给我报了信,说顾远征在北境已死,是被人毒死的……”
“怎,怎么可能……”周金玉直接瘫坐在地上,“不可能的,你定是听错了,我的远征儿,是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是人都会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李纯明蹲下来,看向周金玉,“金玉,你同我走吧,你可能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其实一直心悦于你……”
周金玉茫然抬眼,像看陌生人一般看向对方,“纯明,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一直拿你当好友一般……”
“可我从未有一刻拿你当好友对待,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心爱的女人,”李纯明说罢,顺势拉住周金玉的手,“金玉,你跟我走,从此以后,我们双宿双飞,我会对你好的。”
“我儿如今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跟我说这种腌臜话!”周金玉推开周金玉的胖手,站了起来,“李纯明我告诉你,我周金玉此生只爱过征儿父亲一人,就算他已不在人世,我也绝不负他!”
“绝不负他?”李纯明坐在地上,抬头看周金玉,冷冷一笑,“周金玉,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若当初没有嫁给他,可能这个人当初也不会那般早死。”
“你,你这是何意?”
李纯明忽地咧嘴笑了起来,甚至笨拙地从地上爬起,一双大手按在周金玉的肩膀上,“你那心爱的夫君,是我毒死的,你知道他死前有多么痛苦吗?哈哈哈,他死前甚至跪地求我……”
“你,你说什么?”周金玉双眸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因太过惊讶而剧烈地颤抖着,她突然抬起手来,抓在李纯明的脖子上,两只手像鸡爪似的试图去掐李纯明,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李纯明,你,你……”
周金玉将拳头握紧,试图去捶李纯明,声嘶力竭:“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喂了他一杯毒酒,”李纯明抓住周金玉的手腕,笑意更甚,“两位王爷和回纥一族,皆想同他合作,开出条件甚为丰厚,那傻子却要拒绝,只顾在北境惩恶扬善、做好人。大家都尊敬他,亲近他,我却守在他身边做陪衬、当绿叶,我也很疲惫的……”
“所以,”周金玉神情恍惚,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你便杀了他?”
“他抢了我心爱女子的心,又挡了我的财路,我不杀他,杀谁?”
“你,你……”周金玉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突然,她将目光定格在李纯明身后的座位上,那里正躺了把带鞘的长剑,她朝那剑扑了过去,“我今日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杀了你!”
“金玉,你怎还执迷不悟?”李纯明却抢先一步,将那剑夺到手上,利刃出鞘,直指周金玉,“如今你夫君和我妻子,都已不在,我们自由了!你为何仍停留在过往?”
“你给我闭嘴!你对得起菁菁她娘吗!”周金玉毫无畏惧,甚至上前几步,直接抵在剑刃上,泪眼婆娑,“你为何要害死我夫君?他待你那般好,当初你做生意,赔得倾家荡产,是我夫君拿银子供应你,你竟是这般回报他的?”
“谁让他抢走我心爱的女人?”李纯明瞪圆了眼睛,言之凿凿,笑得张扬,“他死前曾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你们母子,我才留了顾远征一条性命,让他长大成人,也算给他顾家留了后,我对你们娘俩不薄,也算回了他的恩情了。可菁菁她母亲……她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我当年的日札,知晓了投毒一事,竟还想要告发我?她明明自己得了肺痨没几日可活,竟妄图坏我的好事!我便按照当年的办法,也往她的药里下了毒。”
李纯明说罢,低低笑了几声,看向周金玉,“金玉,如今我们都自由了!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你在说什么!”周金玉瞪向李纯明,愤恨道,“李纯明!你是疯了吗?那是你结发的妻子!”
“我不管!”李纯明突然一声大吼,“谁阻拦我的路!谁不让我们在一起!谁就得死!”
他倏地抬眸,将手中剑背在身后,拉住周金玉胳膊,欣然笑道:“金玉,再也无人阻挡我们了!你,同我一起走!”
“不!李纯明,你是恶鬼!”周金玉猛地推开对方,语气厌恶又决绝,“我死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还我夫君命来!”
“周金玉!你莫要不识好歹!”李纯明后退两步,掏出利剑,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威胁道,“你今日是死在我的剑下,还是同我一起去北境,你自己选!”
“原来是你杀了月娥!”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二人身前传来,二人怔怔望去,竟见方才扮演“虞姬”的妆旦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那“虞姬”甚是奇怪,穿的不是寻常戏服,而是寻常女子大婚的赤色婚服,手持一把长剑。
李纯明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对方,“你是何人?为何认得月娥?”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月娥!”虞姬上前一步,利剑指向李纯明,“你害死了我此生挚爱之人,我要你偿命来!”
可他哪是李纯明的对手,李在北境多年,行事彪悍,用起剑来刀刀狠厉,只几招对峙,便轻松在其腰间划了两道血口,他只能接连后退几步,边与李纯明保持距离,边稍作调整。
“你……你还好吗?”眼见着对方败下了阵,周金玉上前一步搀扶对方,慌忙道,“你是月娥姐姐何人?竟这般为她豁出性命?”
“我叫柳无双,是她好友……”
“你,你就是柳无双,”周金玉这才认出了对方,难过道,“月娥姐姐,同我夫君,都提起过你……”
“是啊,”柳无双嘴角流着血,却笑道,“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无双兄弟,你怎这么傻?”
“你先听我说,”柳无双已痛得直不起腰来,凑到周金玉耳边,轻声同她道,“戏台后面有个盔头箱,你把那箱子挪开,底下是个地道,里面有把锁,只要躲在里面,他无法伤你分毫。”
“可你怎么办?”周金玉声音带着颤抖,她见李纯明正缓缓往这边来,便拉住柳无双,“你会被他杀死的,你跟我一起逃吧!”
“我已永失我爱,日夜煎熬,”柳无双脸色苍白,轻轻擦去嘴角的血,看向缓缓走来的李纯明,眼里带着恨意,“但上天待我不薄,竟让我亲耳听到月娥死因。如今杀人凶手就在眼前,我不杀他,不配为人,我要为月娥报仇!”
“小小戏子,也敢同我作对!”李纯明手持利剑,直接奔了过来,“吃我一剑!”
柳无双下意识推开了周金玉,“快跑!”
周金玉听了他的话,步步不敢回头,朝着戏台后方而去。
而柳无双却丝毫不躲,任李纯明的剑直接刺向了自己腹部,他低下头,看血簌簌从腹部流淌出来,却笑着揪住李纯明的衣领,“世人皆被表象蒙蔽!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竟这样断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哪有什么纯明!我看你是那天下至暗之人!”
“那又如何?”李纯明咬牙切齿,“你是我妻子何人?我多年在外,你莫不是她的姘头?”
“我呸!”柳无双一口血沫直接喷在李纯明脸上,他为人谦逊风雅了多年,临死时终于做了回自己,“你侮辱自己便罢了,连你的发妻都污蔑?只怪我天真,早知你不爱她,却妄图你能善待她,她那样好的一个人,你怎能,你怎能……”
不知是心痛,还是身体太痛,柳无双呕出一滩血水。
李纯明手里依旧握着剑,得意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懂得主动争取的人,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李纯明手握剑柄,脸上带着扭曲的得意,将剑旋转着扭动在柳无双的腹中,完全未发觉柳无双颤抖地将手摸到后腰处,掏出了一把匕首。
下一秒,柳无双直接将那把匕首,狠狠插进了李纯明的心口处。
李纯明震惊,低头看向心口处的那把刀子,又怔怔看向柳无双。
“我知你在北境讨了小老婆,亦知你待她并不好,可每每托人问起,月娥只夸你的好,竟毫无怨言,甚至结亲后,知你性子多疑,她主动疏远曾经好友,如今想来,我只恨自己太过懦弱。我该勇敢一些,不该顾忌所谓世俗流言,早该主动带她脱离这座围城。”
柳无双嘴角挂着笑,看向李纯明胸口处的刀子,“为了等这一天,我已默默练习了许久,我会同你一起下去,让你给我的月娥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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